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南軒真的要娶憧兒,但他並不打算讓憧兒做正室,因此,婚事籌備相對簡單。
做不成正妃,憧兒不免心中失落,但她真心喜歡南軒,只要能待在他的身邊,便覺得滿足。側妃就側妃吧。
雖然理論上一切從簡,但秦家準備起來卻一點不簡單。畢竟憧兒是秦逸約的親女兒,他斷不能委屈了她,嫁妝自是比憬兒當初豐厚實在的多。
原本憬兒該到秦府幫新娘準備婚事,就算幫不上忙,也該象徵性地露露臉。然而,憬兒一直被禁足,去太子府請她的人都被擋了回來,說太子妃正病着,需要好好調養,出不得屋子。看樣子朔宸並不準備讓她出現在憧兒的婚禮上。
如此一來,憧兒又在心中種下一份不滿,但念在自己即將如願嫁與南軒的份上,便未即時發難。
另一邊,大抵是籌備婚事比較忙碌,南軒許久未到碎月樓。楚月多日不見他,心中不免急躁,便讓琉霜出去打聽情況。
不久,琉霜帶回了二皇子即將成婚的消息。楚月不覺一震,頓時心裡堵得難受。
“你可知公子欲娶何人?”她捂着心口,眉頭聚得緊,問向琉霜。
“聽說是秦府的小姐。”琉霜向來不懂楚月的心意,在她看來,二皇子那種人豈是她或楚月能高攀的;她們二人安安穩穩聽二皇子的吩咐,做好事情,二皇子便不會虧待,如此甚好。
“秦府?哪個秦府?”
“還能是哪個秦府,當然是最有錢的那個秦府。”琉霜給楚月梳着頭髮,楚月聞言猛地轉頭,不說扯得自己頭皮疼,倒先嚇了琉霜一跳:至於那麼大反應嗎?
“那不是太子妃的孃家嗎?”楚月扶了扶髮髻,顧不得疼,心裡直犯嘀咕:難不成太子將她拱手相讓?這不可能啊!太不合規矩。
“對啊”,琉霜湊近楚月,小聲道:“聽說公子娶的正是太子妃的姐姐。”
“太子妃的姐姐?”楚月難以理解:他不是喜歡她嗎,怎會娶她的姐姐?
“是的。我還聽說原本應該是太子妃的姐姐嫁給太子的,後來不知怎的……”
琉霜的後話楚月一句都沒聽進去,她不由得怨恨着憬兒:自己與他糾纏不清還不夠,還要把自己的姐姐送到他的懷裡去,這個女人,看上去一副傻樣子,暗地裡還不知有多少鬼心思,真是可惡!
天涼秋好,又過了些許時日,憧兒如願出嫁。
到底是皇子成婚,雖然諸事從簡,但也比尋常人家氣派百倍。
華麗的大紅花轎,巨大的送親迎親陣容,鞭炮鑼鼓聲震耳欲聾。圍觀的羣衆個個精神飽滿,比自己成婚都要激動;這熱鬧場面除了太子怕是無人能比了。
憧兒一襲大紅嫁衣端坐在寬敞華麗的轎子裡,她握緊了帕子,笑盈盈地期待、幻想着未來的美好生活。
殊不知此時秦逸約正隱隱後悔把女兒送去二皇子身邊。
薛圖亦不能理解,他大着膽子道:“老爺,小姐就這麼嫁出去了,我總覺得有些不妥。”
“有什麼不妥!女大不中留啊!”秦逸約老淚縱橫。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件事,若讓主子知道了,怕是不好。”薛圖說起“主子”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瞬驚慌與恐懼。
“你不說便是!”秦逸約擦了擦眼淚鼻涕,心疼自己的女兒。
薛圖一臉爲難,道:“沒有不透風的牆,主子早晚會知道的。您這——一邊巴結太子一邊又聯合二皇子,豈不是胡鬧!”
“這樣一來,哪頭兒有用用哪頭兒,不是更好嘛!”秦逸約的眉頭皺成一團,他紅着眼睛,語氣裡滿是無奈和自欺欺人。
“怕非如此,怕是兩頭都得罪。”薛圖一語道破,老秦輕拍這桌子,聲音顫抖:“可是,憧兒執意要嫁,我能有什麼辦法!”
“您就是太寵着小姐了。”薛圖直言不諱。
“你別來教訓我,做好你的事!”秦逸約無心發脾氣,也不敢在這大喜的日子發脾氣,更不敢過多地衝着薛圖發脾氣。
話說至此已是極限。薛圖應了聲“是”便下去了。
新婚之夜無限好,南軒卻喝了不少酒,回到新房之時醉意正濃。
他醉起來從不多言,亦不多事,向來倒頭酣睡。
“他閉着眼睛的樣子真好看。”憧兒推了推倒在牀上的俊朗男人,他當真是醉了。
她爲他脫靴、寬衣,費力地挪動着他,直到他的頭安穩的靠在枕頭上。
她遣了下人們出去,自己摘下滿頭珠翠,接着脫去大紅嫁衣,躺進他的懷裡,枕着他的胳膊,貼近他,感受着他的溫度與氣息。
她好高興。
他,卻睡得如一灘爛泥,絲毫不知道此時正擁着美人。
他很少允許自己喝醉。這場無愛的婚禮,他佯裝歡喜,他放縱自己一次,徹頭徹尾醉一次,只一次。
與此同時,參加完南軒婚宴的朔宸帶着些許酒意來到了憬兒房中。
憬兒一見他便行禮,端出一副懂規矩的樣子,柔聲細語道:“太子,您怎麼有空過來?”
朔宸打量着她,見她不似從前“咋呼”,竟有一絲不習慣。“你看起來情緒不太好,想必南軒成婚,你正傷心吧?!”
憬兒本想否認,但轉念便覺得朔宸是來找茬的,越否認他越來勁兒,於是道:“對呀,我好傷心,傷心得寢食難安了。”她笑了笑,欣賞着朔宸“出乎意料”的表情,繼續道:“如此說來,你是因爲憧兒成婚而傷心了?”
“別胡說些沒有的事!”見自己不佔優勢,朔宸儘快結束這個話題。
“你也是,我和你二弟什麼事都沒有。他愛娶誰與我何干?”憬兒越想越委屈,又說:“倒是你把我關在這裡,弄得我無法參加憧兒姐姐的婚禮,日後若因此影響我們姐妹的感情,你可付得起責任?”
“你們感情本就不怎麼樣吧!”朔宸輕哼一聲:“不然你也不會絲毫不顧及家人,自己逃掉。你就沒想過你那麼做很有可能會連累他們嗎?”他撇嘴一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看着憬兒。
憬兒霎時冷下臉:“你不是說不再追究這件事嗎?”
“對,我是說過不追究,但我沒說過不提這件事呀!”朔宸略顯得意,又道:“你要知道,是我高擡貴手放你們一馬,不然,皇室女眷私逃——哼——你自己想想吧。”
憬兒抿嘴,無言,如今想來,逃跑確實不明智。但朔宸說話的語氣也着實令她不爽。
“喂”,短暫的沉默之後,她道:“我心平氣和地跟你講哈,你先保證不準發脾氣。”
“你說說看。”朔宸饒有趣味地笑了笑,她接着道:“你有沒有覺得你明明帶給我諸多苦難,卻總一副你高尚、寬容、賜我榮恩的樣子?”
“你什麼意思?”憬兒的表情甚是嫌怨,朔宸看了覺得不爽。
“我的意思就是我覺得你有時候很討厭吶!”
“呵!”討厭?!第一次聽人說他討厭!眼前的人兒若是換了別的誰,朔宸早一巴掌扇過去了。他攥着拳頭,壓抑着心中怒火,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呼出來,道:“你知不知道除了你沒人敢這樣和我說話?”
“那我深感榮幸嘍!”憬兒並不識趣。
“你!”朔宸終是忍不住,抓起桌上的茶碗重重地摔在地上。
“喂!”憬兒拍着桌了,剎那惱怒起來:“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摔茶碗啊?”
朔宸最討厭她用嫌怨的目光看着他,他又抓起一隻茶碗摔到了地上。
憬兒徹底煩了,她最討厭別人在她面前摔東西。她指着他,大聲道:“你——你這樣的人,你這樣的人若是以後當了皇帝,那真是這個國家的不幸,人民的不幸!”
“你別整天不知死活地胡說八道行不行?!”朔宸把桌上的茶壺茶碗一股腦全摔了。屋外的楮桃聞聲嚇得一哆嗦,她不敢吭聲更不敢進屋,直到朔宸氣呼呼地從屋裡衝出去,她才進去收拾殘局。
憬兒氣得幾乎跳起來,她壓抑着,壓得胸口憋悶得難受;無處宣泄,無法排解。
一夜過去。
次日,天剛矇矇亮,南軒醒來,頭隱隱作痛。
他挪動胳膊,驚醒了懷裡的人兒。
“你醒了?”看到躺在自己身邊的憧兒,南軒方意識到自己已是成過婚的人,儘管他並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嗯。”憧兒低聲迴應。
“天還早,再睡會兒吧。”南軒揉了揉太陽穴,他的頭昏昏脹脹的,昨天的事猶如隔世。
憧兒又“嗯”了一聲。
南軒閉上眼睛摁了一會兒攢竹穴,復又睜開眼睛,憧兒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你怎麼還不睡?”南軒將她摟在懷裡,嗅得到她身上淡淡香氣。
“嗯。”憧兒不多言,只是嬌聲應着,聽得他心裡發癢。
“你想做什麼?”南軒嘴角微揚,目光溫柔地看向懷裡的美人兒,她微微一笑,二人心照不宣。
他旋即吻向她的耳後。芙蓉錦帳共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