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宸來到憬兒的住處,一見到憬兒便衝她蔑笑。
“你見到我就這麼高興嗎?還是你以爲你笑起來特別好看?”憬兒學着他傲慢的樣子,撇嘴道。
入秋了,早晚的空氣略冷些,此時正值黃昏,屋裡已亮起燭火,憬兒緊了緊衣衫,打了個噴嚏。
“你那個便宜哥哥——本太子安排他在府裡做護院,怎樣?”朔宸擺手令楮桃出去,然後走到憬兒的衣櫃,拿了件薄衫給她披上。
“哼!不安好心!”憬兒嗤之以鼻。
“聽說他待你不錯——”
“不用你管!我現在落在你手裡,要打要殺,你看着辦!”憬兒打斷了朔宸的話。
“我怎麼捨得打你,更不捨得殺你;你這麼有趣,那麼多人喜歡你,我自然要好好留你在身邊。”朔宸頓了頓,接着道:“只是你最好不要再耍什麼小聰明,這次的事,我不跟你計較。我就是要讓你知道,無論你自以爲自己如何神通廣大,都逃脫不了我的掌控,縱使你有萬般能耐……”他順手拿起桌上的一隻茶碗,將其置於掌心之上,意在“玩弄於股掌之中”。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碰上你!”憬兒奪過朔宸手中的茶碗,重新放回桌上。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朔宸有過一絲感傷,轉瞬即逝;憬兒堅定地點點頭,重重地“嗯”了一聲。
朔宸眯縫着眼睛,笑着道:“好,挺好!本太子就喜歡你討厭我卻無法不面對我的樣子。”
憬兒攥着拳頭,真想一拳打上去。不行,打不得!萬一他惱了,打我怎麼辦?在這裡,我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更沒有反家暴法;唉,我得換個辦法!
憬兒如是想了一番,硬生生端出一副笑臉來,道:“不管怎樣,能讓太子喜歡,是我的榮幸。”
這下,倒把朔宸噎得無話可說。
“其實吧,我覺得你真應該趁我不在的時候宣佈太子妃死了,這樣一來——”憬兒的話說到這裡,朔宸突然捂住她的嘴,一臉嚴肅道:“不許胡說。”
看他緊張的樣子,憬兒方知在這個地方將“死”說出口是件很忌諱的事情,想來之前與宋溪說自己是個寡婦且夫君死得很慘,憬兒不禁後怕,這若讓朔宸知道,想必暴打一頓她是躲不掉的。
“哦”,憬兒點了點頭,接着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既然找到我了爲什麼不直接讓他們把我綁回來,而是費一番周折用這種方式,且把宋溪捲了進來?”
“我想怎樣就怎樣,沒有那麼多爲什麼。”朔宸就桌邊坐下,淺淺一笑,繼續道:“我是怎麼找到你的?你不覺得你輕易逃出太子府很不正常嗎?”
“你什麼意思?你不要告訴我從一開始你就發現我要逃跑!”憬兒吃驚地看着朔宸,但願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嗯——差不多吧,或者可以說,是我放你跑的。”朔宸微蹙眉頭,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樣。
憬兒不禁覺得後背發涼,暗歎一聲:真是陰險!
“狡猾詭譎!你這人真是——我都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了,總之,真可怕!”憬兒冒了一身冷汗,深知自己“玩”不過眼前這個人。
朔宸挑嘴一笑,暗暗得意,復又道:“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說!”
他略想了想,說:“憧兒——想嫁給南軒,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提到南軒,憬兒唰地臉紅了。都怪朔宸之前各種胡說八道,搞得她都有一種錯覺,以爲自己跟南軒真有什麼。
“好事近了!”朔宸挑眉,笑裡別有意味。
“怎麼回事?”憬兒不知她離開的十幾天裡,發生了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憧兒曾又一次到太子府找憬兒幫忙,當然還是給她和南軒牽線的事情;結果太子府的人攔着她不讓進,說太子妃病了誰都不見。
憧兒失落地離開了,心底卻煩怨得很:憬兒定是嫌麻煩不想幫我,所以故意不見我;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可能說病就病了,還誰都不見,騙誰呢!
她氣鼓鼓地回了家,悶在屋子裡想了半天,終歸覺得憬兒靠不住;想來二皇子的事情還得靠自己,可是自己只是個弱女子,平日裡接觸不到二皇子,就這麼天天在家坐着等終究不是辦法。
怎麼辦?憧兒絞盡腦汁,想了半天覺得還是找老爹幫忙爲好。於是她將自己的心意大膽說與秦逸約聽。
秦逸約聽罷緊皺着眉頭,太陽穴青筋跳動,直搖頭道:“不好,不好!二皇子他——”
秦逸約的正話還沒開始說,憧兒便哭了起來,邊哭邊道:“爹,女兒就是想嫁給二皇子。您偏心憬兒,讓她賺了便宜做了太子妃;我退而求其次,做個皇子妃還不行嘛?再說,二皇子他英俊瀟灑,他好極了,我就是要嫁給他!”
“唉!憧兒,你怎麼偏偏喜歡皇室中人!爹是真的不想把你嫁入是非之地啊!”秦逸約無奈地嘆着氣,心想:我巴結了太子,若又去巴結二皇子,那豈不是找事嗎?
“爹——”憧兒拉長了語氣,焦急地小跳着步子。秦逸約最看不了憧兒撒嬌,她一鬧他便沒轍。
“好好好!”秦逸約琢磨:相較太子,二皇子顯得安逸無爭,只是不知他是真的無爭還是故作樣子;若真的無爭倒也罷,若是後者便太複雜可怕了。
“爹,您想什麼呢?您不會是表面答應敷衍我吧?”憧兒嘟着嘴,不滿地看着秦逸約。
他捋了捋鬍子,若有所思:“這——我——”
他不知如何是好,心裡頗爲煩躁:都怪那個憬兒,非但不中用,還倒添麻煩;要不是她,憧兒怎麼會認識二皇子,這下鬧得好了!
秦逸約雖心有埋怨,但終是不忍看憧兒難過傷心,便厚着老臉去拜訪二皇子。
南軒自然來者不拒:送上門的哪有不要的道理?
金錢和權力總是相吸的。更何況,南軒若娶了憧兒,便同太子一般皆與秦家相聯,如此一來便是變相削減了太子的後備力量,何樂而不爲?
……
“你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朔宸嘴角微揚盯着憬兒的眼睛,哪怕她一個微妙的眼神變化,他都不想錯過,十分期待她聽說這個消息後的反應。
“當然高興了!”憬兒接着道:“怕是你不高興吧!你不是挺喜歡憧兒嘛!”
“是呀!唉!真是遺憾!”朔宸故作失望狀,憬兒“切”了一聲不予理會,半晌端出笑臉來,柔聲道:“太子殿下,您何時高擡貴手放過妾身,好讓妾身恢復自由身?”
朔宸撇嘴輕哼:“你想什麼好事!你病得這般嚴重,能不能參加憧兒的婚禮都說不準。你還是好好在這兒養着吧!”
“我有病?你纔有病!”憬兒低聲嘟囔,不服氣寫在臉上。
“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反省吧!不要想着現在就去會南軒訴衷情……”
“我沒那麼想,我和他也沒什麼衷情可訴。”憬兒一臉不悅,打斷了朔宸略帶醋意與諷刺味道的話。
“那最好不過了。你要記住,你是我的人。”朔宸語氣平和,沒有憤怒,沒有埋怨,只是鄭重地向憬兒陳述一個事實。
少見他這般正經面孔,憬兒愣神一瞬,朔宸又恢復不講理的霸道臉:“時候不早了,陪本太子休息吧!”
“不要!你說過你不會便宜我的!”憬兒雙手抱在胸前,縮到角落裡。
“那我走了!”朔宸無話可說,起身轉向門口,憬兒低聲一句:“慢走不送。”
憬兒又重回沒有自由的日子。第二天,她抱有一絲僥倖,期待打開院門的那一刻,沒有可惡的護院侍衛守在門外。
可是,事情並不如願,門外不但有人守着,而且是有熟人守着。
“大哥?怎麼是你?”憬兒看着立在門外的宋溪,驚訝之情難以名狀。
“太子妃娘娘,小人不敢!”再聽到她叫他大哥,他只覺得自己承受不起,他接着道:“前些時日多有冒犯,還請您恕罪。”
“不是——一天的功夫,你怎麼就變成這樣了?說話都變得奇奇怪怪了!”憬兒有些失望失望,本以爲宋溪乃江湖豪俠,不會爲五斗米折腰;沒想到他會留在太子府,尤其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以及“大金主”請他的真正原因後。可仔細一想,便不覺得奇怪:他向來愛財,亦或許現實所迫吧。
“託您的福,我纔有這份差事……”宋溪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是嗎?”憬兒撇嘴道:“這下我不欠你錢了吧?”
“嘿嘿”,宋溪傻笑着:“之前不是開玩笑嘛!”
憬兒輕哼一聲,旋即擡腳欲跨出門檻,宋溪忙攔住她,道:“太子說了不準讓您出去。”
憬兒白了他一眼,道:“他給你多少錢,這麼快就把你收買了?”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宋溪咧嘴一笑,露出那排整齊的牙齒,在憬兒看來,此時的他是那麼的可惡。
“算了算了!”憬兒擺了擺手,道:“無人的時候你還是叫我憬兒或者妹妹好了。也不要‘您’來‘您’去的,聽着難受。”
“這樣——不太好吧?”宋溪微蹙眉頭,說實話,打心底裡他還是感念太子之恩的:太子不僅沒有因爲太子妃的事情怪罪於他,反倒解決了他的生存問題。
“好,我說好就好!”憬兒暗暗感嘆:看來他並不是什麼離經叛道的瀟灑、大膽的江湖人物;唉,難道這就是現實嗎?
此外,憧兒——她真的要嫁給南軒了嗎?
憬兒無奈地嘆着氣,復又關上門,在院子裡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