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這個二小姐從不見外客,偶爾出去也是罕言寡語。怎麼讓皇帝送了這些東西過來?若是說這事出在管岫筠身上倒是不足爲奇,管岫筠連自己生母都能置之不顧,一定要說自己的長相酷似皇太后,這話說出來真是寒人的心。那麼皇帝若真是賜予她什麼,也就順理成章了。
難道這東西是送錯了?只是管岫筠在宮裡住着,也不會錯得這麼離譜。“想什麼這麼出神?我進來都不知道。”管昕昀進來的時候,吳纖雪望着案几上的紫檀匣子發呆。
“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說一聲。”吳纖雪哂笑着:“夫君瞧瞧這個。”
管昕昀目光隨着吳纖雪的手看過去,散發出淡淡幽香和檀木光澤的匣子讓人倒退了兩步:“這東西怎麼在這裡?”
“夫君認識這個?”吳纖雪被管昕昀的舉止嚇到:“不過普普通通的檀木匣子。”
“這是先帝御用之物,不論是領兵出征還是上朝集會,須臾不離左右。怎麼會到了咱們家的?”管昕昀對這東西並不陌生,自從父母去世以後,在先帝身邊唸書習武長大,對這個是無日不見。
吳纖雪唏噓了一下,看來麻煩真是不少:“早間,皇上身邊的大總管汪灝帶着這東西到了家裡。說是皇上惦念着筠兒到了豆蔻之年,送點小玩意兒給筠兒添妝。還說這東西只能是筠兒親手打開,我哪知道是什麼。只是看上去一個普普通通的檀木匣子而已。”
管昕昀拈起旁邊的鑰匙看了看:“筠兒知道了?”
“還沒去跟她說,只是跟汪灝說,筠兒一大早被四嬸接走了。”吳纖雪搖頭:“這話要我去跟她說,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先時以爲這件事時過境遷就罷了,沒想到皇上還是記在心裡了。”管昕昀嘆了口氣:“皇后入宮時候早,筠兒小時候常跟貴妃一處玩。皇上那時候還只是東宮太子,去皇后孃家多得多。先時都以爲他在貴妃身上用了心,沒想到是在筠兒身上。皇后跟貴妃都是矇在鼓裡,還以爲是姐妹倆都在宮裡,又是數一數二的位份,自然是人人都豔羨不已。”
“原來是爲了這個。”吳纖雪看着那個不甚起眼的匣子:“筠兒自己知道這件事?”
“我沒聽她提過,當初我跟皇上在南書房唸書,皇上沒有瞞過我。我後來刻意讓筠兒少少露面,沒想到皇上記在心裡了。”管昕昀嘗試過也努力過,甚至讓皇帝在這件事上對自己多少有些不滿,他要避免的事情實在太多。
“這匣子?”吳纖雪望着那個檀木匣子,簡直是比燙手山芋還要麻煩。
“給筠兒送去,既然是說了要筠兒當面打開的,你我都不能替她。”管昕昀略微躊躇了一下:“筠兒是個極有分寸的,絕不會做出叫人難堪的事兒來。”
“夫君,皇上叫人送這東西來爲了何事?”吳纖雪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問:“難道是想筠兒也跟皇后一樣?”
管昕昀搖頭:“這件事焉是尋常人能猜透的,況且你我連這匣子裡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揣測皇上究系何意?”
管雋筠在窗下的書案上臨摹着一本字帖,二哥說過女兒家不用通曉詩書,總是要讀書明理,不能是做了睜眼的瞎子。從父母故去以後,就真的是兄嫂如父母了。
“將軍來了。”綺媗打起簾子,管昕昀一襲雲白長袍從外面進來:“小姐在臨帖呢。”
“二哥。”管雋筠剛要放下筆,管昕昀攔住了:“你寫你的,我看看就走。”一擡眼看到昨天叫人送來的紫檀木匣:“我跟小姐說會話,你們下去。”
“是。”仙兒端了一盞茶放好,跟綺媗兩人退了出去。
管雋筠的字跡清癯俊秀,有點字如其名的樣子。管昕昀笑起來:“這字兒是越寫越好了,挺用心的。”
“閒着沒事就寫寫。”管雋筠抿嘴一笑:“其實哥哥的字兒也寫得好,就是厲兵秣馬的時候多了,握筆的時候隨之就少了。”
管昕昀笑笑:“這都是在先帝身邊的時候,每日要我跟着當今皇上一處練字,若是寫不好是要受罰的。誰也不願去挨先帝的訓教,只能是用心寫字,沒想到還真是有點可以自誇的事情了。”
“嗯。”寫完最後一筆,管雋筠終於是放下了手裡的筆。過來請了個萬福,管昕昀這纔看出有段時候不見的妹妹真是長高了不少:“這一下就到了我頜下了,真是長高了。”
管雋筠嘴角微微一翹:“要是總不長大的話,豈不是要讓哥哥嫂嫂多操心。”
“上次岫筠的事兒,你別記在心裡。她就是那麼個脾氣,說話素日也是這樣。並不是第一次了,這些事兒哥哥都知道。”管昕昀從妻子口裡知道管岫筠在皇太后面前竭力奉承的事情,不論是放在誰身上都說不過去,既然是自認爲作爲家裡的女兒讓她顏面不存的話,那就不要做好了。
管岫筠捋了捋裙角,壓裙的玉佩流蘇穗子有點打結。低頭微微蹙着眉頭,打結在一起穗子很難得解開,良久才答應了一句:“哥哥說的是,我怎麼會跟姐姐計較呢。”
管昕昀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個匣子上,只是妹妹不提他也不便將話頭引到上面,畢竟是給妹妹的,送這東西的人也不是尋常人。問起來怎麼說呢?
“過兩日我要離開京城一段日子,去巡查邊城防務。岫筠若是從宮裡回來,愛說什麼你就由着她說去。四叔那天還說要接你過去住段日子,要是願意去我就叫人送你去。”管昕昀顧慮很周全:“四叔四嬸總是念着你。”
“我就住在家裡挺好的,哥哥別總爲我操心了。姐姐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心裡並不是那麼想的。”管雋筠順好了流蘇:“我若是去了四叔家,家裡就剩下嫂嫂跟孩子們,怪冷清的。”
管昕昀還想說什麼,只是看到妹妹那張安靜平和的臉,反倒是不好繼續說下去。畢竟都是妹妹,而且還是一對孿生的姐妹。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