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出門心情完全不同,這一天的收穫自然也完全不同。
太陽西斜的時候,林跡和孩子們擡着兩大筐魚蝦回來。女人們也個個揹着滿筐的栗子。雖然大部分都是帶毛刺的,但這收穫可頂的上之前好幾天的了。
只是這一趟都不算輕鬆,特別是年紀小些的,腳上身上都被紮了不少口子。有些人往回走的時候,都是一瘸一拐的。這個時候的人腳上雖然有厚厚的繭子,不過遇到了毛刺荊棘,還是可能會扎進去的。
彩羽跳着去的,回來的時候也比別人輕鬆些。至少,她的腳上就一根刺沒有,而且她在栗子樹下走得快,撿的比別人還多。
女人們看出那是那雙草鞋的作用,包括羅雀在內,一股腦圍着林跡要草鞋。
看到林跡顧着外人不顧自己,羅雀眼中含淚,幾乎都要哭了:“我的呢?”
“這就編給你。”林跡也是無奈,這個媽真是媽呀。
草鞋的編法不算複雜,會編草裙或者類似的東西應該都能編。說透了,就是一個把繩子變成塊狀的過程而已。
林跡找來繩子,在地上釘了一根小木樁,裁了三段兩尺左右的草繩中間綁緊了,固定在小木樁上。而後另扯繩子交錯着穿過這六根經線,每穿幾度就拉緊一次。這個面編到十來釐米的時候,把六根經線並掉一根,這樣後面的部位就窄一點了,正好當鞋跟的位置。
編到二十來釐米長的時候,讓羅雀過來量了一下,夠長後就打結收尾,割斷多餘的繩子,一個鞋底成型。
鞋底做好,鞋面部分就在前後各扎兩個洞,穿上繩子弄出後世涼鞋的樣子,一雙草鞋就做好了。
羅雀穿上一隻,很快得意洋洋起來,而後又拿起來,跟女人們一起研究。
如此看了一下,女人們發現並不難學,便也學了起來。一晚上的時間,部落幾乎人人都有了一雙草鞋。
次日依舊是個晴天。大部分人在日出時候便都醒來了,大家穿着草鞋在附近行走,男人們用最後的時間準備和檢查武器。
林跡依舊在做完晨練後開始下河。只是今日的晨練變成了四個孩子。
經過昨天的肆虐,今日河邊的魚明顯減少了。另外三個孩子已經基本掌握了用網兜的技巧,但收穫還是比昨天少了很多。太陽升到一丈高的時候,筐裡的魚蝦還沒有昨天三分之一。
循例早晨外出巡視的幾個男人沿河回來,身上掛着少許雀鳥小獸。光亮的膀子上沾着少許露水。
他們看了看魚筐,一個高壯的男人對他們道:“別跑太遠了。水邊常有猛獸伏擊。上下我們都看過的,但也不能不防。”
等男人轉身,朱猴嘿得扮了個鬼臉表示不屑。
說話的男人是部落傻大個一般的存在。朱猴對他說的表示不屑。
這個叫破屠的男人幾乎是部落最強壯的男人。但這種男人在史前並不吃香。史前比較流行的男人是精瘦形的。精瘦的男人身手靈活,跑得快也跑得遠,吃得也相對少些,這纔是合格的好獵手。伏狼作爲遠近聞名的勇士,卻並不是附近最強壯的。
破屠能射箭,但他總是會在緊要關頭拉斷弓弦,而他的短矛投擲又沒有其他人準確,加上追襲獵物的時候,他總是會跟不上,因而他現在留在部落裡的主要作用是用長矛直面猛獸以及巡視周邊。
他的胃口也大,經常分配給他的食物都是不夠他吃的,他便常涎着臉跟人要吃的。他大概和部落所有人要過吃的東西,因此對誰都和氣,傻大個的樣子就這樣形成了。
破屠因爲這些有些不受歡迎。這便如大力士難成好的足球隊員一樣。他也很難成爲一個好獵手。
不過林跡覺得他還不錯。食肉動物喜歡在水邊伏擊來喝水的野獸,這是有道理的。破屠的提醒真是好心。而他們知道孩子們在河邊捕魚,還特意巡視一下河邊,這也說明他們至少很盡責。
早晨的捕魚沒多久便結束了。因爲大姬給男人們弄了一個出征儀式。林跡等人被叫了回去。
士氣這種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但它卻是影響每個戰爭勝敗的關鍵因素。智人能夠戰勝自己的諸多同類以及其他的各種猛獸成爲地球的主宰,和它也脫不了關係。
自從智人認識到士氣的作用後,人們便用各種辦法來提升自己的士氣,出征儀式無疑是最常用最古老的一種。
部落的出征儀式原始而簡單。女人們在儀式前伺候男人吃了一頓,給男人們整理了一下她們熬夜編出來的草鞋。之後大姬便將那口珍貴的陶鍋搬了出來,開始往裡面添加各種日常吃的野草野菜野果。
大概把各種東西都添加完了,大姬把陶鍋架在石頭上,開始帶着整個部落的人禱告和吟唱。這是希望獲得姬祖、慄神以及一切姬林部落知道的神賜予力量。
吟唱完成,大姬用木根開始有節奏的搗陶鍋裡的東西,同時用頗有節奏的聲音喔喔哈哈的喊着什麼。她身後的戰士也跟着節奏拍打武器身體,也跟着喔喔哈哈得喊,顯得頗有氣勢。
大姬將陶鍋裡的東西搗碎之後,用草木灰拌了拌,而後逐個塗抹出征的男人臉面和身體。強壯勇武的多塗一些,孱弱瘦小的少塗一些。
這碎末塗上去後,會變成綠色,沒多久出征的男人們便變成了一隊皮膚迷彩的戰士。
將所有人塗完,大姬高聲道:“我借了姬祖慄神火神樹神花神草神……的力量給你們,你們會奮勇,會無畏,能殺掉那些捕食我們獵物的狼……去吧。”
史前時候,大多數人都是泛神論者,即是認爲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存在都是有靈的,他們共同主宰着這個世界上的一切。而圖騰只是他們信仰的主神而已。
一場儀式下來,男人們變得殺氣騰騰。孩子們也看得熱血沸騰。看着男人們進入森林,不少小孩在邊上喝喝哈哈得喊着。
朱猴在旁邊握拳道:“我明年交換出去,就能跟着他們這樣去戰鬥了。”
石喙道:“我應該也有弓箭了。”
墩木轉過頭問林跡:“我們還去打漁嗎?”
林跡點點頭道:“去。”
朱猴扭過頭來頗爲驚異看着林跡:“我們不等他們回來嗎?”
男人們出征,今天女人也不準備出去了。她們在營地旁清了一片草地出來,將昨天的採的栗子放到空地上晾曬脫殼,同時做些編織藤筐,搓細線編草鞋的工作,順便等着男人們凱旋而歸。
這個時候林跡還想出去,朱猴總是覺得林跡太過冷靜了。當然,墩木也冷靜,但墩木那是傻。
林跡道:“他們一來一回天都黑了,如果有什麼事情耽擱的話,明天也不一定能回來。而且他們這樣趕過去未必能找到狼羣,我們總不能白等他們吧?我們能等,肚子可不能等。”
另有些話林跡沒說,那便是這些人出去未必能贏。
這個出征儀式看似隆重熱血,也顧及了大家的信仰問題。但以林跡的後世人眼光看來,這個儀式起到的作用只怕不怎麼大。因爲這次所謂的出征一沒有明確作戰目標,是殺狼還是趕狼?二沒有指定作戰負責人,羣龍無首,萬一有點什麼問題只靠臨時協調未必能應對千變萬化的戰場。三也沒有明確的作戰計劃。
如果出征不順利,估計部落會多不少傷員,這會加重部落的負擔,不抓緊打漁可不行。
四人統一了認識,再次拿着工具下河。這次林跡多留了個心眼,這次出去不讓其他孩子跟着了,順便還拿了兩根短矛在身邊。這附近河岸邊的魚撈得差不多了,他們可能要走遠些。水邊危險,還是應該有所防範的,四個孩子雖然難於抵擋大型猛獸,不過遇到了小型的,還是要有自保能力。
要是真遇上大型猛獸,林跡估計就得拼上性命用上大口徑步槍了。
四個孩子一路沿河而下,果然在小半天時間裡沒太多收穫。河中不時能看到大魚出水,不過網兜能及的河岸邊卻沒什麼魚了。
林跡覺得還是要儘早把撒網或者攔網弄出來。這些漁網的打擊面更大,河裡的各種魚都難於逃脫。
林跡四人穿着草鞋在河岸的長草中慢走,不時下網,忽然身後的草叢裡有水鳥被驚飛。石喙撥開長草,發現身後有個小水塘。
小水塘在漲水時候應該是和河水相連的,現在水位開始下降,小水塘的水也乾枯了不少,變成一半泥沙一半水,也成了水鳥的食堂。
“哈哈,有魚。”朱猴舉着網兜就往裡撲去。但在水塘邊上連連撲了幾次,卻連一條小魚也沒撈上來。每次捕撈,他分明能感到有魚掙扎的力量。
林跡看了看,把網兜放下,從邊上折了好些大樹枝拖過來,道:“裡面的小魚應該都被水鳥吃完了。剩下的大傢伙我們的網兜不夠大,一下就掙跑了。我教你們一招,叫渾水摸魚。”
林跡帶着孩子們拖着樹枝下水,在水裡來回拖了十幾趟,將本來渾濁的水攪得和泥湯一般。
這下不用怎麼動手,那些魚就開始啪啪在水面上跳動了。用網兜一撈,一撈一個準。
這裡的魚果然都很大,最小的也有二三斤重。林跡撈到一條大鯉魚,估計有七八斤重,掙扎起來抱都抱不穩。幾人只好把撈上來的魚都用石頭砸死了才放進筐裡。
如此這般,衆人不過撈了二三十條魚,兩個框就滿了一半。
“這魚好肥。”朱猴撈了兩條圓滾滾的魚,在網兜裡啪啪掙扎,還發出豬叫般的怪叫。朱猴抓過來,擡手就準備一石頭砸下去。
林跡擡眼一看,急忙阻止朱猴:“別砸!看清楚了,這種魚叫河豚,有劇毒。吃了會死人的。以後見了千萬別吃,也讓部落的人不要吃這玩意。”
說話間,朱猴手裡的河豚忽然漏氣般縮小了下去。這詭異的一幕讓朱猴彷彿被燙了一般將之丟了出去,而後看着自己的手滿是擔憂,彷彿那手已經廢了。
“那我會不會死?”朱猴顫聲問道。
“不用怕,這魚要吃下去纔會死人。而且它有毒的地方是精血內臟什麼的。碰一下沒事。”
河豚常出現在長江流域,後世林跡家鄉附近也能偶爾發現,看來林跡猜測這是他家鄉附近的想法是靠譜的。如果所料不差,眼前這條河就是流向長江的。現在河裡的河豚應該回遊入海了,這個水塘和河道隔絕,倒是把這些河豚留了下來。
河豚肉質鮮美無比,後世很多人趨之若鶩。不過林跡是不會吃的。據說這玩意一條就能毒死三十個人。後世經過各種脫毒,各種嚴格程序烹煮的河豚每年都還會讓二三百人中毒,林跡可沒有本事把這玩意弄成無毒的食材。
不能吃,那就丟回水塘讓它們自生自滅吧。
林跡幾人在水塘裡又攪了幾次,又撈了不少魚上來,幾乎都把兩個框都裝滿了。不知道是不是重複捕撈,他們前前後後撈了近十條河豚上來,不過都丟回水塘裡了。
撈完這個水塘,太陽開始西斜,幾人在樹蔭下飽餐了一頓,才擡着筐慢慢往部落走,回到部落,太陽都快落山了。
他們這兩大筐魚沒什麼人在意。因爲出征的男人們回來了,戰績爲敗。傷兵滿地,愁雲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