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兄妹三個倒是很快回過神,尤其是稚兒跟他們最爲熟稔,趕緊上前見禮。
暉兒看了管安貧一眼,忽然想起上次父母說過要把他們送到管安平家裡去的事情,緊接着又想到自己是不是因爲那天撒謊的事情,惹得娘生氣,所以才讓舅父過來。幾下裡夾攻之下,腦袋已經不知道轉了幾次。不僅不敢往前走,反而躲到妹妹後面不跟管安平說話。
管安平也有些不認識這三個外甥,稚兒跟依依倒也罷了,但是暉兒是他眼看着出生的。看到他往後躲,已經笑起來:“暉兒,越大越不認識人了?怎麼見了我就往後躲,看你妹妹和哥哥,都不像你這樣子。”
“舅父。”看樣子躲不過了,暉兒只好大大方方過來給他見禮,然後還是不敢怎麼大嗓門說話,生怕因爲自己太鬧騰被娘看到,等會兒真要把自己送哦組。那可就是大麻煩了,縮瑟了一下還是安安分分的好。
諸葛宸心一下子放回了原處,不過也不敢大意。要不是管安平突然到來,那個在女人口中說是要來鬧事的人,會不會還在這裡?要是自己沒能及時回家,那些人又會做些什麼?心念及此,有些煩躁卻不能說出來。
“依依。”管安平看到一邊的小外甥女,歡喜得抱起來:“這倒是跟你娘小時候一個模樣,笑起來的時候最像。”
“舅父說像就一定像了。”稚兒大大方方給他請了安,隨後站在父親身後。諸葛宸在管安平對面坐下:“兄長,起初都不知道兄長會來。”
“我在邊城有些不放心你們。聽人說孟優帶人過來看病深有起色。你在邊城的名聲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看着孟優來了一直不曾回去,擔心出了事兒,乾脆過來看看。你也知道孟優雖是南王,只是皇帝對他到底不放心。我在邊城,多半都是爲了盯着他的一舉一動。若是不回去,一定是要知道緣故的。”
諸葛宸不語,管安平說的事情確實當初皇帝多封了一個東安郡王以後,讓他留在南中一個最隱秘的差使。要是別人,興許會引人注目。至少不能習慣南中這種風吹日曬,荒無人煙的生活,但是管安平生於斯長於斯已經多少年。無非是多封一個郡王而已。沒有人能夠想到這麼多。
“他的病有治?”不喜歡諸葛宸由來已久,管安平的脾氣跟先父很相似。當初就跟諸葛宸的先父不甚和睦,不過是因爲一個是先帝情同手足的兄弟,一個是調和鼎鼐的宰相,互爲牽制而且相互依存。面上看去還算不錯。私底下多半是連話都很少說,誰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有了郎舅至親的關係。
“不能痊癒,不過能日見好轉而已,想做尋常人恐怕這一生都不行。”諸葛宸淡淡一笑,管安平不冷不熱的語氣和神情,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諸葛宸生就不喜歡跟人多做解釋,除了那個女人以外,好像這世上最親近的莫過於三個親生兒女。除開這幾個人,就連胞妹都是淡淡相處。至於那三個舅兄要不是礙着女人的面子,加上跟管昕昀和管鎖昀尤其是管昕昀還算是脾氣相投的話,根本就不打算跟他們多說什麼。
“他的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容易,他若是僅僅只是吃了英雄花粉,還不至於到了這樣子。當初中過孔雀膽的毒,已經深入骨髓。用了英雄花不過是爲了減輕他的苦痛而已。至於後來把英雄花當作續命仙丹。就是錯上加錯。”管安平早就知道是爲了什麼,孟優中的不過是酒色財氣四樣深入骨髓,無法醫治的劇毒。
“這麼說就是無藥可醫?”諸葛宸想起那天管雋筠說的話,孟優此人極其好色。當初管岫筠初到南中的時候,確實是被寵上了天,要不那麼矜貴的麝香怎麼會輕易到了她手裡?還有綺娟,也不是因爲管岫筠不能生才鬧騰出來的。
“我寧可他是無藥可醫。”聽說孟優到這邊來尋醫找藥,管安平一直都叫人暗地盯着。不論是這邊出了什麼事,他都能立馬知道。所以知道他是來找諸葛宸醫治以後,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希望,諸葛宸偶爾用藥不慎,讓這個只剩下半條命的活死人一命嗚呼。到時候就是能夠向皇帝交差的時候,沒想到諸葛宸居然書生意氣,真的想盡辦法來給他醫治,甚至還大有起色。這一點頗有些大出意料之外,諸葛宸並不是爲了避世而懸壺。
這話讓諸葛宸大爲光火,這比直接說他是個庸醫,或者是爲了奪人性命,纔開的醫館更加難聽,。放在以前興許就會拂袖而去,或者端茶送客也未可知。擡眼看看面前坐着的管安平,諸葛宸臉色陰沉:“兄長這話頗爲不妥,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坐堂大夫。如有病人前來,不過是解人疾苦。其餘的事情,非是我能夠操心得來。既然是這樣,就要專心替人治病。醫家以治病救人爲先。”
“你的菩薩心腸,難道不擔心會禍人?孟優做的事情,恐怕你比我清楚得多。當日要不是你的話,誰也不能將孟優收拾到永無反心。”這話倒是出自於本心,諸葛宸做宰相的時候,謀國之深無人能及。
諸葛宸擺手,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端起手邊的淡茶抿了一口,嘴角深深抿着。管雋筠一眼瞥到那種神情,知道這是生氣又不好說出來的神情。大哥方纔說的話聽在耳朵裡,確實有些難聽。不過一個是自己的男人,另外一個是自己的親哥哥。手心手背,誰也說不得。
“稚兒,你在這兒跟爹還有舅父一起說說話、暉兒過來。”起身到了後面,不想在這兒礙眼。要說什麼就說什麼好了,省得等會兒真的鬧到不痛快,就因爲自己在旁邊看着,還真是不好說出來,大家都不痛快。
“娘。”暉兒還沒看出別的不對勁兒,不過站在那裡渾身不自在卻是有的:“什麼事兒?”
“你到市集上看看,若是有新鮮的羊肉買些回來。”管雋筠低聲跟兒子囑咐了幾句:“不能在外頭貪玩兒,早些回來。”
“我去買肉啊?”暉兒再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每次娘讓自己去做的事情都不是尋常該做的事情。尤其是哥哥都不經常做這些事情,但是娘一定會讓自己去做:“娘,怎麼這些事兒都不是哥哥去做的,我都沒買過肉呢。”
“沒有做過的事兒很多,不去做怎麼知道會做不會?”管雋筠看到兒子眼睛裡流露出來的不高興,難道是因爲他從來沒做過,還是覺得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對待他和他哥哥不同。壓低了聲音:“這麼大了,難道還要娘交給你這些?”
“不是不是。”暉兒搖手,然後很正經地看着母親:“娘,您是不是要把我教給舅父,帶到都城去?爲什麼不是哥哥還有妹妹去,偏偏又是我?”
“暉兒,知道自己再說什麼?”管雋筠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在小兒子這裡就變成了父母對他的心思不一樣。回想了一下自己說話行事,又看看兒子的神情。暉兒黝黑的眼眸裡,滿是不高興。蹲下身看着他:“怎麼了,兒子?”
“娘偏心,不喜歡我。”從小就在父母寵愛中長大,所以跟父母說話絕不會藏着掖着。管雋筠有時候也想,是不是把三個孩子保護得太好了。所以父母不論說什麼,只要覺得父母說的話不好聽。他們三個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說出來。
“怎麼偏心?”這話有些新奇,管雋筠也不想去問前面到底是誰有理誰沒理,再說就是問了也不了他們相互不對付的事實。有時候覺得二哥三哥當初跟諸葛宸不夠好說話,後來也能夠慢慢緩解過來,雖說是有太多事情在裡面,能懂得彼此的心思,總是要有時光的作用在裡頭。可是細想起來,很多時候都是因爲自己才生出來的故事。
有那個功夫去想別人在想些什麼。不如細心揣摩一下自己這個寶貝兒子想了些什麼。女兒喜歡去聽父親跟舅父說話,根本就沒有跟過來。索性把兒子拉到身邊坐下:“暉兒,你來告訴娘,心裡究竟是想了些什麼。要是娘和爹真的偏心的話,還會這樣子跟你說話?”
“那是因爲我說對了。”暉兒想起前兩天被海椒弄得渾身火辣辣疼的時候,眨巴眨巴眼睛不想叫人看到自己的不高興:“娘就是偏疼哥哥和妹妹。我就是多餘的。”
“你是多餘的?”越來越被兒子古怪的言辭弄得摸不着頭腦,比起長子如今的靦腆少言,還有女兒的活潑嬌膩,小兒子還真是個意外。他喜歡一個人做事,除了他哥哥以外好像沒人能夠明白這小子喜歡做什麼。就連依依偶時候膩在身邊,他這個做哥哥的都不是很歡喜。不像是稚兒那樣全心的維護:“這話是誰說的?”
“我看到的就是這樣子,誰也沒說。爹不會說,娘不會說。哥哥跟依依更加不會說。”暉兒振振有辭:“哥哥是長子,爹孃肯定會另眼相待。依依是爹孃唯一的寶貝女兒,更是寵愛有加。我什麼都不是,就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