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一結束, 意味着即將畢業,在這個畢業季, 學生們決定要拍攝畢業照。
盛夏的校園裡,樹木鬱鬱蔥蔥, 紫荊花和三角梅競相綻放, 爲聖保羅中學增添了一抹豔麗的色彩。
李蓁蓁身上穿着夏季的校服裙,手裡捏着一本黑皮書, 在校園的各個地方留影。
在她的身後,周然脖子上掛着一臺相機, 亦步亦趨地跟着她,時不時舉起相機,“咔嚓”一聲,捕捉李蓁蓁的倩影。
當然, 也少不了他們兩個人的合影。
陸娉婷來給他們拍照, 一開始她站得很近,卻發現無法把周然完整地拍進去, 不得不退後一點,發現效果還是不理想,不由得衝着前面大聲喊:“蓁蓁,你站到臺階上面去, 不然拍不全。”
李蓁蓁仰着脖子看了看身邊的周然,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身高,只到他的胳肢窩那裡,她雙眼一瞪, 說:“周然,你長那麼高幹什麼?”
周然的嘴角斜斜一挑,無辜地攤手說:“這又不能怪我。”
李蓁蓁登上一級臺階,發現纔到周然的耳朵,趕緊再登一級,伸手比了比,翹起下巴得意地說:“這下我可比你高了。”
周然爽朗地笑出來,如同六月的驕陽,柔聲說:“現在你滿意了吧?快看鏡頭,娉婷在拍了。”
等他們拍完照之後,陸娉婷也吵着要和李蓁蓁合影。她把相機塞給周然,拉起李蓁蓁走到旁邊的三角梅樹下,擺出一個親密的姿勢。
在這棵繁茂的花樹前,兩個美麗的少女笑顏如花,斑駁的光影落在她們臉上,爲她們鍍上一層耀眼的光暈。有微風吹過來,輕輕地撩起她們校服的裙襬,顯得那樣青春美麗。
周然的眼裡劃過一道璀璨的流光,瞬間爆發的驚喜灼人得很,趕緊舉起相機,“咔嚓咔嚓”地連拍了好幾張,把這一刻永遠地定格在膠片中。
拍完了照,陸娉婷手作風扇,拼命地扇了扇,吐着舌頭說:“蓁蓁,這裡實在太熱了,我們趕緊走吧。”
就在這時,丹尼爾從旁邊走過來,溫文爾雅地說:“蓁蓁,我可以跟你合影嗎?”
周然頓時不樂意了,他大步走上來,隱隱地擋在李蓁蓁身前,沉聲說:“蓁蓁累了,她不想和你拍照。”
丹尼爾睥睨地說:“你憑什麼代替蓁蓁拒絕我?”
他徑自繞過周然,走到李蓁蓁身邊,期待地說:“蓁蓁,我可以跟你合影嗎?”
他看到李蓁蓁的臉上出現猶豫的神色,趕緊做了一個邀請的紳士禮,有些哀求道:“同學一場,拜託了。”
李蓁蓁輕輕點了一下頭,淡淡地說:“那好吧,就拍一張。”
丹尼爾狂喜,綠色的眸光如湖水一般盪漾開來,驚喜地說:“謝謝!那我們去走廊那邊吧,那裡比較涼快。”
周然靈機一動,突然笑起來,單手舉起照相機說:“我來給你們拍照。”
丹尼爾不相信周然會這麼好心,他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轉頭對着陸娉婷,笑得非常友好,低聲請求說:“娉婷,麻煩你幫我們拍照,好不好?”
陸娉婷正站在旁邊看好戲,看得不亦樂乎,她輕掩嘴角,歡快地說:“當然可以,我們走吧。”
丹尼爾把自己的相機交給陸娉婷,高興地走在了前面。
周然落後一步,哀怨地說:“蓁蓁,你爲什麼要答應他?”
李蓁蓁回頭白了他一眼,快步走到前面去。
“嘻嘻嘻嘻……”這是陸娉婷看好戲不嫌事大的賊笑聲。
周然眼前一亮,趕緊朝她使眼色,隱晦地說:“娉婷……”
陸娉婷歪着頭,調皮地說:“周然,這回我可幫不了你。”
她快活一笑,越過周然,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周然有些憋屈,他捏了捏拳頭,趕緊跟了上去。
這條走廊是歐式古典風格,一排巴洛克式的雕花大柱子,把走廊裝飾得格外雄偉壯麗。丹尼爾和李蓁蓁分別站立,卻意外地有些登對。
丹尼爾此時正站在李蓁蓁身後半步的地方,嘴角眉梢盡是愉悅,他深深地凝視前方的倩影,含笑對着陸娉婷說:“拍好了嗎?”
周然心裡憋悶,卻不敢對着李蓁蓁發火,只好壓低嗓音說:“丹尼爾,你拍好了沒有?不是說只拍一張嗎?”
丹尼爾壓根不理會周然,他心滿意足地收起相機,禮貌地與李蓁蓁揮手告別。
周然眸色暗沉,盯着丹尼爾遠去的後背,如果他的目光能殺人,恐怕此時丹尼爾的背部已經被射穿了。
“丹尼爾都走遠了,你還在看什麼?”陸娉婷踮着腳尖,伸出五指在周然面前晃了晃,不怕死地調侃他。
周然收回了視線,垂下眼瞼瞥了一眼陸娉婷,不發一言。
陸娉婷忽然悄悄地說:“放心吧,我沒有把蓁蓁拍進去。喂,周然,沒想到你這麼愛吃醋……”
陸娉婷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話,但是周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那句話,他眼裡帶笑,有些感激地說:“娉婷,你真是好樣的。”
陸娉婷並不領情,她皺了皺鼻尖,小聲地說:“也不知道蓁蓁遇見你,是幸還是不幸?”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悄悄話?”李蓁蓁走過來,輕拍陸娉婷的肩膀,打趣說:“你們在說什麼呢?有什麼話是我不能聽的嗎?”
周然果斷回頭,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蓁蓁,你還想不想拍照?我們到禮堂裡面去拍照吧?”
他長臂一伸,隔空在李蓁蓁後背虛虛地推了一下,熱情地說:“走,我到禮堂裡面給你拍幾張照片。”
李蓁蓁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周然忽悠着往前面走去。
陸娉婷識趣地說:“蓁蓁,你們先進去吧。我想起來我還有些事情,我先走了。”
在大禮堂裡面,周然挑着角度給李蓁蓁拍了好些照片,才停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體貼地說:“蓁蓁,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這裡挺涼快,你過來這邊坐。”
等李蓁蓁坐在他的身邊,周然狀似不經意地問:“蓁蓁,你這次考得怎麼樣?”
李蓁蓁歪着頭想了想,輕聲說:“還可以吧,我覺得應該不錯。”
她突然聯想到什麼,遲疑地說:“周然,難道你已經知道我的成績了嗎?”
周然搖了搖頭,笑眯眯地看她,柔聲說:“成績還沒那麼快出來,蓁蓁,要不要我幫你打聽?”
李蓁蓁連忙擺手說:“不用,我不想搞特殊,你千萬不要去打聽。”
周然無奈勾脣,眼眸含着寵溺的光,嗓音低沉地說:“嗯,我相信你的實力,你一定可以考上香江大學的。”
他停了一瞬,終於還是大膽地說:“蓁蓁,我在香江大學等你。”
也許是由於天氣太熱的緣故,李蓁蓁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她移開目光,低聲說:“這裡有點悶,我們還是出去吧。”
周然緩緩起身,凝望她的身影,但笑不語。
時間過得飛快,進入流火的七月,李蓁蓁終於從聖保羅中學畢業了。這個暑假,她終於解放了。
高考成績還沒出來,鍾旭偉就從歐洲回來了。他剛結束了爲期三個月的酒店考察,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第一時間就主動前來彙報。
三個月不見,鍾旭偉曬得有點黑,顴骨那裡還殘留着曬傷的紅斑,顯得有些憔悴。但是他的眼神卻是前所未有地發亮,彷彿這七月的陽光。一見到李蓁蓁就咧開嘴笑起來,露出兩排雪白得過分的牙齒。
他的衣着有點奇怪,上半身穿着一件大紅色的短袖POLO衫,下面卻搭配一件深灰色的西裝短褲,堪堪遮住大腿。
李蓁蓁上下打量着他,關切地說:“鍾經理,你還沒回家嗎?”
鍾旭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知道是身上的衣服出賣了他。他揉了一把臉,精神抖擻地說:“老闆,我剛下飛機,就直接來找你了,確實沒回家。”
李蓁蓁有些不認同地斜睨着他,溫和地說:“鍾經理,你離開了三個月,家裡的大人和小孩都該想你了,你下次不用這麼着急。”
鍾旭偉絲毫不在意,他爽朗一笑,用誇張的語氣說:“老闆,我這次跟着考察團,可是增長了大見識!我終於明白,以前的我是多麼坐井觀天,原來世界上頂級的酒店,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
“哦?”李蓁蓁心裡一動,很感興趣地說:“那你覺得應該是什麼樣的?”
提起這個,鍾旭偉瞬間更加精神了,就連他臉上的油光,也透出一股奇異的自信光芒,激動地說:“老闆,我這次跟着考察團,先是去了美國,走訪了許多個洲,參觀了希爾頓、凱賓斯基和喜來登這些五星級酒店。然後又去了歐洲的很多個國家,在那裡,我親身體驗了五星級酒店的管理模式。”
“對了,”鍾旭偉擡起頭,喜滋滋地說:“我還在一家老牌的酒店裡,當了一個星期的服務員,感觸可深了!”
李蓁蓁欣慰地笑了笑,鼓勵說:“鍾經理,看來你有很多感悟嘛,那你說說,都有哪些感觸?”
鍾旭偉早就想好了,立刻回答說:“老闆,我覺得真正的五星級酒店,不僅是硬件上的五星,還包括軟件上的五星!”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接着說:“這硬件上的五星,不難理解,比如豪華的裝修,齊全的配套設施,這些都是五星級酒店的標配,只要有足夠的錢就可以辦到。”
“但是!”鍾旭偉話鋒一轉,加重語氣說:“我覺得更重要的,還是軟件上的五星,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點!”
“怎麼說?”李蓁蓁眸光閃閃,忍不住身體前傾,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鍾旭偉深受鼓舞,他挺直了胸膛,大聲地說:“老闆,我認爲五星級酒店最重要的,是服務!只有無微不至的服務,才能讓客人滿意!”
“我在歐洲當服務生的時候,深有體會!老闆,他們是擁有200年曆史的洲際酒店,應該說是最老牌的五星級酒店了。他們的服務,完全對得起他們的名聲。”
“我不去還不知道呢!”鍾旭偉激動莫名,提高聲音說:“老闆,在他們的酒店,小到玻璃杯上的一滴水珠,大到客人的各種稀奇古怪的需求,都能做到面面俱到。”
他掰着手指頭,細細地分析說:“我覺得最主要的有幾點。首先是細節,比如地毯裡的細小塵埃,要打掃乾淨,飯菜的溫度也要做得剛剛好。還有,記住客人的重要日子,比如什麼蜜月、結婚紀念日、生日這些,給客人安排驚喜。”
“另外,”鍾旭偉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繼續說:“還有增值服務!能夠住得起五星級酒店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他們對服務的要求非常高。光有熱情還不行,必須考慮到他們的切實需求,比如商務翻譯、兒童看護、健身教練、旅遊諮詢這些。”
說到這裡,鍾旭偉使勁地拍着大腿說:“老闆,這一點我們酒店就做得非常好。你之前提議的私人管家,不就是提供這些增值服務的嗎?哈哈哈哈……我們已經走在前面了!”
李蓁蓁暗自得意,管家服務本來就是從五星級酒店取的經,她翹起嘴角,詢問說:“鍾經理,你覺得還有什麼,是我們需要學習的嗎?”
“當然!”鍾旭偉想也不想地回答,充滿自信地說:“我發現那些五星級酒店,他們的應急措施都做得非常好。”
“應急措施?”李蓁蓁細細地品味這幾個字,若有所思。
“嗯嗯!”鍾旭偉用力地點了點頭,主動介紹說:“老闆,歐美人非常注重人身安全,不過想想也是,出門在外住了酒店,總要安全一些纔好。我觀察到,那些著名的五星級酒店,都有完整的應急方案,比如緊急照明系統,比如緊急逃生通道和安全室,再比如應急醫療搶救。”
他眯着眼睛,有些感慨地說:“在這一方面,說句老實話,我們酒店就做得不怎麼樣。”
李蓁蓁深有同感,不過她並不覺得羞愧,很實在地說:“鍾經理,你說的那是五星級酒店的服務,而我們的美國人假日酒店,充其量也不過就是三顆星,當然比不上了。”
“不過,”她刻意頓了頓,眼裡異彩連連,再說話時已經充滿了魄力,緩緩地說:“鍾經理,等我們自己的五星級酒店建好了,到時候就輪到你發揮作用了!”
鍾旭偉心中一跳,差點直接站起來,他激動地挪了挪身子,緊張地說:“老闆,難道我們的五星級酒店,已經建好了嗎?”
李蓁蓁眼角微彎,卻搖頭說:“鍾經理,你走了之後,我們的酒店就開始建了。不過現在還早着呢,才建到第19層,你恐怕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鍾旭偉驚訝地張開了嘴巴,驚歎一聲說:“老闆,你的動作居然這麼快!現在就已經建到第19層,應該很快就能建好了吧?”
李蓁蓁燦爛地笑出聲,半響才說:“鍾經理,你知不知道我們的酒店,到底有多少層?”
這句話成功地讓鍾旭偉屏住了呼吸,李蓁蓁有些得意,莞爾一笑說:“66層!”
“什麼?!”鍾旭偉這下忍不住了,驚得直接站起來,大聲地說:“居然有66層!”
他往前走了兩步,逼近辦工桌,萬分期待地說:“老闆,我可以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了,”李蓁蓁點了點頭,卻提醒他說:“鍾經理,你今天剛回來,沒有讓你立刻上班的道理。你還是先回家看看家裡人,明天我再帶你去看。不過,這棟酒店暫時還沒那麼快完工,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你恐怕要辛苦一點,需要多往工地跑。”
鍾旭偉已經徹底震撼了,他毫不猶豫地說:“老闆,不管多久我都願意等!跑工地算什麼?一點也不辛苦!我可以的!”
鍾旭偉一點也不傻,他當然明白這家酒店建好之後,一定會交給他來管理。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可以算是他的酒店了。作爲一個聰明人,他肯定要跟着忙前忙後,掌握第一手資料。
李蓁蓁沒有食言,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天氣還比較涼快,她就帶着鍾旭偉去了工地。
這個工地位於中環的中心地帶,正對着對岸尖沙咀的尖端,處在維多利亞港的拐角處,周圍沒有其他建築物,出了門就是湛藍色的維港。
還沒進去裡面,鍾旭偉就連連點頭,稱讚道:“老闆,你這個地理位置選得好!這裡無遮無擋,維港的景色一覽無餘,風景非常開闊。”
他回頭看了一眼美麗的維港,突然靈機一動,提議說:“老闆,我們還可以在酒店的旁邊,修建一個遊艇碼頭,到時候就能帶客人去遊覽維港了,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增值服務。”
李蓁蓁含笑說:“鍾經理,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我們確實有打算建碼頭,你看那邊,現在已經在建了。”
“老闆,那真是太好了。”鍾旭偉順着李蓁蓁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看到那裡正在打樁。
他感到非常榮幸,又非常激動,回過頭說:“老闆,我們這棟酒店是66層,肯定是全球最高的五星級酒店了!”
李蓁蓁搖了搖頭,有些遺憾地說:“應該不是,我聽說美國的帝國大廈,裡面就有一家五星級酒店。帝國大廈是全球最高的樓,我們這家酒店應該比不過人家。”
鍾旭偉笑開了臉,趕緊解釋說:“老闆,我這次也去了那家酒店,他們雖然在帝國大廈裡面,但是樓層很低,而且規模根本比不上我們。我敢肯定,我們絕對是最高的酒店。”
“是嗎?嗯,那挺好的。”李蓁蓁還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這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說話間,他們就走到了工地裡面。
這家酒店的設計師,湯姆森·斯密斯提前收到消息,早就等候在這裡。
湯姆森今年才25歲,他原本也沒想到,這家遠在香江的地產公司,竟然採納了他的設計,還願意招募他。當聽到獵頭公司的報價之後,湯姆森二話不說,立刻收拾了一點行李,就從倫敦飛到了香江。就連他的辭職手續,都是委託了他姐姐幫忙辦理的,由此可見湯姆森的迫不及待。
湯姆森雖然自視甚高,但是他也清楚,他有一個致命的短板,就是缺乏經驗。所以,他對李蓁蓁的知遇之恩,打從心眼裡感激。
他快步地迎上來,遞過來一疊安全帽,熱情地說:“老闆,你們先把帽子戴上。”
等大家把安全帽扣在頭上,湯姆森立刻說:“老闆,你們想看哪裡?我這就帶你們去看。”
李蓁蓁沒有動,她微微一笑,指着鍾旭偉,介紹說:“湯姆森,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鍾旭偉,他是酒店未來的總經理。”
然後,她又把湯姆森介紹給鍾旭偉,笑眯眯地說:“希望你們以後精誠合作。”
鍾旭偉側過頭,快速地打量湯姆森,發現他是一個身材頎長的瘦高個。雖然是白人,但也許是由於長期曬太陽,他的皮膚有些發紅,臉上還帶着一些細小的斑點。這會兒,湯姆森正眨着他那雙藍灰色的眼眸,也在打量他。
鍾旭偉爽朗一笑,快步走上前,一把握住湯姆森的手,使勁地搖了搖,說:“你好湯姆森,很高興認識你,以後我們都是自己人,你可以叫我鍾。”
湯姆森甩了甩他那金褐色的頭髮,笑得眼睛都彎了,熱絡地說:“鍾,認識你很高興。”
李蓁蓁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他們寒暄完,才說:“湯姆森,鍾經理還沒有看過沙盤,你帶我們去看一下吧。”
“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榮幸。”湯姆森立刻點了點頭,手作引導的姿勢,說:“這邊請。”
他把大家帶到了臨時搭建的辦公室,指着中間的一個平臺說:“你們瞧,沙盤就在那裡。鍾,你隨便看看,有疑問可以找我。”
直到此時,鍾旭偉才知道了酒店的設計規劃,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出雙手使勁地擦了擦,再看過去,發現沙盤還在那裡。
“嘖嘖嘖嘖!”鍾旭偉咂舌,情不自禁地圍着這個大沙盤,足足轉了三圈才停下來,眼睛瞪得老大,已經驚歎得說不出話來。
湯姆森的眼裡隱含着得意,彬彬有禮地說:“鍾,你覺得怎麼樣?”
“嗬!”鍾旭偉倒抽了一口涼氣,愣愣地盯着湯姆森看了半響,才恍惚地說:“湯姆森,這個菠蘿真的是你設計的嗎?”
湯姆森難掩得意,連忙掩飾性地摸了摸嘴角,裝作毫不在乎地說:“是我設計的,我從菠蘿的身上得到了靈感,你覺得怎麼樣?”
鍾旭偉所看到的沙盤,已經不是李蓁蓁當初看到的圖紙了。經過湯姆森的不斷完善,這個沙盤的每一個小細節,都做得非常逼真,完全就是酒店的微縮版。通過它,鍾旭偉可以很直觀地,聯想到酒店建成後的全貌,所以他纔會這麼震驚。
鍾旭偉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地說:“天才啊,湯姆森,你是一個天才!你竟然能從菠蘿這種水果,聯想到酒店的設計!你是怎麼想到的?”
湯姆森放下手,有些靦腆地說:“有一天我回我父母的家,發現我媽媽正在切菠蘿。當她把菠蘿的皮切下來,露出裡面的果肉時,繆斯女神輕輕地點了一下我的腦袋,我當場就充滿了靈感,顧不得吃菠蘿,很快就把酒店的雛形畫出來了。”
“哎呀,了不得!”鍾旭偉誇讚了一句,對沙盤投去驚豔的目光,有些不確定地詢問說:“湯姆森,我們的酒店下面,怎麼還有沙灘?”
湯姆森的眼裡泛着驚喜,指着李蓁蓁說:“這都是老闆的主意,包括你看到的高爾夫球場和停機坪,還有很有其他的設計,都是老闆的創意!說實話,老闆的創意也給了我靈感,讓我做出更完善的設計方案。”
鍾旭偉轉過身,表情誇張地說:“老闆,你真是太厲害了!你纔是天才中的天才呀!”
李蓁蓁掩嘴笑起來,發出一串清脆的歡笑聲,愉悅地說:“鍾經理,你不用拍馬屁了。”
她臉色一肅,一本正經地說:“既然你和湯姆森已經認識,那你就留在這裡,讓他帶你到處看看。有什麼事,你們商量着辦,辦不了的再報給我。我還有其他事情,就先走了。”
鍾旭偉往前面走了兩步,熱切地說:“老闆,我送你出去吧。”
李蓁蓁擺了擺手,認真地說:“不要來這些虛的,工作要緊,你快回去吧。”
她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李蓁蓁和保鏢們坐上車,低聲吩咐說:“去鴻基100。”
司機輕輕一點頭,顯然熟悉這個地方,很快發動車子,平穩地開出去。
他們的車隊來到了三號碼頭的濱海長廊,靠近幹諾道的地方。這裡原本是一片空地,並沒有具體的地名。但是現在,它的名字即將變成鴻基100,這是一個新的地標。
其實說是鴻基100並不算準確,因爲這棟全球第一的摩天大樓,現在還沒有建好,依然是一塊亂糟糟的工地。
但是在這個工地的正前方,平地豎立起一臺巨大的摩天輪,驕傲地俯視着維多利亞港的海水,顯得那麼新奇和別緻。
這個摩天輪,正是侯漢平的創新之舉。雖然現在還沒有正式投入運營,但是已經有心熱的市民,把這個地方親切地命名爲“香江摩天輪”。
李蓁蓁一行人進入工地的大門,一個早已等候在這裡的男助理說:“李老闆,侯工還在辦公室裡招待建築商的代表,吩咐我出來接你。你看,是先到裡面休息一下,還是到辦公室裡?”
李蓁蓁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侯漢平這是在跟建築商討論施工的事情。這些東西她也不懂,還是不要去外行指導內行了。
她伸出手擺了擺,溫和地說:“讓侯工先忙,我們先去喝茶。”
一行人進了臨時會客廳,慢悠悠地喝茶,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侯漢平就回來了,一進門就說:“抱歉,實在抱歉,怠慢李老闆了,請你原諒。”
侯漢平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面容和善。他少年成名,又長期旅居海外,身上有一種歷經歲月磨鍊的特殊魅力,在待人接物方面格外溫雅,始終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李蓁蓁當然不會怪他,立刻站起來說:“侯工辛苦了,不用說這些客氣的話。相反,我還要感謝侯工,這都是爲了我們工程的事情。”
侯漢平抱拳一笑,爽朗地說:“李老闆才說不要客氣,卻又自己跟我客氣起來了。哈哈哈哈……我看我們兩個人不要客氣來客氣去,李老闆,可以請我喝一杯茶嗎?”
“當然!”李蓁蓁笑眯眯地點頭,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揮手說:“侯工到這邊坐,我親自給你斟茶。”
“謝謝,謝謝!”侯漢平果然沒有客氣,端起小小的功夫茶杯,滋溜一口,就把小杯子裡的茶水喝乾了,然後半眯着眼睛,享受地說:“還是我們香江的水好,泡出來的功夫茶就是不一樣,我在美國怎麼泡都不是這個味。”
李蓁蓁手裡拿着小木頭夾子,又給他夾來了一杯,溫聲說:“侯工回到家鄉,有的是機會喝茶,多喝一點。”
侯漢平美滋滋地把茶水喝乾,暫時緩和過來,這才認真地說:“剛纔跟那幫代表說話,我的口水都說幹了,也算幸不辱命,終於把問題解決了。李老闆,我跟你說……”
侯漢平所說的問題,是他們這個工程遇到的一項難題。
他言簡意賅地介紹起來,李蓁蓁聽不太懂,但她還是含着笑聽完了,然後誇讚說:“依我看,什麼問題遇到侯工,那都不是事,你三兩下就解決了。侯工,真是謝謝你,工地上的事,還要麻煩你多多費心。”
侯漢平的眼裡閃過一道睿智的光,儒雅地笑着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李老闆請了我,我當然要竭盡全力,這些都不算什麼。”
他沉吟片刻,難掩欣賞地說:“要說我侯漢平生平最敬佩什麼人,你李老闆算一個。”
李蓁蓁驚訝地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侯工,你確定說的是我嗎?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誒,”侯漢平放下小茶杯,一本正經地說:“李老闆,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年輕人,像你這麼有魄力。世界第一的高樓,你說建就建!眼睛都不帶眨一眨的。更何況,你還這麼年輕,以後的成就,不可想象,不可想象啊。”
他端起小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才慢悠悠地說:“李老闆,我覺得你是一個神奇的人。你竟然能夠想出讓建築商墊資的方法,而且居然還有建築商願意買賬,還是著名的亨氏集團!”
他坐直了身體,笑呵呵地說:“你要不就是天才,要不就是運氣逆天的人。依我看,你兩樣就佔全了。所以我說,你是我最敬佩的人之一。”
李蓁蓁伸出小手貼了貼自己的臉,郝然地說:“侯工,你把我誇得都不好意思了。還真被你說中了,我這個人吧,運氣是有一些的。”
侯漢平端起茶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裝作不經意地說:“李老闆說的是,運氣也是能力的一部分。我聽說,你給亨氏集團的預付資金,只有全部工程款的百分之五。我可以冒昧地打聽一下,你是怎麼做到的嗎?”
李蓁蓁笑了,這個問題不需要保密。她早就料到,侯漢平作爲整個工程的設計師,天天跟建築商打交道,遲早會知道這件事情。
不過,箇中緣由,她卻不打算告訴侯漢平。
李蓁蓁好整以暇地夾起一個個小茶杯,放進滾燙的茶缸之中,一個一個小心燙過,才取出來放好,然後端起一旁的小茶壺,動作優美地斟茶。
完成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操作之後,李蓁蓁才淡然地說:“侯工,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天下熙熙,皆爲利來。亨氏集團之所以願意接手我們的工程,歸根結底,不過就是爲了一個利字。”
她輕抿一口茶水,淡笑說:“我們雖說只是預付了一小部分工程款,但是剩下的工程款,依照我們鴻基地產公司在香江的信譽,亨氏集團當然不用擔心。”
侯漢平的眸光閃了閃,他知道李蓁蓁不會跟他說實話,因爲這嚴格說起來,可以算是商業機密了。
他心裡咯噔一下,輕輕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脣,帶着一絲慚愧的神色,認真地說:“李老闆,是我孟浪了。哈哈哈哈,我們還是說一說別的吧,那個摩天輪……”
見侯漢平終於放棄深究這個問題,李蓁蓁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看侯漢平這個樣子,估計他私底下,也曾經試探過亨氏的人。不過亨氏的人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貿貿然說出去。
都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侯漢平到底品性如何,李蓁蓁也只是看到了表面。更可況他們雙方之間,不過就是合作的關係,侯漢平甚至都不是他們公司的設計師,只是外聘的第三方人員。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商業機密,透露給他知道。
不過,侯漢平的話也提醒了李蓁蓁。那筆工程款,現在還在PD基金公司的賬戶上週轉,到底怎麼樣了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聯想到了什麼,李蓁蓁突然暗暗蹙起眉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