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兒跟丈夫榮立一起隨着諸葛宸回到鄉間,處理完王夫人的喪事。諸葛宸始終對一個人留在京城的女人不放心,走的時候諸葛宸百般不捨,居然像是初婚的時候,兩人嘰歪磨嘰很久纔出來。
當時不知道諸葛果帶着幾個臭小子在外面,要是再不出來就要放幾個孩子進去,看看這做爹孃的要真是難捨難分的話,索性就不都不用去了。這話當然是諸葛果打趣哥哥嫂嫂的。
畢竟是在王夫人喪期內,就算管雋筠不用去鄉間奔喪,也不好用太出挑鮮豔的顏色,仙兒穿了件湖色的長裙到了管雋筠面前:“小姐。”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還要在鄉間多住些時候的?”管雋筠剛看完如意送來的賬簿,這兩天常有人從鄉間來支取銀子,除非是看到諸葛宸親筆的書信,是不用給予對牌的。
“丞相不放心小姐一個人在京裡,說是鄉間人多,不用我在那兒跟着充數,與其每日盯着榮立辦事,不如回來陪着小姐。”仙兒一行說一行笑:“丞相說,夫人在京裡可是把人的心生生分成了兩半,多的這一半還是在京裡。”
本來喝了滿滿一口茶的人,聽到這話一下將茶全都噴了出來:“說出來也不怕臊。”臉頰漲紅看着仙兒:“還真把這話說給你聽了?”
“這話可是我編排丞相的,即便是丞相真要說這話,也不會是當着奴婢的面說。”仙兒捂着嘴笑起來:“小姐氣色還好,奴婢說句現打嘴的話:這次兩個小公子可是給小姐露了臉,但凡是要行禮的時候,兩個小公子都是中規中矩跟在丞相後面,一點都不要人說,說句舉哀,就哭起來,不像是大人們,還要忍好久才哭得出來。”
管雋筠抿着嘴笑:“倒是不知道他們哭起來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丞相倒是不止一次說過,說句淘氣,也沒人比得起他們兩個淘氣。不過說到聰明伶俐,也沒見過有比得上他們的。”
“可不是,奴婢聽果兒小姐說,丞相帶着兩個小公子跟那些親戚們相見的時候,親戚們都說兩個小公子出息得很,丞相面上不說,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你就坐下說話好了,看我這樣子仰着頭,難受。”指指手邊的小杌子:“王家的人,來鬧騰過?”
“是有人來,那位漣漪小姐也來了。”仙兒看着她:“小姐囑咐奴婢的事兒,還真是應驗了。說是王家的人必然會來的,真是一行哭一行鬧騰,非要說是老夫人在家裡操了一輩子心,晚年落在鄉間養老也就罷了。若是死後不能葬入墳冢,跟老丞相同葬的話,算什麼呢?”
“嗯。”管雋筠淡淡一笑,這話真是說過的。當時諸葛宸只是說這件事他自然是有應對的,絕不會叫人爲難。當然,這個爲難指的是誰不言而喻。要不是當時跟諸葛宸說,若是不把這件事辦好,將來有人來質疑自己身份的時候,讓兒子怎麼辦?
一旦涉及到這件事,諸葛宸一定會無條件說好,這就是告訴自己,當時跟他說清楚秀兒的事情,絕對是做對了。要是換做平時的話,未見得會做。不過是王夫人之死就是最好的寫照,王夫人無嗣纔不會有人替她說話,若是有一兒半女焉得不會來跟諸葛宸爭執,到那時候恐怕就不是幾個勢單力薄的王家親戚來理論了吧。
“丞相怎麼說?”管雋筠剛摩挲了兩下手,仙兒馬上拿起披風給她披上。
仙兒咯咯直笑,按捺了好一會兒:“丞相看了看王家那幾個親戚,只是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第二天當着所有人的面的,就叫人將老夫人的棺槨葬入了事先就找好的墓地裡。原本要停靈一段日子的事兒,就因爲這話全都撂下了。把那幾個人氣得夠嗆,丞相後來傳出話來說要是再有人胡說,連着喪期都不用做完了。說是這已經破例了,要是被皇上知道,恐有罪責。太過奢侈靡費,被監察御史參奏一本的話,誰臉上都掛不住。”
管雋筠微微咳嗽了兩聲:“好好的,就把這兩件事兒扯到一起去。不過這倒是句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誰還敢去真問問皇帝,丞相家是不是太過奢靡?”
“可不是,丞相這話可真是一勞永逸了。”仙兒笑着指指帶進來的盒子:“丞相看到鄉間的東西,忽然想起來說是夫人這些時候胃口不開,這些小菜只怕對了夫人的胃口。就吩咐人裝了這麼兩大捧盒,讓奴婢回來的時候給夫人帶回來。”
“是些什麼?”男人是不是操心太多了?管雋筠親手開啓了錦盒,全是鄉間最新鮮的幾樣時鮮果品和在相府吃不到的零嘴,笑起來:“我想着在鄉間也不會太閒,就有功夫來做這個。也不怕人笑話。”
“小姐,你是不是跟丞相說了那件事?”仙兒遲疑了一下,說什麼都不應該把這件事扯到一起去,只是看到諸葛宸那種縈之繞之,凡事遇到小姐的事情,都要退讓一箭之地來看。已經是小姐的所有一切都成了當務之急。
管雋筠點點頭:“我想,我跟他都知道這件事,不過是你瞞着我,我瞞着你而已。兩人都知道,卻都不肯說。何必呢,捅破這層窗戶紙,不論將來會發生什麼我都認了。你知道我這人,只要是做了就絕不會後悔。若是後悔,這輩子也就是什麼都不會做。”
這就是榮立常說的那句話:破釜沉舟。小姐肯定也是因爲想到了什麼,纔會把這件事在那麼急切的情形下說出來。深思熟慮也好,衝動之下做出的決定也好,一切已成定局。
“是,小姐說的是。”仙兒遲疑了一下:“沒想到這話小姐會在這時候說出來,總是想着小姐會在丞相好歹是辦完老夫人的喪事以後,再說這番話的。”
“遲則生變。”管雋筠拈起一枚杏仁慢慢吃着:“你想想,秀兒不就是日後的老夫人?我就是要讓這些想着攀龍附鳳,指望着生了孩子就飛上枝頭做鳳凰的人,給我死了這條心別說生兒子不生兒子,就是做了繼室續絃是怎麼個結果兒”
這一招也太狠了。其實那個秀兒還真是不敢到丞相跟前來,據說如今就在管昕昀夫婦身邊當差,那個女娃兒也見過一次。生得還算是清秀,不過絕對沒人敢把這孩子帶到諸葛宸面前來,再說小姐腹中也是個小姑娘,這纔是夫婦倆的掌上明珠。不論前面有幾個小公子,即將到來的小小姐,都會是最寵愛的那一個。何況這一個還是小姐拼着性命留下的孩子,誰還敢輕視了她?
“誰?”睡得迷迷糊糊,覺得身邊有些異樣。擡手試探了一下,溫熱的軀體近在咫尺。驚訝地睜開眼,男人滿臉胡茬出現在眼前:“怎麼這時候回來?不是要等着過了喪期纔回來的?”馬上就清醒了過來,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嗯,回來看看你。明兒再去。”看到她好好的,就放了心。隆起的腹部明顯比走的時候長了好些:“你的丫頭回來看了你,去覆命說你很好,我還是不放心,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說着已經在她身邊躺下:“看到你好好的,我才安心。”
“又不是孩子,至於這樣子?”管雋筠坐起來,好像是瘦了些。喪期內連鬍鬚都不能修剪,顯得亂糟糟的:“嗯,這些日子沒有那麼多心煩的事情,都沒有黑眼窩了。我聽說稚兒跟暉兒特別露臉,可見還是好的。可是沒有有的沒的就教訓我兒子吧?要是孩子受了委屈,回來我可不依你。”
“哪敢哦。”諸葛宸也隨之靠在寬厚的引枕上,把她環進懷裡:“這兩個臭小子可是出息得很,比他們大好些那些族親都沒有他們懂事,引得那些人都說不知道咱們是平日怎麼教導的,這麼好。”
“哼”管雋筠得意地一笑:“也不看看是誰教導出來的孩子,要是別人家就是有也是假的。”言語間俱是爲人母親的得意和自矜,說什麼都掩飾不住。男人的手覆上她隆起的腹部:“上次沒有嚇到她?”
“後來太醫來請脈,說是比前些時候安穩多了。我的脈息也比開始的時候好多了,讓仙兒帶回來的東西還真是比素日吃的東西好。”點頭靠在他肩上:“皇上是不是命人送了不少東西去?”
“嗯,是有不少東西。”諸葛宸點點頭:“我報了丁憂,皇上只是吩咐說若是能早些回京也是好的。這回來一次,還是要去看看。”
“我就知道,哪兒是專門爲了回來看我,還是有正經事兒要辦的。”管雋筠笑着鬆開他髮髻上骨簪:“先睡會兒,就是要進宮去看看,也是等到天明以後。丁憂的身份,還是有些忌諱。”
“你就說你,好好在家呆着好了。總有這麼多事情要你勞心費神,我看這個長不好,或者是身子不好還是有緣故的, 一定不是總爲了**心,還有一半是因爲你自己愛勞心,這個可是說什麼都改不了的。”諸葛宸簡直是拿她沒辦法,只能是把她摟在懷裡:“睡會兒,今兒我到宮裡去還不知道要忙多久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