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抱抱。”回到別院,剛剛還在跟姑姑玩得不亦樂乎的稚兒一下掙脫姑姑的手,踉踉蹌蹌走過來:“媽。”
“還沒睡啊,這都什麼時候了。”管雋筠換了家常衣服,過來抱起兒子:“沒淘氣?”
“沒呢,問姑姑。”稚兒馬上印在母親臉上狠狠親了一下:“媽,稚兒想媽。”
“我就沒見過這麼會說話的娃兒。”諸葛果看這樣子,未免心生羨慕,恨不得自己馬上有個跟侄兒一樣的娃娃,也像這樣子賴在自己身上,那樣該有多好。不行,這件事回去一定要跟姜輝好好商議一下,不能因爲這樣那樣的因由,就不要孩子。嫂嫂不是也把稚兒教得這麼好了,可見姜輝說的那些話都是在說些無謂的事情。
“你還沒見他淘氣的時候。”嘴裡這麼說,手卻把兒子抱得緊緊的:“那可是萬人都不及的淘氣,上次非要坐船。到了船上,一刻都不閒着。我真是拿他沒法子。”在兒子額頭上親了一下,扭頭看着綺媗:“今兒我帶了些東西回來,是皇太后賞下來的。好生收着,只怕仙兒晚些回來。先預備晚飯,稚兒沒睡午覺,晚上肯定要早些睡。”
“媽,晚上說故事才睡覺覺。”稚兒扭着母親的頭髮:“就要媽說故事。”
“好,說故事。”管雋筠點頭:“告訴娘,等會兒想吃什麼?肯定午飯就沒好好吃。”
“吃了,問姑姑。”稚兒搖頭,在母親身上肆意蹂躪着那件竹布長裙,不一會就變得褶皺連連。管雋筠嘆了口氣:“果兒,看到了。別以爲娃娃只有好玩的時候,淘氣起來誰都拿她沒法子。”
“我還是覺得好。”諸葛果已經下了很大決心:“嫂嫂,要是沒有稚兒的話,只怕你跟我哥會是另外一副情形也未可知。”
“這個就不知道了。”管雋筠卻把孩子抱得更緊了,不管別人說的對不對,都不能沒有這孩子。
“小姐,都到了這時候了,仙兒怎麼都沒影子?”綺媗拿着水盆進來,管雋筠還在看着仙兒掀下來的偈子,上面的字字句句她都認得,看到的時候不免吃了一驚:“小姐,這個說的是誰啊?口口聲聲是丞相夫人,還說丞相夫人的兄弟。咱們家是什麼人家,小姐的兩位兄長可都是高官厚祿的大將軍,怎麼能被人這麼說?”
“我叫仙兒到相府去辦事,這都快三更了還沒見人回來。肯定是又在哪兒貪玩去了。”管雋筠絲毫不提偈子上的事情,手裡拿的是賴嬤嬤叫人送來的半年以來的賬目,很認真地寫寫畫畫。
“那這上面的事兒呢,只怕是有人有意要給小姐難堪吧?”綺媗最近常常跟着何嬤嬤一起出去,見識的東西越發是比以前多了。辦事穩重老練,很叫人放心。
看了眼綺媗:“不提這個了,原就不是我們家的事兒。時時刻刻掛在嘴裡,被人聽見還真以爲我是始作俑者。”
“小姐,我聽嬤嬤說,這些日子相府裡都有些不像話了。老夫人是因爲果兒小姐回府纔在府裡住了一日,翌日又去懸空寺了。”綺媗給她梳頭:“難道小姐就預備這兩人在府裡鬧個天翻地覆?”
“我問了我說了能有用,沒了這兩個還會有別人,就像是稻田裡的荒草,總是除不盡絕。”管雋筠換了衣裳,鬆快許多:“既然知道結果,何必給自己難堪。況且人心不在身上,就不必強求。”
“那也不能這樣過一輩子。”綺媗忍不住喟嘆道:“這是幸虧咱們家將軍不在京裡,若是見到了還不心疼壞了。”
管雋筠笑起來:“我倒是想着,有哪天二哥回來看到這些,還不知道鬧成什麼樣子。恐怕又說我不夠爭氣,我想這也是強求不來的事情。”
“也只有小姐纔會慪這些氣,換了別人早就打出去了。”綺媗鋪陳好被褥,別院比相府真是涼爽多了,要是相府就要用冰盤裝了冰來納涼了:“一個青鸞倚仗着什麼二老爺的義女,二老爺都只是紙老虎,她算什麼東西。至於那個驪珠,真是推三不着兩的高麗蠻子,小姐略微用點手段都夠她死八回了。”
“這話你也就在我這兒說說,換了地方就別說了。”慢慢搖着團扇,搖籃中的稚兒睡得正熟:“我只有他我也只要他,別的我都不稀罕。”
“可是小姐,要是那兩個妖精跟丞相在一處久了,只怕也會……”綺媗話沒說完,帶着無限隱憂,真要是再生出個一男半女來,依着小姐這個脾氣一定是不會去爭的,到時候母愛子抱,恐怕小公子就算是嫡出,沒有個姊妹兄弟作爲臂膀,也是獨臂難支。
“只要有那個本事,儘管生好了。”管雋筠嘴角微微一翹,鬆雲軒真是個洞天福地,凡是住在那兒的沒有不得寵的,可是真要生得出來纔是本事。
“小姐,時候不早該安置了。只怕是仙兒貪玩,在城裡呆的久了不敢出城也是有的。說不準明兒就到了。”
“上次我跟你說的事兒,想得怎麼樣了?”左右無人,管雋筠樂得放下小姐的架子,還跟小時候一樣,跟綺媗同坐在她預備睡覺的軟榻上:“這可是件好事,何嬤嬤也跟我說,處處都看你好,你跟何熙倒是一門好親,知根知底。不像是別人,我還真是不放心。”
“瞧小姐說的,哪裡就到了眼前了。還指望躲在小姐身邊幾年呢。”綺媗漲紅着臉:“看到小姐這樣子,我都有些怕。”
“我不好,指望你跟仙兒倒是比我好才行。”管雋筠微微嘆了口氣:“像我這樣子的,也只有我一個。你看果兒,難道過得不好?就連她一個人在家,不能有人幫襯照應孩子都想到了,誰家的夫婿能想到這麼多?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人有時候該要替自己打算打算。你自己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是,小姐說的都是。只是這到底是是有些想不通嗎,難道小姐就不如人?”綺媗不想她把話題總是放在自己身上:“真是的。”
“好好的,又說到我身上來了。”管雋筠用扇子敲了她一下:“時候不早了,咱們都早些睡。”
“小姐,就問您一句話,你可以不理我的。”綺媗沉默了一下:“您恨丞相嗎?”
管雋筠愣怔了一下,恨這個字好像比什麼都來得容易,只要一個恨字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化歸於無形。只是沒有愛哪來的恨,還是無愛無恨纔好:“說不上,愛恨只是一瞬間,我想我能回到以前沒出閣的時候,至多身邊多了稚兒而已。”
聽到這話,綺媗卻從心底泛起一絲寒意。她若是真回到未出閣的時候,就是要把自己放到這個沒人看到的地方,置身事外遠離愛恨同樣也會遠離所有一切,真的是她說的,做一個丞相夫人不是一件難事,僅僅也只是一個丞相夫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