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宮少陵辦事的能力與速度是令人可喜的。
他沒有重新搭繡樓,而是跟顧還卿商量,工部左侍郎宮大人在東風大街有個懸空的觀景樓,非常的精緻漂亮,稍加捯飭,就會是一座美輪美奐的繡樓。
宮大人是宮賢妃的父親,宮家的旁支,和宮家的關係非常好。
東風大街就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
有現成的,那更好,顧還卿讓宮少陵先把繡樓裝飾起來。
也不着急去拋繡球,她先讓人去造勢,務必弄的人盡皆知,等影響擴大了再說。
消息很快就傳到姬十二耳裡。
那時,他正端坐在紫檀書案後,手執狼毫,俊顏淡淡地在紙上龍飛鳳舞的寫着什麼,聞言,他狼毫一扔,騰地起身,步若飛星般的往外走。
“少主,你去哪?”熊大和熊二連忙追在他後面。
“我去找她。”
“不要去了。”列御火忙勸:“她說了最近都不想見你,你何苦去惹她?”
“……”姬十二頎長的身軀一僵,步子頓住。
他不太高興地回頭睨了列御火一眼:“怎麼樣我也不能任她去拋繡球啊?”
熊二忙道:“少主你誤會了,也怪俺哥莫把話說清楚,不是顧姑娘拋繡球,是她要賣聶大將軍。”
“……”姬十二。
熊大咳了咳:“少主,你聽額把話說完撒。”
熊大又用他那聲情並茂的方言,繪聲繪色地把事情重新稟報了一番。
姬十二聽完,都不知說什麼好了,半晌才撫着額,喃喃地道:“但願她把聶灝賣了,這氣就消完了。”
“……”衆人默——他們少主這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貧道”。
冷奕抱着寶劍,一臉沉思狀的靠近姬十二:“少主,你究竟是怎麼得罪顧姑娘的?出這麼大的事她都不讓你知道,還找那姓宮的幫忙,是不是不打算跟你好了?”
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姬十二臉一紅,伸手就把他推開了:“鹹吃蘿蔔淡操心,管好你自個吧!”
他臉上的紅暈非常令人可疑,冷奕心裡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着,撓心撓肺的想知道原因,奈何姬十二說完之後就步履如風的離開了,只留給他一個酷酷的瀟灑背影……
他極想追上去纏着問個究竟,可又忌憚姬十二惱羞成怒,一伸手把他砸個面目全非,於是只好放棄,轉頭問列御火:“你知道原因嗎?”
列御火摸着自個的下顎,一臉的高深莫測:“大概知道一點,跟合功有關吧。”
慕明月得到消息之後,趕緊使人去找她哥,下人卻報,大公子外出了,慕明月眯着美麗的鳳目沉思了一會兒,突然輕啓朱脣:“來人,備轎。”
她哥會去哪,她大概知道,不外乎是去找顧還卿了。
慕明月櫻紅的脣瓣微勾,豔色傾城的臉上綻開一抹淡的幾乎看不清的笑意,但嘴邊的輕嘲與自憐卻無論無何都消不下去。
上兵伐謀,攻心爲上!
她這兩年的努力沒有白費——慕聽濤喜歡什麼,她就喜歡什麼;慕聽濤對誰好,她就對誰好,凡是慕聽濤關注的事,她倍加關注!
只管投其所好,不停的刷新她在慕聽濤心中的存在感。
兩人本來就有割不開的血緣關係,她無怨無悔,一心付出的做法很快就博得了慕聽濤的好感,慕聽濤對她越來越好,越來越親,甚至連顧還卿的許多事情都交待她去辦,對她十分的信任與放心。
本來慕明月覺得十分滿意,能重新贏回兄長的關愛,說明她的策略是成功的,縱然需要壓抑她的本性,可她勝利了,又多了一個寵她的人!
可是,自打慕聽濤回來以後,慕明月又陷入失落當中——她哥似乎更疼顧還卿,比疼她尤甚許多。
他哥一有時間就想去找顧還卿,陪她的時間寥寥無幾,跟她說話做事,儘管他臉上帶着溫潤柔和的笑,可明顯的心不在焉,敷衍她的成份居多。
似乎,在她哥心目當中,顧還卿依舊是他的親妹妹,而她慕明月,彷彿纔是那個鳩佔鵲巢的冒牌貨……
慕明月很痛心,有時候想想,都忍不住可憐自己,她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費盡心機的討好有什麼用?也許在她哥的眼中,那還抵不過顧還卿淡的沒有感情的幾個眼神。
在慕明月嘲弄自己的同時,慕聽濤已抵達聆園,並見到了顧還卿。
慕聽濤本就生得面如冠玉,修眉鳳目,舉止斯文儒雅,風姿卓然若芝蘭玉樹,如今經過時光的沉澱,他的氣質愈加沉穩,臉龐更顯清雅俊逸,修長的身軀挺拔若竹。
只是,倒底是在戰場上浴血拼殺過,歷經了兵刀血火的淬鍊,他縱然看着內斂清舉,沉靜有禮,卻倒底與以前有了些許的區別。
——他的身上,隱隱約約多了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殺伐之氣,眉梢眼角略見冷峻,不若以前那麼書生氣,目光中的凌銳時隱時現,令人不敢逼視。
唯一不變的,是他眉宇間蘊藏的那股清傲孤高,沒有隨着歲月的流逝而消弭。
他也有清傲孤高的本錢,沒出徵之前,他就是太子的伴讀,前途遠大,才華橫溢,是支非常有潛力的潛力股,人人都看好他,也器重他。
如今凱旋歸來,更得龍心,加官進爵不在話下,御賜封賞不斷,目前被皇上授戶部侍郎,並在兵部兼職,同時充任翰林學士,身兼三職,可謂前程無量。
以至於顧還卿每每在見到慕聽濤時,總是不知道怎麼稱呼纔好,似乎怎麼稱呼都不對,真是傷腦筋!
“慕侍郎……慕學士……慕……”
“慕聽濤!我只喜歡聽你這麼叫。”慕聽濤極有耐心,總是不吝告知她怎麼稱呼才合自己的意。
顧還卿只好從善如流,此人不是別人,曾經是對初一最好的人,她也不忍做的太絕。
慕聽濤說:“卿卿,賣完聶灝,嫁我!”
“……”顧還卿——頭上劈來一道響雷,轟隆隆的炸開,害得她耳朵都差點聾了。
那邊顧還卿被慕聽濤雷的七葷八素,這邊申徒晚蟬正對聶灝發脾氣。
“那個女人要拍賣你,把你當貨物一樣賣掉?本公主長這麼大,還從未聽過這麼好笑的笑話,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而你居然一聲不吭,默認她這做?”
申徒晚蟬非常漂亮,面如滿月,五官明豔,雙眸靈動似水,顧盼生姿,兼之腿長膚白,豐乳肥臀,再由華服和精緻的妝容一襯,更顯美若天仙。
只是,此刻也許是氣壞了,她亮眼的面容有點扭曲,破壞了臉上的那份美感。
她氣急敗壞的戳着聶灝的胸膛,尖聲叫道:“你不是說能擺平她嗎?讓她心甘情願的來向本公主負荊請罪,服服貼貼的迎本公主進門嗎?那她人呢?人去哪啦?你說!”
聶灝面沉如水,一把推開她的手,沉聲道:“適可而止,我只說盡量勸說她,聽與不聽,在於她,你冷靜點。”
“叫我怎麼冷靜?虧你先前還說服我,勸我大人大量容下她做個平妻,待進門後再排大小,我都忍了,你卻這樣對我!我堂堂一國公主,什麼時候屈居人下過?”
聶灝心情本就不好,被她一吵,耐性全無,索性冷冷地道:“你如果要鬧,就鬧吧,我也曾勸過她不要做絕,但她堅持要這麼做,我能有什麼辦法?”
“你不是他的夫嗎?你怎麼沒有辦法?你難道是個擺設?你不會先休了她嗎?不會揍得她皮開肉綻,哭爹喊娘嗎?讓她這麼得瑟!”
申徒晚蟬氣急敗壞,臉色鐵青,眼裡閃着惡毒的光芒,幾乎口不擇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種女人,你便是打死她,也沒人說你半個不是,叫她在外面不給你臉,活該被打死!”
“夠了!”聶灝劍眉一挑,英俊的臉上全是陰霾之色:“我不想休,我也沒權力休!至於揍她,你覺得有那個可能嗎?端木貞靜的下場你沒有看到?”
他雙手叉腰,臉色沉若鍋底,氣息浮躁:“我縱然跟她動手,被揍的皮開肉綻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而且我也沒權利揍她,當初立婚書時,做保的劉大人出了點小紕漏,連帶着官府的備案也跟着出錯,我跟她又沒有夫妻之實,光憑拜堂,也壓制不了她,遑論動手揍她。”
申徒晚蟬眼前一亮:“這麼說來,你根本不必休她,她也不是你的夫人?”
“你想的倒美?”聶灝冷哼:“她是我娶回來的,我父親又認定了她,沒有婚書,沒有備案,是沒有約束力,但民間和百姓可不這麼認爲,約定成俗你懂不懂?你以爲她爲什麼要拍賣我,並且我怎麼跟她商量也不聽?非要把我賣了!”
“爲什麼?”信息量太多,申徒晚蟬只覺腦子不夠用。
“因爲她就是想起一個廣而告知的效果,把一切放到明面上,好從此擺脫我!擺脫聶家!告訴這世上所有的人,她跟我沒關係!一切只是一個誤會!”
“而且你這個蠢貨,正好給她一個好機會,一個讓她好擂脫聶家的好藉口!”聶灝恨鐵不成鋼的盯着申徒晚蟬,恨聲道:“她會拿你開刀,利用你逼她離開做話題,把一切的錯誤全推到你的身上,讓你最後被千夫所指,而她可以故作柔弱的離開!”
“……”申徒晚蟬。
護國大將軍聶灝將要被拍賣的消息不脛而走,迅速傳遍大街小巷,成爲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其實,當宮大人位於東風大街的那座觀景樓被裝飾一新,成了繡樓的時候,就引起了無數的人興趣和關注。
人們紛紛猜測,這八成是宮家的小姐要來此拋繡球擇婿。
自古以來,拋繡球擇婿都是百姓喜聞樂見的事,但凡有,大家皆會奔走相告,踊躍參加,其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何況這次有可能是宮家的小姐,要知道,宮賢妃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兒,她孃家的小姐們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再加上宮家的門第,被繡球砸到者不要太幸運喲!
及至確切的消息傳出來,道是有人要在此拍賣新出爐的護國大將國,京城頓時炸開了鍋!最後,連皇上都知道了……
“這顧還卿想幹什麼?”慶隆帝只覺啼笑皆非,他新封的護國大將軍,怎麼就落到被人拍賣的地步?聽起來既諷刺又兒戲,可又不乏笑點。
“聶灝他是個人,又不是什麼寶物,要怎麼拍賣啊?”
戴明海小心翼翼地窺探着皇上的龍顏,笑着道:“據說是被浣花公主逼急了,公主覺得她配不上聶灝,要她自動讓賢,想補襯她點銀子,她嫌少,開價一億萬兩黃金。”
“她這不是存心爲難人家嗎?”慶隆帝挺財大氣粗的一個人,爲女人一擲千金的事沒少幹,可仍覺得顧還卿這口開的太大了!有故意刁難人家之嫌。
“哪呀,皇上您是不知道,您覺得她獅子大開口,她還覺得自己做人太老實厚道了,把價格開的這麼低。”
“……”皇上:“多虧她老實厚道,這要是不老實不厚道,不知要開個什麼價呢。”
“可不是!”戴明海深以爲然:“她覺得聶大將軍遠遠不止這個價,她這是賤賣,做的是虧本買賣,偏浣花公主還嫌貴,雙方價格談不攏,鬧崩了,就,就乓乓乒乒打起來了……”
“喲,怎麼還打起來了?”皇上其實也有一顆八卦之心,何況顧還卿跟他的老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他非常想知道這女子是何方神聖,有什麼手段,以至於弄得姬十二非她不娶。
戴明海一看皇上感興趣,頓時來了興致,就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皇上。
皇上聽完,無語良久,隔了半天才納悶地道:“浣花公主的人吃了這麼大的虧,怎麼沒見她來告狀?朕怎麼一點都不知情?”
戴明海咳了咳:“這不是沒臉嘛,二三十人打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偏還叫人家打的落花流水,哭爹喊娘,外得還是沒理的一方,出了這種事,捂着都來不及,生怕被人發現了,哪還敢來告御狀?這不是上趕着讓人笑話北蒼無人嗎!”
“說的也是。”慶隆帝嘴邊掛上輕淺的笑意。
北蒼搔擾大越多年,在大越的邊境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大越百姓對其恨之入骨!直至此次北蒼派公主來和親,大越百姓才稍稍對北蒼改觀,不再那麼恨意深重。
但說到好感,卻是沒有的。
像申徒晚蟬一事,大越百姓知道了,只會額手稱慶,絕對不會同情她們。何況申徒晚蟬本身的做法就落了下乘,有什麼樣的結果也是她咎由自取。
慶隆帝作爲皇上,比百姓更恨北蒼,倒不是說他愛民如子,只是有北蒼在一旁虎視眈眈,他皇位都坐不穩,夜難安枕。
申徒晚蟬在顧還卿那吃了虧,若她來找慶隆帝告狀,看在兩國的邦交上,慶隆帝總不能置之不理,怎麼也要給個說法她。
當然,而今的北蒼已非當年的北蒼,慶隆帝已不懼,隨便申徒晚蟬怎麼鬧,北蒼都不可能爲了她這個和親公主起戰事——那無疑是自取滅亡,說不定大越正巴不得找個理由滅了他們。
申徒晚蟬在北蒼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吃了虧,安肯善罷甘休?本來也想鬧大,鬧到御前,就不信皇上不給個交待她。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不佔理,事情一旦鬧大了,沒臉的只會是她,所以她先找聶灝,逼他替自己出頭,不然她會繼續派人對付顧還卿,出了什麼事,可別怨她心狠手辣。
申徒晚蟬既然想私下解決此事,戴明海等人就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日理萬機,已經夠忙的了,這等小事就不必讓皇上費心勞神。
故而皇上一直不知道,直到要拍賣聶灝,這事也瞞不住了。
再說戴明海瞅皇上那意思,不像要怪罪顧還卿,倒像是要看熱鬧一般,再聯想到姬十二,便試探地道:“皇上,要不咱們先靜觀其變吧,軒轅王以前不是來求您廢掉聶大將軍與顧還卿的婚書嗎,您不是一直覺得左右爲難?怕處理不當,寒了臣子的心,如今這個機會正好,您就讓他們自己去折騰,折騰到最後,若鬧得不可開交,您再出場善後,既不落埋怨,且能格外彰顯您的英明神武。”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戴明海的話讓慶隆帝聽的格外的順耳。
三月三,東風大街。
在臨街的一面,懸空挑出一座小巧玲瓏、古樸典雅的“繡樓”,樓頂四面分別懸掛着紅色的幌子,上面用金線繡着兩行霸氣的大字——護國大將軍在此,買者爲妻!
底下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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