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蓁蓁心裡雖然有些恨鐵不成鋼, 但是她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輕柔:“楊經理, 你說有375家華人企業申請上市,這裡面能夠有百分之十的合格率, 就算不錯了。”
她目光如炬地看向楊帆, 一針見血地說:“你也不想想,現在香江交易所的上市公司, 也就只有七十幾家,還不能保證每一家都盈利。就憑我們這個還沒開張的遠東交易所, 你就想超過它們?”
“呃……”楊帆已經意識到了不妙,趕緊解釋說:“李總監,其實我本來也不是這樣想,只不過那些企業的數量一多, 他們的老闆還對我們恭恭敬敬, 我就……”
李蓁蓁眉頭一皺,出其不意地說:“難道你們還收受了人家的賄賂?嗯?”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那她可就看走眼了,別怪她清理門戶!
“不不不!”楊帆急了,立刻站起來說:“李總監,不是這樣的, 我敢發毒誓,我絕對沒有收取任何人的好處費,包括我們手下的員工,都不敢收受賄賂, 真的!”
李蓁蓁直直地盯着他,把楊帆看得冷汗都流下來了,才別開眼睛說:“楊經理,希望你說的都是實話,我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你可不要讓我失望纔好。”
楊帆非常後悔他剛纔的嘴快,他明白今天要是不解釋清楚,恐怕就會徹底失去信任,趕緊拍着自己的胸口說:“李總監,我絕對不敢撒謊,我真的沒有收受賄賂。”
“再說了……”他頓了頓,突然很直白地說:“我也用不着收別人的錢,我在公司裡幹得好好地,業績也很好,每個月拿到的薪水和提成,就夠我全家人舒服過日子了。我就算得了失心瘋,也不會幹出這種蠢事!李總監,你一定要相信我!”
楊帆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李蓁蓁忍不住有些相信了,她定定地看着楊帆,楊帆絲毫不心虛地與她對視。
她不由得捫心自問,難道出了大衛的事情之後,她就對任何人都失去信任了嗎?
這可不行,她素來堅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理念,可不能讓疑心病給毀了。
想到這裡,李蓁蓁心中有些慚愧,她笑了笑,非常坦誠地說:“楊經理,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的分量很重,楊帆比剛纔還緊張,他急忙搖了搖頭,面紅耳赤地說:“李總監,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都是因爲我不會說話,才產生了誤會。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纔對。”
李蓁蓁輕輕地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親和的笑意,說:“楊經理,我們不要這麼客氣了,還是說正事吧。”
楊帆這時候已經有些明白了,他忐忑地試探說:“李總監,那些申請上市的企業,我們是不是要把他們刷下來一些?”
“當然!”李蓁蓁非常果斷地點頭,然後耐心地說:“楊經理,我們雖然要爲華人企業服務,但是我們的遠東交易會,不是慈善機構,可不是什麼企業都收的。”
她看向窗外,緩緩地說:“跟世界上任何一家交易所一樣,我們的遠東交易會,也是要挑選那些資質良好的企業,才能批准他們上市。不然的話,我們坑害的人,就是香江的老百姓。你可不要忘了,我們的股票,最終是要賣給香江市民的。”
楊帆的思維已經徹底轉換過來,這才明白了他之前錯得有多麼離譜,他戰戰兢兢地說:“李總監,那你說,需要我怎麼做?”
李蓁蓁微微一笑,卻很快斂起笑容,認真地說:“批准上市的企業,最低市值必須達到1千萬港幣!除此之外,他們上市之後的公衆持股比例,也不得低於30%。”
楊帆的額頭汗津津地,他忍不住提醒說:“李總監,我們這個要求有些高了,恐怕沒有幾家企業符合要求,這……”
李蓁蓁擺了擺手,以此示意她心意已決,楊帆立刻不說話了。
她心裡清楚,楊帆雖然吞吞吐吐,但他確實是出於好心。在此時的香江,雖然經濟形勢已經好轉,但華人還是處於弱勢地位。能夠擁有1千萬港幣市值的華人企業,確實不多。
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沒有資質的公司上市之後,會造成什麼樣的危害!
在前世的時候,不就是這樣麼?那些垃圾公司之所以上市,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爲了圈錢。只要讓他們上市,他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拼命地濫發股票。
但是,這些股票沒有實體經濟的支撐,只能是空中樓閣,隨便一點波動就能動搖它們的根基。到了那時,香江的股市,勢必要崩盤,而走投無路的股民,恐怕結局也不會太好。
都說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李蓁蓁現在已經不缺錢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其所能,阻止這場經濟危機的發生!
她又重新靠回老闆椅上,好整以暇地說:“楊經理,你不覺得最近的股市,熱錢越來越多了嗎?”
楊帆表情一動,立刻點頭說:“李總監,好像確實是這樣。”
他順着李蓁蓁的思路,分析說:“兩年前的移民潮,當時走了一大批有錢人。現在香江的經濟大爲好轉,這些移民,有很多又重新回到了香江,同時也把他們的錢帶回來了。這些事情,最近很多報紙上都有提到。”
李蓁蓁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楊帆的目光分外和善,卻說:“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她敲了敲桌子,很肯定地說:“根據財務部的統計,香江的股市,在第二個季度的基本盤,還只有三十多億美元。但是剛剛過去的第三個季度,卻已經上升到了五十多億美元!短短的三個月,竟然新增了二十多億美元!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
她說到這裡,聲音縹緲地說:“這些熱錢,很可能是出自國外的財團。資本是逐利的,他們已經來了。”
楊帆是一個冷靜的專業人士,他有些不解地說:“李總監,要是真有外國的熱錢進來,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有他們托盤,香江的股市肯定會越來越繁榮,對我們也有好處。”
李蓁蓁斜睨了他一眼,玩味地說:“楊經理,你見過老虎不吃肉嗎?”
她輕哼一聲,有些不屑地說:“那些熱錢背後的主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冷血動物,唯利是圖!他們會這麼好心,來幫我們香江的經濟添磚加瓦?等他們把股價炒高了,再甩盤賣出去,負責接盤的人是誰?還不是我們香江人?”
楊帆心中一震,他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說:“李總監,你是說……”
李蓁蓁冷冷一笑,輕蔑地說:“我們香江怎麼樣都好,但我卻不允許那些外國資本,在這裡來去自如!”
楊帆呆愣愣地看着她,彷彿不認識李蓁蓁一樣。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他發自內心地敬佩李蓁蓁。她明明知道,只要她答應讓那些名不副實的企業上市,等他們把股價炒高了,PD基金公司就可以從中漁利!
這是一個巨大的利潤空間,但是李蓁蓁說捨棄就捨棄!這是何等的大義!
楊帆心裡慚愧極了,他覺得以前的自己,就是一個只會賺錢的機器,跟李蓁蓁口中的冷血動物,根本沒有什麼兩樣!
他忽然兩眼發紅,激動地說:“李總監,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李蓁蓁的臉上掛着一抹柔和的笑,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神聖極了,她緩緩地說:“楊經理,我剛纔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們要嚴把審覈關!”
她的後背離開老闆椅,雙手支撐在桌面上,非常威嚴地說:“對於申請上市的企業,我們要嚴格審覈他們公司的資質,如果明顯不合格,立刻清退!如果介於合格與不合格之間,我們也要嚴格把控,寧願清退他們,也不能讓這些人矇混過關!標準就是我剛纔跟你說的那幾個,你聽明白了嗎?”
“是!”楊帆斬釘截鐵地說,就像一個聽話的士兵,眼底一片堅毅。
“嗯,很好。”李蓁蓁終於滿意地笑了,又交代說:“楊經理,你現在就可以啓動審覈程序了,你放心,最後的那一關,由我來親自把控。你們只需要把好前面的那幾關就行了。”
“好的,李總監,我回去之後就立刻辦!”楊帆馬上答應下來,但他還是有一些顧慮,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說:“李總監,我這裡還有一個問題,要是我們開始審覈了,到時候沒有人願意來,那好怎麼辦?”
“呵呵呵……”李蓁蓁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安慰他說:“楊經理,你放一百個心吧,除了我們遠東交易會,他們還能去哪裡上市圈錢?只有他們求着我們的份,沒有我們低聲下氣的道理!這個規矩,你可要給我擺出來!”
她上下打量着楊帆,打趣說:“楊經理,霸氣一點!你出了外面,代表的可是我們公司,拿出你的氣魄來!”
“是!”楊帆瞬間站得筆直筆直,兩眼發亮,就好像突然打了雞血一樣。
不過,李蓁蓁沉吟片刻,卻說:“我們的要求確實有些高了,遠東交易會纔剛剛起步,不能一來就冷場,你說那些企業的老闆,會不會聯合起來抵制我們?”
李蓁蓁之所以會這麼說,並不是沒有緣由的。在秩序混亂的香江,這樣的事情確實曾經發生過,只不過不是在股市,而是在別的地方。
要知道,華人最容易抱團取暖了。那些企業主能夠賺下家業,可沒有一個人是省油的燈。以前沒有遠東交易會也就罷了,但是一旦成立,又不讓他們上市發財,這些人很有可能會心懷不滿。
楊帆點了點頭,李蓁蓁的話說到他心坎上了,他原來就有這樣的擔心,不由得遲疑地說:“李總監,還真有這種可能,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李蓁蓁低頭沉思,忽然靈機一動,輕快地說:“楊經理,要是真的沒有人來,你就去問問衛總,看看他怎麼說?”
她手託下巴,饒有興味地說:“他不是說過,讓我們有問題就去找他嗎?既然拿了我們遠東會的股份,就要替我們辦事。沒有白白拿了分紅,卻不出一點力氣的道理。”
楊帆冷汗連連,要說他最怕什麼人,衛良絕對可以算一個。他皺着一張臉,更加遲疑地說:“李總監,這樣真的好嗎?我們真的要去找衛總?他可是洪門的人,你以前不是說,要跟他保持距離嗎?”
李蓁蓁搖了搖頭,輕聲說:“鼠有鼠道,蛇有蛇道,對待一些老油條,洪門的人比我們更好使。至於保持距離,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她看向楊帆,委婉地說:“你想想,我們現在跟衛總,已經是非常親密的合作伙伴。就算我們自己想撇清關係,外面的人可不會這麼想。”
李蓁蓁忽然嘆了一口氣,很現實地說:“與其擔着這個虛名,倒不如直接坐實了它,起碼還能撈到一些好處,不然我們就白擔這個名聲了。”
她的眼中閃過一道智慧的光芒,胸有成竹地說:“楊經理,我敢打賭,衛總一定會歡迎你去找他的。”
楊帆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真的跟李蓁蓁打賭,只好硬着頭皮說:“李總監,我知道了,要是有事我就去找衛總。”
李蓁蓁笑了笑,端起水杯說:“那你去忙吧,有什麼情況再向我彙報。”
李蓁蓁在PD基金公司一直忙到了下午六點,又在員工餐廳吃了工作餐,才慢悠悠地坐車回家。
沒想到,她居然在她家的門口看到了周然。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天空中瀰漫着玫瑰色的晚霞。周然倚靠在車門上,姿態悠閒慵懶。黃昏的陽光照在他年輕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憂鬱的氣息。
他很快就發現有人正在看他,一回頭,就看到李蓁蓁站在背後,立刻勾起嘴角笑起來,剛纔的憂鬱氣質瞬間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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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然快步地迎上來,關切地說:“蓁蓁,你終於回家了,我等了很久你都沒回來,我真擔心你。”
李蓁蓁捕捉到一個信息,不由得詢問說:“周然,你等很久了?有什麼事情找我嗎?”
周然不肯承認,很有男子氣概地說:“也沒多久,其實沒什麼事,我就是想你了。對了,你應該還沒有吃飯吧?”
說起吃飯,李蓁蓁得意地笑了,狡黠地說:“不好意思,我已經吃過了,難道你還沒有吃飯嗎?”
周然眼中帶笑,故作委屈地說:“蓁蓁,我還沒吃飯。”
李蓁蓁撲哧一聲笑出來,好笑地說:“行了行了,你別裝可憐了,進來吧,我讓人給你做點吃的。”
周然喜不自禁地點頭,右手卻在背後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屁顛屁顛地跟了進去。
李蓁蓁家裡食材豐富,有一個女保鏢擅長做飯,平時都是她負責做飯。現在招待的人是周然,女保鏢當然更加用心了,不一會兒就料理了好幾樣飯菜端出來。
周然聞到香味,卻沒有馬上吃,而是柔聲地說:“蓁蓁,你還餓不餓?坐下來再吃一點吧。”
李蓁蓁剛剛吃完飯,這會兒還真一點都不餓,因此搖了搖頭,催促說:“你快吃吧。”
周然這才坐下來吃飯,也許是一個人用餐,他吃飯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就吃完了。
李蓁蓁坐在客廳裡,向他招手說:“你過來,我有事情問你。”
周然非常高興地走過去,在李蓁蓁對面坐下來,愉悅地說:“蓁蓁,有什麼事情,你儘管問。”
從他一開始進門,李蓁蓁就在暗暗打量他,心裡有些疑慮,於是直接說:“周然,買下那批德化白瓷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周然一絲猶豫地沒有,笑着說:“就是我買的。”
李蓁蓁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欲言又止地說:“那……麥克哈徹是不是……呃……”
周然心裡咯噔一下,他故作不知,一臉無辜的表情,不解地說:“他怎麼了?”
“沒什麼,”李蓁蓁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根據,於是試探說:“我聽說麥克哈徹出了車禍,我原本還以爲……”
“哈哈……”周然笑得光風霽月,顯得非常俊朗,說的話卻很幸災樂禍:“這車禍出得好,依我看,這就是那個鬼佬的報應。”
李蓁蓁緊緊地盯着他,都沒能從他的臉上發現什麼端倪,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欣慰地說:“不是你就好。”
周然笑聲一頓,聲音發緊地說:“蓁蓁,你以爲是我做的嗎?呃……你怎麼會這麼想?”
“沒有沒有,”李蓁蓁纔不會承認她確實懷疑過周然,只是略顯愧疚地說:“周然,我剛纔說錯話了,我向你道歉。”
周然心裡發虛,臉上卻越發誠摯地說:“蓁蓁,你永遠也不用跟我說道歉。”
爲了儘快轉移話題,周然打了一個響指,有些神秘地說:“蓁蓁,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是什麼?”李蓁蓁朝他身上看過去,並沒有發現一點禮物的影子。
周然走過去打開了大門,衝着外面喊:“進來吧。”
然後熟悉的一幕再次發生了,一羣黑衣人出現在大門口,他們擡着十幾個巨大的松木箱子,從外面魚貫地走進來,在周然的指揮下,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儲藏室,放下那些大箱子就離開了。
李蓁蓁有些發懵,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沒好氣地說:“周然,你這又是弄得哪一齣啊?”
周然勾起嘴脣輕笑,聲音富有磁性:“蓁蓁,這些就是你剛纔說的德化白瓷,我現在把它們送給你了,希望你喜歡。”
周然看得出來,李蓁蓁明顯對德化白瓷很有好感,所以他纔會提前買下來。剛纔他們的對話,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他以爲,這次送的禮物,應該很合李蓁蓁的心意。
他玉樹臨風地站在那裡,眼裡泛着柔情,就等着李蓁蓁誇獎他。
但是他沒想到,他等來的不是誇獎。
李蓁蓁深吸一口氣,看也不看那些箱子,語氣淡淡地說:“周然,這些禮物對我來說,實在太過貴重了。我記得查理說過,它們至少價值200萬美元是嗎?”
她直視周然,有些客套地說:“你知道我的規矩,我從來不收貴重的禮物。”
周然眼裡的光暗了暗,深受打擊一般地捂住胸口,輕聲說:“蓁蓁,你跟我客氣什麼?再說了,我其實也沒花多少錢。”
他指着地上的大箱子,解釋說:“那個查理撤銷了麥克哈徹的拍賣資格,他的這些瓷器,根本沒人要,只能便宜賣給我了。”
李蓁蓁有些不信,她歪着頭,提出質疑說:“怎麼會沒有人要?那些日本人……”
周然輕鬆地笑起來,意味不明地說:“蓁蓁,我估計那些日本人還不知道呢,買東西都是先下手爲強的,現在我已經買來了,他們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低着頭,凝視着李蓁蓁,似要把她吸進眼裡,嗓音低沉地說:“蓁蓁,你就收下吧。”
李蓁蓁抿了抿嘴,有些爲難地說:“這樣吧,你花了多少錢?我還給你。”
周然緩緩地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還有些委屈,聲音也低低地,失落地說:“蓁蓁,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我們兩個人之間,不需要這麼客氣。我把它們送給你,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你可以放心收下。”
李蓁蓁面露爲難,她明白周然的心意,也明白有一就有二,因此婉拒說:“呃……我不習慣這樣,還是不要了吧。”
周然的眼裡泛起一絲隱痛,李蓁蓁的一再拒絕,讓他有些傷心。他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溫柔又強硬地說:“蓁蓁,這只是一點小小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這些瓷器在我手上,我也不會欣賞,倒不如交給你,你纔是應該擁有它們的人。”
說到後面,他的臉色有些暗淡,失意地說:“你要是不收,我會很傷心的。”
此時周然的神情,就好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大狗,顯得可憐又委屈。
這個表情,擊中了李蓁蓁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她頓時心軟了,不由自主地點頭說:“那……我就收下了,謝謝!”
周然展顏一笑,瞬間好像整個屋子都亮堂起來,他拉起李蓁蓁,走到大箱子的旁邊,一樣一樣地查看瓷器,還不時提出意見,讓李蓁蓁把他看好的瓷器擺出來。
時間飛逝流過,鴻基地產公司的小戶型房,依然很好銷售,已經到了供不應求的地步了。
按照這樣的銷售速度,他們公司的小戶型房,甚至已經賣到第八期了。
李蓁蓁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忍不住狠狠嚇了一跳,趕緊叫停了銷售。
她轉過頭望着謝長平,非常疑惑地問:“謝副總,怎麼賣得這麼快?”
謝長平揣摩着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老闆,我們的小戶型房,實在是太好賣了!而且整個香江獨此一家,只有我們鴻基地產公司有得賣。那些已經買到的人口口相傳,他們的親戚,和親戚家的親戚,全都跑來了,嗷嗷叫着要買。”
謝長平一點也沒有誇大其詞,他回憶起當時的場面,還有些興奮地說:“老闆,這些可都是送上門來的錢吶!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不賺呀,所以一不小心,就把前面的七期都賣完了,現在已經賣到第八期了。”
李蓁蓁聽完之後,陷入了沉默。
她的沉默顯然讓謝長平誤會了,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慢慢心跳加速,忍不住反思起來,開始忐忑不安,額頭上漸漸滲出豆大的汗珠。
李蓁蓁無意間瞥見了,很是奇怪地說:“謝副總,你怎麼啦?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一看到李蓁蓁還這樣關心他,謝長平頓時鬆了一口氣,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水說:“老闆,我沒事,就是剛纔有些熱。”
李蓁蓁又看了看他,關切地叮囑說:“你要覺得熱的話,就把窗戶打開一點吧。”
謝長平哪裡是真熱,他趕緊搖了搖頭,笑着說:“現在不熱了,嘿嘿嘿……剛剛是從外面進來,纔會覺得熱,老闆你不用管我。”
李蓁蓁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低聲詢問說:“謝副總,你說那些購買小戶型房的人,都是親戚關係?這些人所佔的比例有多少?你統計過了嗎?”
謝長平沒想到李蓁蓁的問題這麼刁鑽,他哪裡會注意到這樣的問題,又怎麼可能會去統計呢?
不過,謝長平的優點就是老實,他這次也很老實地說:“老闆,這個……我確實不知道,我就是那麼一說。據我估計,應該有相當一部分人,都是親戚介紹過來的。”
他心裡很疑惑,不明白李蓁蓁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有些擔心地說:“老闆,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問題嗎?”
李蓁蓁挑了挑眉毛,卻搖頭說:“現在我也說不好,畢竟我們沒有統計數據。不過,謝副總,那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小戶型房價,現在上漲到多少了?我說的是市場上的價格,不是我們的售出價格。”
謝長平雙手一合,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緊接着就說:“老闆,你真是料事如神,還真被你說中了!現在我們的小戶型房,只要一賣出去,立刻就變成一件流通性很好的財產,不管是繼續保留還是變現,價格都漲得很快。”
他看向李蓁蓁的眼神充滿敬佩,豎起大拇指,大聲地說:“老闆你之前說的太對了,我們即使登記了客戶的姓名,但還是沒有什麼作用。他們依然能夠找到方法,去鑽銀行的漏洞,想方設法從銀行裡貸到錢。”
謝長平感慨一聲,低聲說:“哎呀,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銀行真的到處都是篩子。看來我存在銀行裡的錢,還是要儘快拿出來比較好。”
李蓁蓁覺得有些好笑,打趣說:“謝副總,你的錢應該有不少吧?你都拿出來了,那你打算放在哪裡?”
謝長平顯然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此時想也不想地說:“哪裡也不放,就用來買房!買它十幾二十套房子,以後都留給我的兒子和女兒,嘿嘿嘿嘿……”
李蓁蓁冷不丁地說:“謝副總,你都這樣想了,那你說,那些買房的人,會不會也是這樣想的?”
謝長平猛然一頓,他的眼珠子靈活地轉動起來,悄聲說:“老闆,你的意思是……那些客戶其實是在藉機囤房?”
“嘶!”謝長平突然一拍大腿,眼神發亮地說:“一定是的,怪不得來買房子的人都是親戚,原來是這樣,這些人真聰明!”
李蓁蓁打斷他說:“謝副總,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們的小戶型房,在外面到底可以賣多少錢?”
謝長平馬上停止暢想,老老實實地說:“老闆,現在基本上一天一個價格,前天還是969塊錢,到了昨天就漲到974塊了,好傢伙,足足漲了5塊錢!”
他點了點頭,煞有其事地說:“我估計,今天的市場價格,應該還會往上漲一些。”
李蓁蓁的眉頭狠狠一皺,狀似自言自語地說:“怎麼會漲這麼多?我記得,一個月前我們賣房子,價格也不過就是666.66塊錢……”
“可不是嘛,”謝長平以爲李蓁蓁是在問他,連忙點頭說:“老闆,我們的小戶型房非常火爆,雖然纔過去一個月,但是價格已經上漲了三分之一。當然,我們的售出價格也上漲了,現在是一平方米899.99塊錢。”
他的眼神亮晶晶地,崇拜地看向李蓁蓁,說:“老闆,這又被你料中了,你說市場價格一漲,我們的售房價格也要跟着漲,結果還真是這樣。”
“哈哈哈哈……”謝長平忽然歡快地笑起來,高興地說:“我現在每天都盼望着,這房價能再漲高一點纔好,這樣我們的售價,也能跟着再往上調一調,嘿嘿。”
李蓁蓁點了點頭,突然提問說:“謝副總,你說得有點道理,那你有沒有想出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們的售價往上走呢?”
“呃……”謝長平愣住了,他原本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李蓁蓁當真了,還提出問題。
他開動腦筋思考,突然一拍額頭說:“有了!”
謝長平從沙發上站起來,湊近辦公桌,有些激動地說:“老闆,我以前就覺得,現在外面的成交價格,比我們的售出價格還要高,我就心裡很不爽,憑什麼錢都被那些投機的客戶賺走了?”
他眼睛一吊,有些憤憤地說:“要是沒有我們的貸款策略,他們哪來的錢買房子?現在他們只需要付出兩成的首付,再把房子轉手一賣,平白無故地,就能拿到一大筆錢,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哼!”
說到這裡,謝長平看向李蓁蓁,期待地說:“老闆,這些錢本來就是我們公司的錢,現在都被他們賺走了,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李蓁蓁暗歎一聲,當初她說出來貸款首付的策略,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香江這塊地方,向來不缺乏聰明人。現在看來,已經有聰明人發現裡頭的商機,開始炒樓花了。
炒房的趨勢已經形成,而且勢不可擋,李蓁蓁也沒有辦法可以阻止。前世那麼多專家學者,不也沒有找出好辦法麼?
房價周而復始地炒作,形成泡沫又碎裂,再到下一個泡沫的形成,已經是世界性的難題了。不僅在香江華國,就連美國日本這樣的發達國家,也沒有辦法控制它們。
不過,屁股決定腦袋,李蓁蓁身爲地產公司的老闆,當然要爲自己的公司,追求利潤的最大化。
她靠在椅子扶手上,眼睛微微眯起,開始思考起來,忽然腦筋一轉,計上心來。
李蓁蓁先是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這纔好整以暇地說:“謝副總,其實方法並不難,只要我們既做賣家,又做買家,就能把房價的利潤,牢牢地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謝長平緊鎖着眉頭思考,狐疑地猜測說:“老闆,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讓我們把房子賣給自己?”
“沒錯,就是這樣!”李蓁蓁用一隻手託着腮,目光揶揄地打量着謝長平,饒有興致地詢問說:“謝副總,你想明白了嗎?”
謝長平有些懵懂,饒是他想破了腦袋,他也想不出這其中的竅門,因此老老實實地搖頭說:“老闆,我想不出來,你快跟我說說,這到底是什麼絕招?”
李蓁蓁輕輕一笑,這才緩緩地說:“謝副總,其中的道理其實很簡單。現在樓市的市場行情這麼好,我相信不僅我們鴻基公司這樣,其他的房地產公司,估計也是如此。”
她拿起桌子上的一支鋼筆轉了轉,說:“在這種情況下,只能有兩種方法,要不就是捂盤惜售,等待房價漲到更高的價位,再拿出來賣掉。要不就是自我炒作了……”
謝長平屏住了呼吸,他乾脆拉着椅子,坐在李蓁蓁的面前,非常期待地說:“老闆,你快說呀,我們應該怎麼炒作?”
李蓁蓁瞥了瞥他,直截了當地說:“謝副總,現在我們的房子供不應求,如果繼續賣給客戶,我們肯定是要吃虧的。但是如果我們賣給自己,不過就是左手倒右手,我們還可以把一間房子來回地賣,多倒幾手。”
爲了更加形象生動,李蓁蓁舉例說:“打個比方,假如我們公司現在有一套房子,想要賣到1000塊錢,但是市場價格卻只有600塊錢,我們應該怎麼辦呢?假設我們把這套房子賣給員工A,價格是600塊。然後A員工再賣給B員工,雙方協商價格爲700塊。B再賣給C……”
不等李蓁蓁說完,謝長平已經徹底明白了,他眼神大亮,激動得臉紅脖子粗,壓低嗓音說:“老闆,你還真神了!這真是一個高招!讓我想想啊,哎呦,這樣一來,我們自己炒作,不僅可以控制庫存,還能直接把房價往高了炒,想炒多高炒多高!”
他興奮極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拍着自己的大腿說:“這真是太好了,這樣一來,買賣房子的所有利潤,都被我們公司自己賺了。那些錢還能從銀行貸款,嗯……還能虛增評估價格,這樣又能貸到更多款!”
他擡起頭來,眼睛就像燈泡一樣發亮,興奮地說:“這真是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李蓁蓁並不像他那麼興奮,反而提醒說:“謝副總,我們把房價炒得再高,最終也是要賣出去的,這纔是根本。所以這其中的度,還是要靠你們去把握,一旦超過了,破壞了市場的平衡,我們的本錢也收不回來呀。你不要忘了,借了銀行的錢,也是要還利息的。”
謝長平仔細品了品,很快就領會到了其中的精髓,頓時心照不宣地說:“老闆,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你放心吧,我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的。”
“嗯,你看着辦吧,”李蓁蓁微微頷首,想了想又交代說:“要是銀行那邊遇到問題,你就自己去找費彼得,讓他幫你解決。”
謝長平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說:“老闆,我知道了。”
李蓁蓁把這件事情交給謝長平,就丟開不管了,在她看來,這只不過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她費太多心思去關注。
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謝長平竟然能把她的主意,玩出那麼多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