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要的絲絹。”卉吉拿着兩卷苧麻織就的絲絹進來,還真是有意思的很。怎麼好好的,王妃就跟前院那位將軍認了義兄妹。兩家人還真是走得親近,王菲說是爲了感激臨盆之時,關將軍一家人的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只能做兄妹了。
可是這義兄妹竟跟親兄妹差不多,尤其是那位關夫人就趕着王妃叫妹子,關將軍更是對王妃像是親妹妹一樣。還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就是關將軍的獨子,跟王妃差不多大,就在人前人後叫着姑姑。這漢人的禮數就是麻煩得很。
“放那兒。”管雋筠給兒子換好小衣裳:“你去前院瞧瞧,只怕將軍回來了。”
“奴婢進來的時候,看見少將軍回來了。”漢人就是繁文縟節多得很,還有男女大防一說。不像是南中跟西羌,從來就是男女混居的。也沒見出什麼大事,要是誰看中了誰,也不用跟父母說什麼,在一起就行了。哪像漢人還要稟告父母,做很多沒用的事情。
“哦。”到底是吃母乳的孩子,比起稚兒這麼大的時候,暉兒要好動多了。而且在這兒,除了腥羶至極的牛羊肉,壓根找不出什麼可吃的東西,哪怕是耐着性子也要吃下去。要不孩子吃什麼?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母乳能夠讓孩子生得壯實。不像是稚兒小時候,總是這兒不好那兒不好的。
抱起暉兒在懷裡輕拍着,剛吃完奶只有打過嗝兒才能放下睡好。這件事還是大嫂那天說的,要是不這樣就會吐奶。以前稚兒都是由乳孃看着,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沒想到知道這些事情,還是第二次做母親的時候才能知道的。
“姑姑。”門外有人叫道,這是管安平唯一的兒子,在人前都是叫做關晉捷的。那天管安平聽說管昕昀跟管鎖昀兩人也都是子息不旺,嘆了口氣。說家中子嗣不旺,真不知是不是當初父親征戰沙場的時候,傷人命太多,纔有此報。
“在呢。”管雋筠抱着暉兒出來:“怎麼了?”
“姑姑,父親今兒不能回來。讓我把這東西交給您,說是您一看就知道了。”關晉捷初時叫姑姑的時候很有些抹不開臉,這個姑姑不過是比自己大了幾歲的年紀。
直到有天父親回來說起才知道,這是自己的親姑姑,與父親失散多年。沒想到自家還有這麼個親戚,後來也就慣了。叫起來還分外親熱,只是也看出來姑姑跟父親的脾氣還真是相似,要說不是一家人都不像。
管雋筠初時也有些忸怩,一下多出了這麼大的侄兒,關外之人飽受風霜。關晉捷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年長了幾歲。只是這份骨肉親情是不能攘外人得知的,卉吉說是漢人的規矩多,那就是規矩多好了。
“讓我抱抱暉兒。”關晉捷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居然多了個奶娃娃,日後還要叫自己做哥哥。他剛成親沒多久,很多時候還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性。
“昨兒就是跟你還有鳳姐瘋鬧得厲害了,夜裡都睡不安神。”管雋筠笑笑:“抱好了,我馬上就過來。”轉身拆開關晉捷送來的羊皮信封,坐在書案前看完。看來所料不錯,南中跟西羌還真是面和心不合。
說起來管安平雖然是南中太守,馳騁疆場多年。只是當年跟在父親身邊,父親呢又是個軍人的性子,所以教給大哥的都是耿介爽直的性子,不像底下的兄妹四人,見過經過的事情多了,人也就變得複雜多疑起來。
而且大哥是那種不希望女人介入到國家大事中的脾性,那日在郊外說的那些事情,始終不置一詞。後來說了很多次,纔算是答應了把這件事好好想想。能夠收到這封事關兩國的事情,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想想這上面說的事情,兩國互起爭端真的是很容易了。只是要有人事先告訴在西羌邊境的管昕昀一聲才行,必須要按兵不動。不能看到兩國相爭就輕易出兵,總要等到這人都是恨到心裡去了,然後再來個火上澆油纔有用。難道還怕他殺不盡絕?
照理說讓關晉捷出去是最合適不過,只是他從未跟二哥見過面,這個素未謀面的侄兒見了那位紈絝子弟一樣的二叔,恐怕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再說二哥也不喜歡有人提起當年父親當年的舊事,即使知道還有個親大哥在世,心裡是高興的。只是見了面,還是不想多提。
換做是自己的話,會不會好些?唯獨不放心的就是暉兒,知道大嫂一定會好好照顧暉兒。只是除了暉兒,還剩下什麼?要是再沒有暉兒的話,什麼都不用再想了。
“姑姑?”關晉捷許久都沒見人出來,把瞪着大眼睛找人的暉兒抱了進來:“父親信上說的什麼,姑姑都忘了時辰了。”
“沒什麼。”管雋筠把信收好:“晉捷,你回來的時候,你父親都囑咐你什麼了?”
“父親說,若是姑姑有什麼差遣,叫我依照姑姑的吩咐去辦便成了。”關晉捷笑道:“姑姑,您跟父親倒真是親兄妹。說話的語氣都是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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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一臉純淨的笑容,原來不在中原還真是不一樣。要是在中原的話,恐怕這個年紀就是應該跟二哥一樣馳騁疆場,或者跟着一羣人,在朝臣堆裡打轉。因爲二哥那時候都開始領兵禦敵了。
“你回來的時候,聽到什麼傳言沒有?”管雋筠一直沒有聽說孟優要廢掉嫡妃的旨意傳出,很疑心是不是在邊陲之地呆的久了,就連這些都不知道了。
關晉捷搖頭:“姑姑,你是王妃之尊。怎麼還想着要大王廢掉妃位?”一直都覺得這個姑姑古怪得緊,說話的時候常常還是前面帶着笑意,卻忽然止住。不知道是有什麼樣不爲人知的隱情在心裡。
“沒什麼,只是上次跟南王彆扭以後,總是會這麼想。”不知道大哥對這唯一的兒子是怎麼說的,反正家中的事情他都是一知半解,就連那座孤墳的事情,好像也只有大嫂是心知肚明的。關晉捷有點像個未知事的孩子,或者大哥也是不想他知道的太多,畢竟揹負了太多的心結,會讓人時時都喘不過氣來。
外人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是自己最清楚不過,就因爲在長成的歲月裡,就有太多別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姑姑,您要我去做什麼?”看着姑姑抱過孩子的神情,關晉捷有些摸不着頭腦。平靜的臉上總是看不到情緒的起伏,不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都是淡淡的。不像是南中的人,喜怒只要是看得到看不到笑容就知道了,父親說這就是中原人的性子,以前都不明白,如今更加不明白了。
管雋筠搖頭,不想把關晉捷牽涉到這件事裡面去。不論他能不能做好這件事,都不能讓他去冒險。他是大哥夫婦的期望,父親當初不也是冒險放了大哥走的。要是如今自己自私一點,哪怕是關晉捷沒有任何損傷,讓他輕易涉險都不行。
“大嫂。”抱着暉兒到了前院,賀錦剛好跟關晉捷新過門的妻子張鳳姐一處做好了午飯,管雋筠指着兩匹絲絹:“這兩匹絲絹是新織就的,看看能做點什麼。我也用不着這個。”
“你常常張羅這些,難道從前也這麼個性子?”賀錦初見管雋筠的時候,就有些面熟的樣子。那晚看到丈夫驚慌失措抱着她進來,說實話心底真是有很多不滿。平心而論,丈夫不是一個輕薄人。只是自從她住到二進院以後,丈夫就跟從前不一樣了。
偶爾在院中的閒散,都會不由自主看向二進院。哪怕是南王要他盯緊這位或者會被廢黜的王妃,都不用如此關注。尤其是在她分娩中,淒涼的呻吟聲,都讓平時穩重的男人牽腸掛肚以後,就越發篤定男人是不是跟她有什麼牽連,可是當丈夫親口說出那個匪夷所思的故事以後,才知道初見的面熟是爲了什麼。
鬧半天這位王妃居然是素未謀面的小姑子,只是接下來的故事男人也說不清楚了。唯一能讓人明白的就是,男人常常遠眺的孤墳,就是男人的親孃:無人不知的西羌寵姬。這每一樁事情,都充滿了傳奇。
“沒有張羅什麼,是看着這兩匹還不錯。”管雋筠看看在後面抿着嘴笑的張鳳姐:“鳳姐也該做兩件新衣裳,我那兒還有花樣好的。等會讓卉吉拿來。”
“謝姑姑。”張鳳姐趕緊道謝,這個姑姑跟自己不過相差幾歲年紀,只是讓人說什麼都比不上。
“大嫂,有件事我要請您幫忙。”管雋筠抱緊了兒子,看向周圍的時候有些擔心。鳳姐下意識看看左右:“母親,我到外面去。”
“什麼,你說吧。”賀錦把她拉進裡屋:“這兒沒有別人。”
“嫂嫂,我有要緊事要辦,必須要離開這兒。只是我想着暉兒,有些丟不開。”看着懷中的兒子,滿是不捨:“想把暉兒交給您。”
“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孩子交給我你放心好了。我也不叫人知道你出去了,對人說只是你產後染了傷寒,這南中人最怕的就是人病了。想來就不會有人敢涉險。”賀錦看她一臉謹慎小心的樣子:“你一人去,我不放心。你哥哥走的時候,一再叮囑我。有什麼事兒,要讓晉捷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