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給管岫筠作伐子,我不去。”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要赦免她的過錯,很容易不過,爲何一定要從我嘴裡聽到這話。我不會有半句饒恕她的話,孟優在路上說的話你不知道還是我哥不知道?”
諸葛宸默然不語,孟優確實說過一番很叫人難堪的話。當時管安平和管昕昀兄弟都變了臉,孟優也沒有任何顧忌,只是說像管岫筠這樣的女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讓人無法原諒的。管岫筠自以爲自己是皇太后膝下承歡的嬌女,就把任何禮義廉恥棄之於腦後。做任何事情都不曾顧及過旁人的感受,誰娶了這樣的女人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幸。
而且加上禍害親妹妹這一條,任憑是誰都容不得。所以當時管安平管昕昀兄弟兩個覺得異常刺耳,卻又不能分辨半句,只是覺得頗有理虧。而這話又被隔着一道簾子的管雋筠全都聽了去。
當時兄妹三人都沒說話,不過事後也沒見兄弟兩人在皇帝面前說孟優任何壞話。孟優如今依舊掌管着南中大權,唯一的就是寶璽和所有歲貢還有日後孟優王維的承續需要皇帝御批,孟優自己不能決定那個兒子繼承王位。
“你二哥去見過她。”諸葛宸沉默了一下:“鬧了個不歡而散,當時我在朝房,你二哥耷拉着臉出來的。”
“嗯,我知道。”吃了一口清脆的糖醋藠頭:“二哥跟我說過,她本性如此,不論什麼時候都改變不得。不過是皇太后心疼她不忍一死,既然是要饒了她那就饒恕好了。這與我有什麼關係,都是皇恩浩蕩而已。”
“咱們不說這件事了,好吧。”每次只要說起這件事,她的臉就會變得很難看,當然這也知道是是因爲什麼,上次的事情在兩人心裡已經烙下很深的印記,不喜歡被旁人提及。偶爾他們兄妹見面,自己都能儘量避開,也是不想彼此難堪,皇帝當然是不想她心裡不痛快,也沒有提及過。只是這件事永遠都放在那裡,不會因爲歲月裡的流逝而消失掉。
“我也不想提,每次都是你要說。”管雋筠不帶埋怨,只是平平淡淡說道:“我也不知道爲了什麼,不論說什麼你都能扯到她身上去。”
“這又來了不是,是我的錯成不成?”諸葛宸絕對不願意爲了這件事跟她生氣,兩人都不住在一起,難得見面要是爲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鬧彆扭,實在是不划算。不如自己先後退一步:“咱們何必爲了這些不要緊的事情,鬧得不高興?”
“難道是我願意不高興?”管雋筠嘆了口氣,給他盛了半碗魚湯:“你就會拿這種話堵着人。”
每逢這種時候,諸葛宸最後都是無言以對,女人永遠都有她自己的撒嬌方式。尤其是不笑不怒不怨的時候,你永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而且自家這個還跟別人家不一樣,誰也猜不透她平和的五官下隱藏着怎樣不爲人知的情緒,也不要去考驗她還有多少耐性。她若是發火了,恐怕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
只是作爲一朝宰輔,可以猜透皇帝的心事,也能處理好任何棘手的國家大事,唯獨這個女人。是不能用那些心思去想的,順着不行逆着更不行。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纔會高興起來。
“是我的不是,不說這個了。”諸葛宸想了想,從袖袋裡拿出一卷東西:“這是工部給咱們新府第繪製的圖冊,你瞧瞧有哪兒不妥當的,明兒也好叫人去改好了,開春以後就要預備動工了。”
“在哪兒?”放下手裡的牙箸很認真地問道:“不會又是從前的地方?”
“就在對面,離着皇城近。畢竟父親當年也是這麼考慮的,再無不周全的。”諸葛宸給她夾了一塊火腿燉肘子:“很爛的,我看你最近胃口都不好。上次回來的時候,就吃得不多,今兒還是這樣子,這怎麼成?”
撐着下頜想了一會兒:“那舊的怎麼辦?”若是對面那座宅子還在的話,每次看見就會叫人不高興,還不如不回去的好,只是留在別院總比住在皇城內的好。
“皇上說是拆掉纔好,還有你大哥的府邸也預備動工了。只是他們不願住在京城內,還要住到邊城去,皇上也說他是多年不在朝中,又是西羌南中的事宜知道得多,雖然是郡王的爵位,還是跟你三哥一樣駐守邊關的好。京城裡只有咱們跟你二哥兩家。”諸葛宸事先也沒想到,自己的三個大舅子,一下子就是一個親王一個郡王,還有一個節度使,簡直是比皇帝的外家還要體面,不知道是不是登高必跌重。只是聽說管安平在皇帝面前一再推卻,只是希望能夠回鄉守着父母墳塋來得好,盡孝纔是最大的心願。
“這個好,離得越遠越好。”聽到這話,管雋筠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停頓了一會兒看着他:“我只是想着把晉捷留在京城的好,大哥大嫂總是在南中呆着,不知道京城中這麼多污七八糟的事情,他也不是那種會有多少心眼子的人,所以還是離得遠些好。至少不會叫自己難受,也不會讓人操心。不過晉捷還年輕得很,可以在仕途有所建樹。”
“這些事兒該是我跟你二哥操心的事情,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諸葛宸忍不住笑起來:“晉捷今兒還跟我說,姑姑好像說的事情都是應驗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麼,你想要是你大哥知道你安排這麼多事兒,會不會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行了,我又說多了。”管雋筠瞪了他一眼,幾乎要去掐他兩下,聽到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兒子吃飽了,跑過來直接就往身上爬:“娘,晚上稚兒要跟娘一起睡覺覺。”
諸葛宸的臉色馬上不好看起來,自從有了稚兒再有了那個小的以後,想都別想再向從前那樣子兩人膩味在一起,這兩個臭小子最有辦法攪和進來,小的那個雖然是不會說話不會跑,但是隻要是大半夜一哭起來,一定是沒結沒完的。比這一個更麻煩。
“稚兒,你先和乳孃去睡覺覺,等會兒娘忙完了就去抱你過來。”摸摸兒子的額頭,就勢親了一下:“爹孃還有好些事兒要忙,你爹帶回來那麼多邸報要看,還不知道看到什麼時候呢。”
“我們拉鉤鉤。”稚兒很配合地伸出小胖手,跟母親拉完勾勾:“娘,我去洗澡澡。”
“好,帶稚兒去吧。”轉臉看着乳孃點點頭:“別讓他在水裡玩的太久,還在臘月裡呢。”
“是,奴婢知道了。”乳孃福了一福帶着稚兒出去了。
諸葛宸看着她:“要是什麼時候這兩個小子不粘着你就好了,我真是拿他們沒法子。”
“怨誰?還不是你一定要兒子的。”管雋筠似笑非笑:“丞相今日是要看邸報的,我們這就不打攪了。我還有事兒要忙呢。”
“什麼事?”諸葛宸鬧不清楚她哪有那麼多事要做:“對了,前次的時候,每每都有人跟我抱怨說相府精窮了,怎麼就沒聽你說這麼些事兒?這重建府邸的事兒,雖說是工部承建又是戶部撥了銀子,只是家中的各項陳設還是要自己拿銀子出來的,你就不着急?”
“誰說的,我這不就是在折騰這些事兒。”管雋筠抿嘴一笑:“銀子上面的事兒丞相就不用操心了,我自然是有法子不鬧饑荒的。也不會叫人說相府精窮了,叫人看笑話。”
“你先說說是怎麼回事兒。”聽到這話就知道大有文章可做,當時那人說話的時候就在想,自己家裡的女人是絕對不會讓相府鬧饑荒的,從前想出來那麼多生財的主意,而且樁樁件件都是安排的穩妥可行,怎麼會鬧出這麼多笑話來?只是一直都在忙着別的事情,來不及問這件事。沒想到這時候還能夠問個究竟。
“過些時候不就知道了。”決定暫時不讓他知道,那麼多賬冊還有進項,怎麼會在一場大火後就灰飛煙滅?何況安排在每個莊子和田莊上的人,都是絕對信得過的。那時候沒讓綺媗夫婦摻和到這裡頭還真是做對了,要不到管岫筠在相府裡的時候,豈不是要將相府裡的每一件事都弄得清清楚楚了?
“今兒不說清楚,我是不會去看這些邸報的。自然也不會放你去做事,晚上咱們就掰扯這件事好了。”話音未落已經把她拉到身邊坐下:“我信得過,我夫人一定是不會讓爲夫爲了這件事勞心費神的,自然是要別的法子瞞天過海了。”
被他勾纏不過,只好伏在耳邊低低笑道:“那些留在相府的東西都是虛帳,看見的自然都是假的。要不豈不是讓所有人都知道相府有多少銀子了,再說田莊和莊子上的人也都是信得過的,誰還能從他們嘴裡知道我在做什麼?”
諸葛宸忍不住大笑:“這件事也只有我夫人才有法子,別人做的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