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妙看了許久的火光,外面救火的人的奔走聲依舊在傳來,見它似是一時半會兒沒有熄滅下去的跡象,大約也是爲自己之前的猜測增加了一些證實。
輕聲一嘆,她也不打算繼續站在這裡,便欲要回房休息。
不過走了兩步她忽然停了下來,似是想起了一事,轉頭問向旁邊的丫鬟:“相公……回來了嗎?”
“姑爺半個時辰前便已經回來了。”丫鬟恭敬答道。
“已經回來了……”
蘇婉妙微微點頭,眸光流轉間似是若有所思。
……
次日清晨時候,劉家的火勢終於是被搶救了下來,不知累癱了多少的救火人。
只是燒了這麼久之後,劉家如今的情勢恐怕比蘇婉妙昨晚所猜測的還要更加悽慘許多。
杜白來到附近查看的時候,可以清楚看見整座宅院都幾乎已經被燒成了一片廢墟,到處都是火焰蔓延後留下來的狼藉與斷壁殘垣,便是當初那個鎏金的最爲氣派的劉家的牌匾,此刻也是被燒得只剩殘破的半截,孤零零地倒在門檻上,卻無人去拾起。
而許多光膀子的壯漢正擡着一具具蓋着白布的屍首走出來,卻因爲人太多而無處安放,不得不堆積到了一起。
已經被燒如黑炭的屍首已經基本分辨不清究竟誰是誰了,僅僅只能通過身上那些似是被燒得變了形的飾品來勉強判斷一下。
此刻周圍已經圍了許多的來看熱鬧的普通百姓,一個個皆是議論紛紛,畢竟這等大事可又是整個元陽城未來無數人的談資了。
“定是這劉家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惡事,老天爺纔會降下這般懲罰來!”
“也對,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昨晚那麼大的火,簡直就像是要把天都給燒着了一樣,太恐怖了!”
“可惜這劉家啊,攢了那麼多的家產,最後卻全都被一把火給燒了個乾淨……”
杜白混在人羣之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着周圍人的議論。
似乎昨晚上除了兩三個在青樓裡留宿的紈絝子弟之外,整個劉家的人沒有一個逃出來。無論是家僕還是各房的老爺,一個不剩全部都被燒死在了這裡面。
便是那當初最爲威風的劉老爺子,此刻恐怕也是被某個燒得如同黑炭的柱子給壓在底下,去見自己那幾個早幺了的子孫了吧。
誰也不知道這火究竟是爲何而起,又爲何會增長到那麼大卻無一人發現,以至於包圍了整個劉府之後也無一人能夠幸運逃出來。
簡直就像是剛纔那人所言的天降神罰一般奇怪。
杜白有些凝重的視線落在那一片廢墟之上。
他也不曾想到這劉家竟然會以這種荒誕的方式落下最後的帷幕。
他也能感覺得到這劉家混雜在灰燼的臭味之中的那淡淡的陰氣,這氣息有些熟悉,讓他很快便聯想到了一個人。
“劉修平……”
這傢伙……是終於玩脫了,乾脆把整個劉家都拉來給自己陪葬了麼?
或許也只有這麼一個解釋,爲何劉家那麼多人卻無一個可以逃生了。
說來也是諷刺,這劉家機關算盡,卻沒想到最終還是毀在了自己人手上。
而恰在這時,街道的另一頭快步走來一行人,正是那兩個和尚等人,想來正是在聽聞了劉家的慘案之後便急匆匆的趕來了。
走到廢墟之前,懷鴻大師的凝重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場景,不禁長嘆一聲誦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大師!”
有一個腰間佩刀的捕快迎了上來,抱拳敬道,隨後忍不住感嘆道:“這劉家實在是太慘了……上下百餘口人竟是無一倖存……”
全部葬身於火海之中!
旋即,他卻又眉頭微微一皺,目光掃過周圍圍觀的衆多百姓,靠近了一步和尚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只是大師,這些劉家人似乎不是沒有察覺到火災而導致耽誤了時間無法掏出來。倒像是被人給生生攔在了裡面。”
“我等剛纔檢查了一具尚還算保存完好的屍體,在他身上發現多處傷痕。根據我的經驗來看,顯然是生前便被人打斷了手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火苗竄到自己身上。”
很難想象當時會是多麼可怕的絕望。
更可怕的是這種情況不僅僅是一人而已,而是幾乎每一具屍體上都能發現類似的痕跡!
“不知究竟是誰對劉家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下得了如此狠手!”
而且此人的武藝顯然也是不弱的,那些屍體之中也不乏劉家高價聘來的護院。
懷鴻大師微微點頭,閃動着淡淡佛光的目光似是遙遙望向了廢墟之中的某處:“此事……恐怕也是與妖魔有關。你們派幾個人隨貧僧一起來。”
“是!”
一聽到與妖魔有關,他頓時精神一振,提起萬般小心,招呼了手底下幾個身強力壯的得力助手一起跟着和尚走向了廢墟深處的某地。
當完全進入這片地域之後,天空之中尚未完全散盡的灰燼煙塵便是撲面而來,既是嗆鼻薰眼又容易弄髒衣物,然而走在最前面的懷鴻大師卻彷彿是絲毫不受影響,那漫天的黑煙在遇到他之前便是自動避讓開來。
最終,幾人的腳步停在了一座小院落的門前。
這裡也是唯一一處在那漫天的火海之中保存尚還完好的地方,僅僅只是牆壁被燻黑而已,甚至那木頭的房樑都還保存着完好,與外面那一片狼藉似是天與地的兩個世界,頗爲奇異!
“兇手就在屋子裡。”
懷鴻大師停住了腳步,似是有所嘆息,旋即便是閉目誦唸起了佛經,似是在超度着什麼。
“兇手?”
旁邊的幾個捕快都有些驚異,互相對視一眼,看懷鴻大師還在念經,便索性幾人一起上前,一邊拔出刀護在胸前,一邊小心翼翼地上前將手按在門上慢慢推開來,以防兇手會不會突然跳出來襲擊。
只是當門推開,那屋子裡淡淡的煙塵緩緩飄散之後,什麼意外也沒發生。
他們只看見正對門口的椅子上坐着一個近乎支離破碎的身體,血肉模糊,其血腥恐怖的程度差點讓幾個捕快裡心理承受較弱的傢伙面色一白瞬間吐了出來……
畢竟這種場景已經隱約在挑戰着人的心理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