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具體的未必靠譜,但總也有些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想要把握住那些稍縱即逝的機會並尋找對自己科舉有利的方向,那就要儘早來到這裡。一些自覺有幾分本事但又沒有太大把握的書生們,總也喜歡打聽這些東西。
這些平日裡便喜歡拉幫結派湊在一起的書生也大多都是相熟的,無意間瞥見了蘇明虎這一桌,便也沒有另尋位置,徑直走來,讓小二搬來另一張桌子拼桌。
幾人寒暄一番,也沒見外,便是各自客氣地招呼地坐了下來。
在聽到今日幾人恰好也是來請人作保之後,便有了些話題一起聊了起來。
不過如今的話題,大抵也不過是關於考試。
“聽聞今年縣試的主考官便是咱們的縣令大人,喜歡好詞,若是各位有什麼佳句,到時不妨寫上,或許也能獨得幾分偏愛……”
一人說罷,另一人卻是插了一句:“我倒是聽聞今年朝廷的走向與往常不同,月前邊境那些騎走獸的野人最近又開始有所異動,想必朝廷的官員們也會爲此憂思,或許考題會向這方面靠攏……”
這倒是衆人不曾想到過的方面,經此一提感覺像是接觸了真相,紛紛道謝。便是那中年秀才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樣,大約也是覺得有幾分道理。
而聊了一會兒這些考題後,衆人又發覺個人有個人的看法,終究沒有太多的定論,誰都覺得自己的猜測更靠譜,那也就沒有誰更服誰的理由。
如此一來爭論多了,便索性換了一個話題,轉移到了此次縣試的考生身上。
人之常情那般,許多人便會猜測起來今年的案首究竟會是哪一位。
“我猜應該是東吉村那位陳生,我前些日子曾有幸與他見過一面,文采不俗,在下自愧不如……”
“那陳生我也曾見過,文采的確不錯,只是我卻知道有人比他更厲害幾分。今年書院裡有一個剛十二歲的胡姓少年可曾知曉?許多老師都曾盛讚其爲神童,三歲便能讀書寫字,七歲寫的詩詞便能讓許多人自愧弗如,去年測驗中寫下的經論更是讓老爺也是叫好不已。”
“若說今年的案首,想必是非此神童莫屬了……”
“若是當真如此,那還真有可能!”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也就把這些東西當做談資一般,畢竟所謂案首之位與他們太過遙遠,他們只要能榜上有名便已經是值得慶賀的事情,哪裡還敢去期盼什麼名次呢?
只是就在這時候,不知是誰首先提了一句,“聽說今年蘇兄的弟弟也要參加科舉?該不會也是一位後起之秀,才華驚人吧!”
語氣似是驚歎一般,可聽來卻是那般刺耳莫名。
衆人聞聲望向一旁沒怎麼說話的蘇明虎,眼神裡有些好奇。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熟悉對方的家世,蘇明虎他們雖然因爲經常廝混在一起所以認識,可是對方的弟弟是何等人士卻不清楚了。
蘇明虎一怔,旋即臉色一陣臊紅,連連擺手:“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不過是戲言,你們不要信以爲真了……”
“哎,可千萬不要謙虛了。”那人又起鬨道,“既然敢連一天學都沒上就直接考科舉,莫不是什麼神童不成?可比那剛纔的胡姓少年要強得多了!我們這些俗人可不敢比呀!”
語調陰陽怪氣,嘲諷意味十足,蘇明虎面色一陣紅一陣白,低下頭卻是囁喏不敢說話。
不知情的衆人們悄悄打聽後才得知,原來蘇家二弟竟是個放牛娃,連學堂的大門都沒進過,何談什麼科舉的知識!
這種粗人都敢進在他們眼中只有有身份的文化人才能進的科舉考場考試,豈不是憑白拉低了衆人引以爲傲的讀書人的身份,變得和那放牛小子淪爲一伍了嗎?!
這般荒唐之事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衆人望向他的眼神也逐漸變化了起來,從原先的好奇多了幾分指責與惱怒,面色不善。
此刻,那中年秀才敲了敲桌子,面露幾分不滿道:“蘇明虎,你怎麼也由着你那弟弟胡來?縣試是什麼場合你不清楚嗎?我們這些飽讀詩書的文人也要小心翼翼拘謹萬分,這一個放牛小子也敢進去考試也不怕鬧出什麼笑話來?到時候寫了什麼不該寫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萬一被縣老爺知道了要追究責任,你吃不了兜着走也罷了,可千萬莫要連累到我!”
他本想幹脆把這到手的銀子丟回給對方省得麻煩,但掂了掂分量還是算了,只是再三警告了幾次。
蘇明虎在衆人嘲諷取笑的話語裡幾欲將頭鑽到桌子底下去,對於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也是更加羞惱怨恨。
都是那個臭小子害得他在朋友面前丟了臉面!
末了,到此刻似是被攪了興致,衆人也不打算繼續吃完這頓飯了。有一人提議道不如邀請一些同道好友,一起去郊外舉行一個小型的詩會,衆人紛紛同意,準備起身前往。
蘇明虎也趕忙起身,打算收拾一下便一起跟着過去。往日裡像這種小詩會雖然沒有什麼名詞佳句,但一衆同道書生聊天也是頗有裨益的。
只是誰知旁邊一人卻是叫住了他,拍拍肩膀似笑非笑道:“蘇兄,你家既然有了一個神童的弟弟,何必再參加什麼詩會,不如趕緊回去再好好指點他一下,說不定今年案首就花落你家了呢?”
蘇明虎面色一變,正欲辯駁,旋即卻又聽一人嘲笑道:“是啊,到時候我們可要請蘇案首多多照顧了……”
“哈哈!”
“真好笑,這笑話可以講給朋友們聽……”
衆人一邊放肆地嘲笑着一邊結伴遠走,只留下蘇明虎孤身一人愣在原地,望着他們的背影面色逐漸變得煞白,如遭雷擊般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