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
鐵掌峰
“咳~~!”
丘處機口中嘔血,倚劍撐地,滿目驚駭,望着場中那道傲然挺立的身影,嘴角滿是苦笑。
原以爲,即使再不濟,他們師兄弟幾人,也能夠與裘千仞較量數十個回合,未曾想,其普一出手,就出乎意料,只區區數個呼吸,就人人帶傷,遭受重創。
究竟是對方太強大,還是他們高估了自己。
這一點,不得而知。
恐怕,那位仙君,也未曾料到今天這一幕吧。
他只知曉,事到如今,對於這場始料未及的變故,雖然無力,但必須有心。
哪怕出師未捷,今日喋血於此,也必須戰下去。
世人常說他頑固不化,不知變通,師尊言他殺性太重,難得道真。
但他丘處機,既然生來固執,自是要一犟到底。
只因他是王重陽的弟子,是全真教的長春子。
更是寧直不彎的丘處機。
用手中長劍,心頭熱血,捍衛江湖俠義,揚全真正氣,是他一生的追求。
“啊~~!”
大喝一聲,雙足用力,沙石後揚,丘處機整個身子在半空飛旋,如炮彈般彈射出去,手中長劍舞動,一劍劈下,驀然分化成三道恍如實質的劍光。
“一劍化三清!”
看着這一招,時隔二十餘年,再次出現在眼前,青衣人目光閃過一抹追憶。
彷彿再次見到華山絕巔,那抹仙風道骨,氣質隱隱凌駕於其他四絕的身影。
如果不是自己橫空出世,恐怕他早就享譽天下美名。
但這個世界,沒有太多如果,有的只是現實。
“王重陽,可惜了……”
一聲嘆息,不知是惋惜昔日對手的英年早逝,還是嘆息丘處機的自不量力,以及一點俠客風骨。
“其實,相較丹陽子馬鈺,丘處機纔是最像你的人……”
一道微不可察的聲音,順着淡淡山風,慢慢消失在朵朵雲霧中。
俯視場中,命懸一線的丘處機,手指微微顫動,就在青衣人猶豫,考慮是否救下這頭固執到可愛又可恨的道人時。
忽然平淡的面容,浮現一抹笑意,眼中閃過一抹戲虐,原本擡起的手指,又不動聲色地放下,靜靜地目視下方。
此刻,場中
神功大成的裘千仞,意氣風發,面對犀利的劍光,不閃不避,言語不屑,冷哼一聲,一掌探出,掌中隱隱散發暗青色的光澤。
咔嚓!
肉掌恍如沉煉的精鐵澆築而成,勢如破竹,連破三道劍光,直接握在劍身上。
氣沉丹田,猛一用力,這把削鐵如泥的利刃,在裘千仞手中,就彷彿紙塑般,被揉捏搓扁。
瞬間,由筆直被掰彎。
整把寶劍彎曲螺旋,光亮的劍身,不知不覺中,沾染一層烏青,被腐蝕出一個個恍若螞蟻噬藥的,成了一堆破銅爛鐵。
“噗!”
剛猛的勁氣透過鐵劍,順着右臂,鑽入丘處機體內,像是被翻騰的江水,他感覺自己體內猛然絞痛不已,渾身血氣在流失、乾涸。
像是體內生出一個漏斗狀的破洞,內力、血氣被不斷被吸食。
丘處機腦中精光猛閃,臉色慘變,霍然驚呼:“化功大法!”
同時,他親眼看到,自己自右臂流出的血氣,泛着濃郁的黑霧,驀然擡首,望着對自己微笑的裘千仞。
渾身直冒冷汗。
“這是一個真正喪心病狂的狠人!”
儘管他不懼生死,但看到對方的這種穩操勝券的當下,依舊無聲無息間下毒的手段,還是毛骨悚然。
“師弟!”
“師兄!”
“別過來!”
……
眼見丘處機面色越來越蒼白,馬鈺等人心中大急,掙扎起身,手中長劍揮動,以劍指地,幾道犀利無匹的劍氣,擦着地面攛射而出。
成五行方位,將裘千仞圍在中央。
砰!
裘千仞面色冷冽,猛一跺腳,入土三分,如山嶽般厚重的氣勢,驀然自其身上迸射而出,挾裹強橫勁氣,向着四周輻散、衝擊、席捲。
“噗~~!”
揚沙飛石,劍氣被崩碎,寶劍被崩碎,衆人被震飛,氣血上涌,鹹溼衝喉,血灑長空。
一個個砸留在地,濺起一地塵灰,倒地不起,四肢無力,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恐怕跟屍體也別無二樣。
儘管他們當下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
奄奄一息。
“完了!”
丘處機絲毫動彈不得,眼見衆人一敗塗地,心灰意冷時,伴隨一陣破空聲,耳畔驀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嗖!
“裘千仞,請你嘗一嘗這個!”
砰!
嗡嗡~~!
“恩?”
隨着裘千仞一聲譏笑,握手成拳,將橫擊而來,被泥漿包裹的不明物體打爆,成千上萬只蜂蟲,瞬間飛出,鋪天蓋地,朝着裘千仞叮去。
“鬼頭蜂!”
裘千仞得意的神情終於色變,這種蜂蟲,毒性甚猛,遠高於一般毒蜂,若是數量足夠,便是江湖高手,也要飲恨當場。
他雖因神木王鼎和天蠶蠱毒的緣故,煉成天毒真身,百毒不侵,周身血液更是劇毒之物。
鬼頭蜂對其無有性命之憂,但蟻多咬死象,面前這些經過精挑細選的毒蜂,數量繁多,雖是無差別攻擊,但終究他是毀掉蜂巢的罪魁禍首。
被重點照顧。
儘管裘千仞及時應對,用真元護住全身,靠近他的毒蜂,被更猛烈的毒性侵襲,如飛蛾撲火,紛紛掉落。
但眼睛等薄弱部位,還是暴漏了破綻。
尤其是哪不知羞的來人,甚至可恨!
竟然還源源不斷地,將蜂巢接連不斷地丟過來。
直擊他騰不出功夫的右手,幾次過後,面對數量猛增的蜂羣,爲了護住身受重創的裘千尺。
無奈之下,不得不做出抉擇,將被吸食了大半功力的丘處機,隨手一扔,拋向遠處。
“誒!丘處機好久不見,你搞得還真是比我老頑童還要狼狽。”
橫飛半空的身影被接住,聽到這玩世不恭的熟聲,丘處機先是大喜,接着,又猛然驚醒,似想起什麼,面露苦笑。
看着有些不修邊幅,個子也相對瘦小的來人,他不由自主地連聲催促。
“師叔,快!快帶師兄弟,率領一衆英雄豪傑,離開鐵掌峰。”
“快!速度一定要快!”
“先別說話,把這個吞下去。”
一位青春猶少的絕世佳人,從來人背後出現,但滿眼的滄桑,眼角微不可察的細紋,還是暴漏了來人的年紀。
“這位是……!”丘處機沒有絲毫猶豫,吞下來人遞入口中的藥丸,並不懷疑其藥性。
眼見這女子,前往師兄弟所在之地,將藥丸一一送入口中,幫忙點穴止血,朝着攙扶自己的來人問道。
來人與自家這位爲老不尊的師叔,混跡在一起,一同增援,是友非敵。
而且,他還認爲這用毒蜂逼迫裘千仞的法子,應該也是對方想出來的。
至於自家這位生性愛玩的師叔,估計也就是覺得有趣,才參上一腳。
他自然不會猶豫對方會害了自己,也怕因自己的舉動,招致對方的不滿,損失強援。
事實上,卻是如丘處機所料,他們兩人馬不停蹄地趕來後,目睹了裘千仞的大發神威,於是,在女子的提議下,琢磨出這樣一個辦法。
目前看來,效果確實不錯。
但也支撐不了多久,蜂羣的數量在大幅度銳減。
就像做多了運動,手上動作越來越熟練,越來越到位,往往能直擊要點,結束的時間越來越短。
逐漸一擊擊中,一觸即發,效果立竿見影。
“她竟然也來了,也對!是該來了結一下。”
躲在一旁的青衣人,見到那名女子,持續打着醬油,暫時沒有冒泡的打算。
“瑛姑!”
那名女子不知何時,再次回到這邊,冷眼瞪了一眼,面色尷尬,敢吃不敢認的某人後,淡淡說道。
驀然有一種多餘感覺的丘處機,連連催促兩人,抓緊時間,離開這裡。
熱血過後,面對不可抗力的對手,理智回籠,還是及早退去,從長計議爲妙。
有些人,總是要吃過虧後,才懂得謀定而後動。
只是……
眼前這兩位,明顯沒有離去的打算,丘處機眼睜睜看着他們,將全真七子送到旁側,一處相對偏僻安全的角落後。
就邁步準備朝着裘千仞走去。
“師叔,這老賊武功大成,據他所說,已經突破傳說中的先天境界。”
丘處機蒼白着面色,着急忙慌地阻止他們,臉色有些難堪,頗不願意承認地說道:“適才一番交手,我等師兄弟聯手,沒有撐過一個回合,就慘敗,他給我的感覺……
比當初師尊要強,渾身氣血,恍若一輪熱陽。”
瑛姑和老頑童面色凝重,他們雖來的晚,但也見到了裘千仞的威勢。
只是距離較遠,沒有當事人的切身感受。
本來他們是因爲道聽途說,聽聞全真教率衆攻打鐵掌峰,老頑童多年未歸,心下愧疚,有些擔憂全真教,這才趕了過來。
當然,最主要的是,老頑童玩心大起,覺得肯定有熱鬧可瞧,這才巴巴趕了過來。
卻不想,還有意外收穫。
見到了“死而復生”的裘千仞!
對於他們一家跟對方的恩怨,瑛姑在逮到老頑童時,就已經說過。
雖然赤子心性,但老頑童也不是任何事情都不懂、不在意。
對於裘千仞,他和瑛姑一樣,耿耿於懷。
此刻既然碰上,沒有不戰而逃的道理。
況且,對於丘處機的言論,老頑童將信將疑,並不覺得裘千仞,跨入了傳說境界。
畢竟,被他靜若神明的師兄,都沒有這般修爲。
“有些事,必須去做,也註定要做!”
瑛姑面色陰晴不定,她跟那位仙君打過交道,雖對丘處機的話,有幾分懷疑,但依舊提高了警惕。
畢竟,小心無大錯。
忽然,她面色一喜,看向老頑童的臉色,多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戲虐。
至於裘千仞,雖依舊戒備,但明顯不似方纔陰沉。
天光透過雲層縫隙,照耀而下,隱隱有種大好春光將至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