瓏山天地法陣無人主持,到底是死物。
萬寶樓主被陳尋壓制在煉神塔中不得出來,千里範圍之內,就以兩頭蜃妖的氣息最強,無比密集的雷柱都往它們身上轟殺過去。
這兩頭蜃妖,此時都現出百丈妖身原形,燈籠似的血色巨眼,極其複雜的打量了陳尋好幾下,卻也不敢再在這片被雷瀑籠罩的山嶺停留,趁着還有一口殘息,就化作殘影往千里之外逃命。
千里都在雷瀑的籠罩範圍之內,兩頭蜃妖即使能逃出去,不死也得剝層皮下來。而數以千計、萬計的鐵甲蜃鱷,以及千里範圍之內,大大小小的瓏山荒獸,更是被無盡的雷霆轟殺得屍橫遍野,躲入山谷深澗之中,不敢露頭。
很快,這附近山嶺的滿天雷霆就漸漸削弱下來,但瓏山的雷霆禁制沒有就此停息。
除了他們這處之外,赤星宮諸修進入瓏山的灘谷營地方向,雷柱猶在暴烈而密集的持續着,像是雨瀑自天而降,要將瓏山東南角徹底的撕成粉碎。
灘谷營地離這邊也僅三四百里,自然難逃殃及池魚之禍,極目逃眺,就見青色木城在極遠處綻放萬丈青芒,正頂着滿天的雷霆,緩緩往外側的霧海移動……
不僅要抵禦滿天的雷霆,還是抵禦霧海巨浪的衝擊,木城也是岌岌可危,透出的青芒時弱時強,極不穩定,隨時都有解體的可能。
沒有蜃霧的遮擋,陳尋神識能延伸三四百里之外,能看到避入木城之中的諸修,也都紛紛祭用法器,抵擋雷柱的轟劈,助木城減輕壓力。
好在灘谷營地已是雷區的邊緣,木城緩動雖然緩慢,花費兩天時間,還是一步步衝出雷瀑的籠罩範圍。
很快東南角的雷瀑也就停息下來,就剩陳尋立身之處,粗如兒臂的雷柱,猶一道接一道的如雨瀑降下,將百畝方圓的山谷都完全遮閉起來。
瓏山的雷霆禁制不徹底停下來,千里範圍之內,人獸妖魔皆不敢露頭。
不用擔心瓏山天地法陣所汲取的靈力會過快耗盡,陳尋自然也不會輕易錯過接引雷霆之力煉體的良機,但也不敢對被困七珍煉神塔中的萬寶樓主及三十餘青鱗妖將,掉以輕心……
七珍煉神塔內部實是封閉的洞府空間,萬寶樓主被困其中,法力再強,卻不能祭用七珍煉神塔禦敵,然而她也感覺到這挨千萬的石龍子始終有一道氣機,死死鎖住煉神塔的“玄竅門庭”,不給她有一絲可趁之機。
“此子非同小可,絕非名不見經傳的石龍子……”
萬寶樓主轉回頭,一位面貌蒼老的青鱗妖將,拾階登上七珍煉神塔的最頂樓。
“雷伯……”萬寶樓主難受的說道。
要不是她大意輕敵,以老祖的部署,以她及三十餘王族精銳妖將的戰力,絕不可能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
“看此子所祭用法器,以及貼身相隨的靈獸、侍魔,倒跟傳說中的滄瀾侯頗爲相似。”面容蒼老的青鱗妖將,神識延伸出煉神塔,隨時關注着山谷裡的動靜。
“傳說滄瀾侯擅煉器及傀儡術,雖爲西北域四宗核心人物,但個人修爲平平,而他身邊那頭靈狐不去說,那兩頭侍魔,也不像是神魂受制的妖軀傀儡……”萬寶樓主疑惑的問道。
到此時,她自然知道這個挨千萬的石龍子,來歷絕對不凡。
在雲洲那麼多的元丹境修士之中,實力足以擠入前十之列,也絕不可能是乏乏之徒,但跟傳說中的滄瀾侯、夔龍閣主,還是有太多的地方對不上號。
“據說滄瀾侯在梧山獲得上古傳承而崛起,”青鱗妖將雷伯說道,“既然是上古傳承,不要說三五件天階法器了,術法神通也絕不可能僅限於煉器、傀儡術兩種……”
“那他爲何要千方百計的掩藏行蹤?”萬寶樓主問道。
“燕嵐,你身在其中,反倒看不真切了,”青鱗妖將雷伯見燕嵐已經被憤怒擾亂了心思,不得不直接點醒她,“你再好好想想,有關這個滄瀾侯的傳說……”
萬寶樓主陷入沉思之中,腦子裡將雲洲所有知名人物的資料,飛快的過了一遍,半晌才張口問道:“雷伯是說滄瀾侯叛出神宵宗一事?”
雲洲人族元丹境強者,也有兩三千人,記住這麼多的資料,對有極深元神修爲的強者而言,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雷伯說道:“赤眉真君等神宵宗的殘孽,無法拿秉承浩然天道、創立浩然神宵宗的赤松子等人怎麼樣,但始終都視滄瀾侯爲叛宗逆子。此前赤眉真君就遣人襲殺過滄瀾侯,就算失敗一次,也不會輕易收手。此時姜氏策天府全力助赤眉真君恢復天人境修爲,滄瀾侯真就敢安心留在梧山閉關修煉嗎?倘若滄瀾侯沒有留在梧山,假借閉關之名,掩藏行蹤雲遊墜星海,實在沒有什麼難理解的。”
“……”萬寶樓主沒想到是她惱羞成怒之後,竟然連這麼簡單的細節都沒有想明白,內心更是羞愧,頷首愧道,“多謝雷伯提醒,燕嵐心性還是沒有修煉到家。”
“是或不是,你直接問他,想來以滄瀾侯的身份,也無需萬般抵賴。”雷伯說道。
萬寶樓主心想也是,與其百般猜測,不如直接出口試探真僞。
打定心思,萬寶樓主就將神識透出煉神塔,凝聚分身。
看到萬寶樓主在煉神塔外凝聚分身虛影,陳尋笑問道:“燕嵐姑娘有大半天沒吭聲,又忍不住想我了?”
萬寶樓主的分身虛影,張口就厲聲喝問:“滄瀾侯,這場鬧劇,你還要折騰到何時?你千方百計掩藏行蹤,也殊爲不易,就不怕你的行蹤,被赤眉真君及元武侯的人知道後再難遁形嗎?”
陳尋抵擋不斷降落的雷柱的同時,還始終將一道氣機,鎖住煉神塔的玄竅門庭,以防萬寶樓主及青鱗妖將衝殺出來。
沒想到萬寶樓主到這時終於識破他的身份,陳尋哂然一笑:“燕嵐到這時才猜到我的身份,還真是蠢啊!”
“你!”萬寶樓主真身藏在煉神塔中,沒想到陳尋被識破身份,非但不驚,反而嘲笑她蠢,氣得差點將滿口的貝齒銀牙咬斷,心裡只是默默的想,滄瀾侯禽獸不如,這只是他施展的攻心計,莫要再上他的當。
“我掩藏身份,不過是想雲遊歷練時不受干擾,可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陳尋嬉笑道,“雖說赤眉真君恨我入骨,但跟燕嵐唯有出得了煉神塔才能咬到我一樣,赤眉真君也得恢復天人境修爲,才能威脅到我。我這人是有好日子先過,燕嵐姑娘想拿這事威脅我,還真蠢得可以。完全打錯算盤啊……”
“你在雲洲得罪赤眉真君,在墜星海得罪我青鱗一族,不怕天下之大,從此就沒有你的容身之地?”萬寶樓主強抑心裡的羞惱,厲喝道。
“青鱗諸妖,真要能在墜星海稱王稱霸,何必縮頭縮尾的偷着上瓏山?”陳尋哈哈笑道,“燕嵐姑娘,你也知道,用我的行蹤威脅不了我,咱們有這閒情逸致,還不如探討一下,青鱗諸妖進入瓏山的圖謀!”
萬寶樓主轉回頭見雷伯微微搖頭。
“此子心思敏捷,你說多錯多,”雷伯說道,“燕嵐,你也無需跟他糾纏下去,只要你傷勢恢復過來,我與十三先出去挨他一擊,你自有制住他的機會。”
萬寶樓主,神情凝重的靜下心緒。
千里範圍之內,也就剩他們所在的這處山谷還暴露在雷瀑的攻擊範圍之內。
她只要從煉神塔露面,這滿天的雷霆勢必會瞬時轉移到她身上來,而陳尋氣機始終又鎖住七珍煉神塔的玄竅門戶。
她就算沒有受一點傷,也很難承受這雙重的暴烈打擊,唯有犧牲一兩員妖將,騙過陳尋的攻擊,她纔有機會走出煉神塔,重新掌握局面。
見萬寶樓主分身虛影散去之後,半天沒有動靜,陳尋又感慨道:“燕嵐姑娘的身子還真是又白又嫩呢,要不要我送一套衣裳進去,省得等會兒出來,又白白便宜了我?”
靜寂無聲的煉神塔頓時顫跳了一下,能想象萬寶樓主在煉神塔中是何等的暴怒,“譁”的一聲,重逾萬鈞的煉神塔將脆弱的山石壓得“嘩嘩”的剝落。
先是青鱗一族與蜃妖的惡戰,接着又有無盡雷瀑轟下,這左右兩三百里的山嶺,早就面目全非,到處都深逾百丈的地縫裂谷。
此前煉神塔從山脊滾下來,卡在這處地縫之中動彈不得,但隨着山石的進一步崩坍,這道地縫的口子越裂越大。
這時,更深處似也有岩層在“咔咔”的斷裂,讓人懷疑這座綿延兩三百里的山嶺,隨時都會整個的垮塌掉。
“主人,您真是太無恥了。燕嵐姑娘說不定都已經被主人您活活給氣死了。快給赤海說說,燕嵐姑娘的身子到底嫩成什麼樣子,咬一口,會不會滿嘴流油?”
赤海藏在深坑裡不敢露頭,聽了陳尋的話,心癢癢的,口水都差點滴下來,直恨剛纔沒能探出頭看到一眼,沒有具體的樣子讓他充分想象燕嵐姑娘是何等的美味,看石坑邊有一幅撕裂的法袍,伸出爪子撿過來,湊到鼻前聞了一下,說道,
“這破布上還留有燕嵐姑娘的體香呢,主人您要不要也聞一下?”
卡在地縫口的煉神塔又是一陣劇烈的顫跳,“轟”的一聲巨響,能聽見大片的岩層往下垮坍,過了片晌,才“彭彭”的迴音傳上來。
陳尋沒想到這座山嶺底下,竟然有一座深不見底的石穴。
赤海得意的桀桀怪笑,只當燕嵐姑娘已經快被他跟陳尋聯手氣瘋。
陳尋看到煉神塔往石穴深處滑落下去,臉色卻是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