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雲將手中的小坤包往黎偉華身邊的沙發上一扔。
“今天心情不錯啊，老黎，撿到錢了？”
黎偉華實在太過高興，根本沒有注意到妻子的異樣，順嘴答音：“是啊。你今天不是有飯局嗎，怎麼又回來了？”
“董事長都不在外面吃飯，忙着公司裡的事，我一個業務人員能在外面吃飯？”李秋雲冷冷地回答。
這一次黎偉華聽出了來了，妻子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揶揄他！吃飯也能吃出氣，他可真是服了她，難道真像欣想所講的，妻子到了更年期了！
他坐正身子，陪着笑臉：“怎麼了，是誰讓你生了氣？”
李秋雲氣呼呼地坐下，衝他一瞪眼：“是誰？是你！”
“我又沒惹你……”黎偉華忽然有些心虛。
李秋雲冷笑：“你是沒有惹我，是不想理我吧？說說吧，三百萬貸了幹嘛？”
黎偉華哪裡還能坐得住？立即站了起來：“說什麼呢？我借三百萬幹嘛？”他有些手足無措。
李秋雲從鼻子中哼出一聲：“我知道你幹嘛呀？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聽她這樣講，黎偉華稍稍鎮定了一點，急切間也想不到好主意，只能信口開河：“是這樣，我一個朋友想臨時借點錢，可我公司錢也挺緊的，所以幫他問問。”
這種小伎倆怎麼騙得過李秋雲？她拿出手機：“哪個朋友？”那樣子分明黎偉華一講她就要打電話覈實的。
黎偉華哪裡還敢講？只得打着哈哈：“你不認識的，前些天剛剛在飯局上碰到。”
“那有什麼關係？你總有他的電話號碼！”這一次李秋雲的話說得更明確了，手指一劃手機進入待通話狀態。
黎偉華在她對面坐下，勉強笑道：“你這人就是這樣，人家不認識你你打電話做什麼？不唐突嗎？”
李秋雲雙手一攤：“剛認識沒兩天就讓你幫着借錢，他都不嫌唐突，我嫌個什麼！趕緊的將號碼告訴我，我沒那個時間等。”
黎偉華被逼得沒了辦法，只得笑道：“今天天晚了，明天我帶你見見他，有什麼事當面說清楚，好不好？我老黎這個人你還不放心，從來不會說謊的。”
李秋雲看了他一眼：“我明天沒時間，而且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想和人家串口供啊？我也是生意場上滾爬過來的，哪句真哪句假還分得清。”言下之意，想騙她沒門。
“那就後天……”黎偉華的心中打着鼓，笑得也更不自然了。。
“後天？”李秋雲冷笑，“老黎，後天這錢還在嗎？”她將聲音提高一個八度，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黎偉華假裝不明白：“這什麼意思？你怎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眼睛卻不敢再看妻子。
李秋雲急火上頭，乾脆打開窗戶說亮話：“你不是答應了明天就給你女兒匯錢的嗎？後天只怕房子都買好了，我再後悔也沒用，到時候好人是你做的，錢卻要我來還，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黎偉華嚇了一大跳。這件事自問做得十分機密，妻子是從哪兒知道的？難道她是在詐自己？黎偉華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她不是一次用這種辦法套出他和孩子的秘密了，所以他決定冒一冒險。
“這種沒影子的話是哪兒來的？”黎偉華故意擺出幅生氣的模樣，“誰不知道我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怕老婆，你不點頭我哪敢作主？你告訴我誰告訴你的，我找她算賬去。”
李秋雲白了他一眼：“別說這些漂亮話，要買房子你儘管去買，我不會攔着你。但是你也別想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去還，有本事討孩子歡心，就別打公司的旗號。你借錢的那家給我我打過電話覈實情況，我已經將他回絕了，明天你一毛錢都別想拿到。別看你是法人代表，但這個公司只認我說話！”
黎偉華沒想到妻子會來釜底抽薪這一招，頓時有些慌了神：“秋雲，何必呢？女兒是咱們親生的，幫她一把也是應當的。”
李秋雲鄙視地一笑：“別自作多情了，黎偉華，自己算一算，你女兒自從跟了勢成那個小混蛋主動給你打過幾回電話？每次打電話都是必有所求吧？也就是你現在還有點用，你要手上沒兩個錢，看她會不會和你聯繫！”
妻子說的確實是實情，黎偉華卻不肯承認：“說自己的女兒也說得這樣難聽！孩子現在工作了，哪會像在學校時那樣有大把時間……”
“她不是沒時間，是心裡沒有這個家！”李秋雲搶白了一句，卻忽然又傷心起來。
勢成家能比得上自己家嗎？欣想怎麼就被勢成給勾住了呢？
黎偉華不知道怎麼勸說，只能默默地給妻子拿了一張紙巾。李秋雲沒有伸手接，他便塞到她手中。
“古話說得好，女大不中留，隨她去吧，你這樣光是傷心有什麼用？白白氣壞了自己。”他柔聲勸道。
李秋雲擤了一下鼻子，望着丈夫：“現在我怎麼還會爲那個不爭氣的東西難過？我是傷心你這麼大的事居然不告訴我。三百萬呢，你以爲是三百塊？一分二的利息，一年就要還三十六萬！我不是捨不得這個錢，你知道嗎？勢成家又騙了我，連二十萬都不捨得拿出來的人家，咱們有必要付出這麼多？”
黎偉華愣了半天才說了一句：“女兒願意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受苦……”
“受苦也自找的！”李秋雲沒好氣地打斷他。
爲了讓丈夫絕了念頭，她給林雪打了個電話。林雪也正在家中鬱悶着呢，兩個被丈夫蒙在鼓中的女人頓時惺惺相惜，相對倒起苦說，話是越說越投拍，黎偉華卻越聽越擔心。雖然聽不到林雪說的是什麼，但妻子的回答他卻是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顯然兩個女人已經達成共識，買房子可以，必須勢成的爸媽先掏二十萬出來做定金，而且必須是他們自己掏，而不是從林雪家拿，否則黎家不僅房子沒有，嫁妝也沒有！黎偉華覺得這有點過份了，房子不買嫁妝還是要的，不然讓女兒在南京喝西北風？
可是，他想勸一勸妻子，妻子卻不給他機會，只顧着在電話裡與林雪嘰哩呱啦。一通電話說了足有四十多分鐘，直到電話沒了電，兩個人才戀戀不捨地告別。
現在，李秋雲的心裡痛快多了，不僅因爲心中的苦水倒了出來，更因爲聽了勢成家的好事。雖然林雪的錢是給她女兒結婚用的，但現在讓勢生立給弄沒了，她反而高興了。活該，惡人自有惡人磨啊，這樣的人家終會有人治他。不過李秋雲覺得可惜的是，當時事情發生時女兒怎麼不在老家，這齣好戲要讓她親眼看到多好，總能讓她清醒幾分吧？
一個電話，不僅讓妻子換上笑臉，還哼上了小曲，黎偉華覺得不可思議，既然妻子心情好了，那他還是要試着替女兒求求情。
他跟在起身回房的李秋雲後面：“秋雲，你剛剛說的是氣話吧？”
李秋雲頭也沒回：“什麼氣話？當我三歲孩子，這是我深思熟慮之後的想法。”她?地一聲關上了衛生間門。
黎偉華愣了一下，決定上樓到書房給女兒打電話。這在李秋雲的口中是通風報信、是叛徒，她知道了是要發脾氣的，但黎偉華顧不得了。
聽說房子的事落了空，欣想難過得說不出話來。黎偉華見女兒沒聲響，還以爲手機信號不好，連着餵了好幾聲。
欣想終於帶着哭腔的開了口：“爸，我媽就一點不心疼我嗎？您不知道爲了這二十萬，勢成家都快鬧翻天了！嬸嬸已經回了孃家，叔叔和我們一起上門請了好幾次都沒請回來。勢成媽媽又天天打電話來哭，說奶奶成天在家罵她，她快活不下去了……”
黎偉華哪有心情聽女兒說這些，更怕被老婆聽見了罪加一等，只能打斷女兒，長話短說：“欣欣，咱們家也快鬧翻天了，還不知道你爸我今天怎麼過關呢。這件事只好先這樣，等你媽媽氣消一些我再勸她！”
欣想還要開口，爸爸卻已經將電話給掛了。
在欣想打電話的當兒勢成已經從牀上坐起來了，兩隻耳朵豎得直直的，生怕漏了一個字，可是越聽越泄氣。
“你爸爸那裡也沒指望了？”他頹然地倒向牀，眼睛裡全是絕望。
欣想嘆了口氣：“我媽發現了，所以……她還和你嬸嬸打了電話，說是如果你爸媽不掏二十萬，不要說房子就是嫁妝也不會給我的！”
這一切勢成早就已經從電話中聽到了，現在再從欣想嘴裡聽到心情更加不好。
“別說了。”他煩燥了地揮揮手。
欣想可憐巴巴地望着他：“我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涼拌！”他忽然來了火，“你媽爲何這樣心狠，總是步步緊逼！我知道不肯拿錢出來是我爸媽不對，可他們就是那幅德性，也就那麼大的能力，我叔叔都拿他們沒辦法，何況我？你媽總是遷怒於我，是不是太過份了？”
欣想急忙安慰：“我知道，勢成，我們在一起想辦法吧！”
“還有什麼辦法可想？”他硬梆梆地說。
欣想遲疑着：“我們自己想辦法賺錢不行嗎？你看林濤他們年紀和咱們差不多大，可生意做得比我爸媽還好，公司一年純利不下千萬。咱們何不學學他們自己創業，現在有大學生創業貸款，做個小生意並不難。雖不能與林濤相比，但總比我們在單位打工強。存個二三十萬也不過一兩年的事。”
她的家族是做生意的，堂兄弟表姐妹雖然上大學，但畢業後也是自己創業的多，從來不認爲穩定的國企是個好工作，除非考中公務員另當別論，那是入了官場，與在企業打工不同。
沒想到，欣想自認爲這是個好建議，卻讓勢成生了氣：“我可沒有那個本事。不是每個人都像歐陽那樣腦子靈活，再說了，我也沒有做局長的爸爸。”
話中的酸味讓人的牙都倒了！
欣想一愣：“什麼歐陽？我是在和你談正事……”
“別將人當傻子！”勢成雙眼瞪得如銅鈴，“你以爲我聽不出你話中的意思？你看不上我一個打工的就去跟大老闆，沒人攔着你！”
欣想氣得語結！這人怎麼這樣不可理喻，好賴話聽不出來嗎？想要和他計較兩句，卻發現勢成躺在牀上流眼淚，心不禁又軟了。
“我選擇了你，就不會看上別人，勢成，咱們好好過，別再吵架了。不管你是有錢還是沒錢，我都只認定了你的。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嗎？”
她握住了他的手，他心痛得閉上眼睛，一大顆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她想要擡手去擦，他卻緊緊地拉住了她的兩隻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