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底下提醒,“那個人不是不三不四的混混,他是寧國府大少爺。”
“表姑”戴氏一臉懵逼,“寧國府是什麼府?是衙門嗎?衙門不是京兆府嗎?既然是衙門,爲什麼不主持公道,爲什麼二話不說就打人。難道這衙門是專門保護水性楊花的小賤人的?而不是保護咱們老百姓的?”
瞧瞧,她把潑婦演繹的多麼惟妙惟肖。
倒打一耙的本領隨手就能拈來。
底下的人焦急,一看就是外地過來的,根本就不知道寧國府榮國府賈家,難怪敢和賈蓉當面硬槓呢。
原來是無知者無畏。
“寧國府是賈家,是,是京城裡的高官府邸,就是娶尤二姐那家人的。”有人好心提醒道。
說完這句話,好心人便隱沒在人羣裡。
賴升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盯着人羣。
戴氏則恍然大悟,大聲道:“我知道了,原來是姦夫的家啊。”
衆人:……
戴氏轉頭,指着賈蓉問底下的人:“他是姦夫的家人?還是姦夫?”
衆人:……
冷汗都下來了。
京城裡誰不知道賈府的權勢,敢當面指着鼻子罵賈家人的,這娘倆是頭一個。
今天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看賈蓉的反應,就像吞了一口屎,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上火上的脖子都紅了。
那臉色紫脹,又不好大庭廣衆和一女子爭吵。
戴氏可不管那麼多,既然開了口,就沒有退縮的道理。
遂又接着道:“我還以爲姦夫只敢在我們鄉下地方趾高氣昂,沒想到在京城裡也照樣囂張。要不是看那話本子裡寫的好,不知道的還以爲京城風氣竟然如此低下呢。”
說完嘖嘖兩聲,盯着賈蓉道:“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麼不幹人事呢?”
賴升怒喝:“放肆,敢侮辱我家少爺,找死。”
話音剛落,林言平身邊的“隨從”瞬間站直了身子,虎視眈眈地看着賴升。
有的已經雙拳緊握,恨不得立刻飛上去動手。
眼刀子就像離弦的箭,嗖嗖地扎向賴升。
戴氏擡手製止,道:“甭理他,腦子進水了。”
跟個奴才磨嘴皮子,耽誤工夫。
轉過臉來,戴氏對張老爹道:“大侄啊,聽表姑的話,就別和華哥兒在這瞎耽誤工夫了,”
“咱們抓緊去衙門把狀子遞上,然後讓你兄弟給安排最好的客棧住下。衣服鞋襪的也都買齊了,好好洗個熱水澡換上,再置辦桌酒席喝着,不比在這乾耗強?”
一席話說的連一旁圍觀的人都點頭。
有酒有菜有客棧,連衣服都準備,有這樣好的親戚做後盾,何苦在這裡被賈家人欺負。
“去衙門吧。”人羣裡有人喊了一句。
“就是,在這裡討不到公道的,還是去衙門吧。”
賈蓉氣急敗壞,賴升伸手一指說話的那幾個,聲音頓時消失了。
遠處跑來一個人,帶着興奮的口氣,老遠就喊:“賈府璉二奶奶狀告賈璉和寧國府啦。賈府璉二奶奶狀告賈璉和寧國府了。”
賈蓉一驚,一口氣下不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人羣沸騰了。
天啊,這麼大的新聞,可比在這裡看小三被罵吸引人多了。
衆人頓時往衙門方向跑去,呼啦啦,尤二姐門前清淨了。
賈蓉咬牙看着眼前的張華,要不是那羣“隨從”凶神惡煞地盯着他,他是真想趁機要了張華父子的命。
可惜啊,他們爺倆都落魄成這副狗模樣了,竟然還有親戚肯替他們出頭。
早知道從一開始就殺了他們,失策。失策。
戴氏的眼裡很明顯帶了絲亢奮,根本就顧不上搭理賈蓉,就激動地道:“大侄子,快走快走,咱們也去衙門。快走快走。”
一邊說,一邊邁動大步向馬車走去。
嘴裡還不停地念叨着:“快,給後面的哥兒和張爺準備馬車,越快越好,咱們趕緊去看璉二奶奶如何狀告姦夫。”
此時的賈蓉也顧不得和她計較,他也被鳳姐兒甦醒的消息嚇着了。
不是一直昏迷嗎?怎麼說醒就醒了,醒了還能到衙門爲自己討公道了,還把他們都告了。
事情越鬧越大,這下可怎麼收場纔好?
越是這個時候。偏偏賈璉還不在家。
這是急死人了。
賴升本來招呼人來打架的,這下又着急派人去通知賈珍。
榮國府。
聽到鳳姐兒甦醒之後沒有和賈府任何人見面商量,自己便去衙門把賈璉和寧國府告了的消息。賈母頓時捂住心口,從羅漢榻癱軟到了地上。
造孽啊。
真是造孽啊。
她都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了。
她已經在想辦法要將尤二姐弄進府裡面,還打算弄進來之後折磨尤二姐,再將她毒死給鳳丫頭出氣。
爲此,她特意安排老莊頭夫婦進城。
沒想到鳳姐兒突然來了這麼一出,打亂了她所有的部署。
鳳姐兒都沒和她商量便去狀告賈璉,這樣的舉動使她來不及生氣,反而生出一陣陣的恐懼。
一種即將要和什麼決裂的恐懼。
鳳丫頭連後路都不給自己留,這是已經下定決心要和璉兒斷裂了嗎?
賈母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天旋地轉間,眼淚忍都忍不住的直往下掉。
心裡就像被抽走了什麼,疼得她無法呼吸。
賈政急急忙忙地走進來,剛要開口說話,就看到母親捂着胸口緊皺眉頭的樣子,趕緊上前去,“母親,母親。”
鴛鴦已經給賈母喂上了急救藥丸,手裡還有黛玉留下的針劑。
如果過一會還不見好轉,她就要給賈母打上一針。
呼啦啦屋子裡又跑進來一羣人,當中兩個是賈赦和邢夫人,後面跟着的是王夫人。
不光他們,就連大觀園裡的姑娘們也都得到了消息。
一個個震驚無比地呆在當地,這種時候誰都不敢說什麼,生怕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便會引起軒然大波。
探春急忙就去了王夫人屋子,聽說太太去了老太太那裡,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去。
這種時候所有人都六神無主,也都在震驚和憤怒中,情緒難免不好控制。
萬一他們說話不好聽,氣着老太太了,她在跟前還能支應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