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風平浪靜
夫人其實並沒有睡着,她望着簇蘋推開房門輕手輕腳的走出去,在外面站了很久才又重新響起細碎的腳步聲朝西面走去,她知道簇蘋的心裡是有點記恨她的。
老夫人睜開眼睛,她的眼睛在暗暗的房間內亮如星辰,她彷彿能洞悉這府裡的一切,一草一木甚至是每一個人的心思。
她就像是一個一直蜷縮在那裡的巨蟒,雖然平日懶洋洋的在那裡曬太陽,但是她卻時刻吐着信子警惕着空氣裡的一草一木。
破曉的陽光穿透雲層,散射出萬道光芒。
錦瑟起牀後舒展了下柔軟的腰肢,坐在銅鏡前看到左臉頰已經消腫恢復到了最初的狀態,她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息墨立在她的身後爲她挽起那一頭如綢緞般的青絲,她熟練的爲錦瑟綰了一個百合髻,爲她畫的是一個精緻的桃花粉妝,淡掃蛾眉,輕點朱脣,一切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
息墨爲她拿來一件淺色的羅裙鑲銀絲邊際,着一件紫羅蘭彩繪的拽地對襟收腰寬袖的長裙,袖口處繡着淡淡的蘭花更映襯着錦瑟的那雙削蔥似的十指,粉嫩的嘴脣泛着晶瑩的光亮,如玉的耳垂上帶着淡藍的瓔珞墜,瓔珞輕盈隨着風輕輕的擺動。
錦瑟漫不經心的說道:“息墨,你昨日塗的藥膏效果還不錯,用的是什麼調製成的,似是沒見過,聞起來還有股淡淡的花香呢。”
息墨平淡的回答道:“回二少奶奶的話,用的是木瓜,梔子,大黃,蒲公英研成末,,又用羊脂調勻,奴婢想着怕是會略帶藥味,所以又在裡面加了點玫瑰花粉。“
錦瑟由着息墨爲她穿好衣衫,接過香巧遞過來的鹽水漱了口吐進痰盂,隨口說道:“你很是精通藥理呢。“
息墨停下手裡的動作,低着頭說:“奴婢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如有冒犯處還望二少奶奶責罰。“
錦瑟看着她沒說什麼,只是踏出門檻前去百暉堂跟老爺夫人請安。
錦瑟在百暉堂裡並沒有見到晨月,只是見到夫人獨自端坐在那裡,精神依舊很好,臉上依舊掛着那個熟悉的笑容,就是這個笑容讓錦瑟每每看到總是會覺得心頭一暖。
可是夫人的眼睛裡卻始終透着一股精明老練,盯着她的眼睛久了便會覺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般在她的面前變得是那樣的透明,沒有絲毫的秘密。
那種看似溫暖的笑容也變得令人毛骨悚然。
由於外面的光線不是很強烈,所以夫人的臉上也似乎被蒙上了一層黑影,看不真切。
錦瑟跪在地上,行禮說道:“給夫人請安,願您一切平安喜樂,事事順心。”
夫人拊掌笑道:“也真是難爲你這孩子了,天天來給我這個老婆子請安,息墨趕快扶着你家二少奶奶起來,仔細把膝蓋跪疼了。“
息墨扶着錦瑟,她依言起身,換上一個明媚的笑容說道:“夫人這麼說倒是在責怪妾身的不是了,若不是怕您看久膩煩了,妾身倒是很願日日在夫人身邊伺候呢。“
錦瑟環顧了一圈後,並沒有看見晨月在。
夫人看出了她的疑惑,於是說道:“月兒這孩子剛纔派人傳來話說,她今日身子不爽快就不過來請安了。”
“嗯,既如此,那妾身等下去看看大少奶奶,對了,妾身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說吧。”
“妾身想今日出府,不管怎麼說翠竹也服侍了妾身多年,所以想懇求夫人允准去白雲寺爲她祈福也算是以表心意。”
說完錦瑟哽咽着,沙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內顯得是那樣的憂傷。
夫人叮囑了幾句,又派了幾個人跟着,並安排秦管家給她備一個馬車供她使用。
她們又說了會客套話,錦瑟便退了出去。
得到夫人的准許後,她走出百暉堂,穿過那條蜿蜒的迴廊,來到翠御軒,由於她今日在百暉堂並沒有看見晨月,她理應去看望她順便給她請安。
只是剛來到晨月的房門外,便被佩兒擋了回去,說是她現下已經睡下,不便打擾,錦瑟倒也樂得自在,於是便辭了出門去。
章季軒的書房內。
此時的章季軒正在拿着兔肩紫毫筆在紙上寫着什麼。
他身穿一件上好的冰藍絲綢,繡着雅緻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與頭上羊脂玉髮簪相映成輝,腰繫玉帶,足蹬一雙茶褐色的短靴。
他低垂着眼瞼,沉溺在字裡行間,修長而優美的手指如行雲流水般在宣紙上來來回回的走動,長長的睫毛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神色寧靜安詳,下巴微微擡起,杏子形狀的眼睛猶如璀璨的星辰,他的背脊挺直彷彿蘊含着巨大堅韌的力量。
外面的光線射進來落在他的身上,籠罩着一層淡黃色的光暈,讓人看了不禁動容。
江濤立在那裡呆看了很久,似乎忘記要說的話,就那樣一直呆呆的看着,直到章季軒擡起頭對他吼了起來,露出了與剛纔不相稱的神態。
江濤這纔回轉過來,他差點被他製造的假象所迷惑了,於是稍稍定了定神,嚥下剛纔不禁要流出來的口水。
稍稍整理了下思緒,便說道:“已經調查清楚了,昨日午時的那個人的確不是”邱罡“,他原名叫左雲飛,是今年的狀元,此番回來是要帶他的老母親去陳州赴任的,不過、、、”
“不過什麼?”
“小的通過調查得知整個晉綏城並沒有一個叫”邱罡“的人,所以小的認爲這個邱罡會不會是一個假名字。”
聽完江濤的話,章季軒也陷入了沉思,是呢,他這樣想不是沒有可能,因爲這個邱罡至今也沒有任何人見過他的本人,也有可能是一個假名字,只是他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但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免有些煩躁。
江濤則站在那裡猶豫着要不要把他調查出來的另外一件事情說給章季軒聽,擡眼便看見他已經站在了他的跟前。
他還未說話,就聽見章季軒說道:“你說吧,還有什麼事?”
江濤感覺一陣冷汗滑過脊背,果然他是幹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