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冤枉啊,這後陵乃神鬼安息之處。上有朝廷監視,下有律法制裁,我等皆膽小鼠輩,哪裡敢覬覦何物。再者,那王爺兇悍殘暴得很,放下口令,若是動了,必滿門滅口。實不是咱們乾的呀。真不曉得屍首哪裡去了?”守衛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回到。
“可有去找?”拉朵檢查着水晶棺木,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平平安放。除非屍體自己走出去,或被人擡出去……
“山下竟是洪水石流,哪裡敢有人下去。”守衛道。
拉朵瞅着山下滾滾河水,洶涌激流,看來,只有親自下去尋他。她不能讓烈拙死後無全屍。
完顏烈來到夏城城門,翹首審視。但見城門緊閉,左右皆無人守衛,城外人煙杳杳,林木風靜。已是晌午,蟲鳥煌煌,鳴蠶啾啾。
“少主,不如在城外歇息片刻,待我去打探一番。”阿措提議。城門午夜關閉,今兒晌午緊閉,的確蹊蹺。
完顏烈默允。含了一顆藥丸,眯着綠眸。他的眼睛越發難受,夜裡安睡還好,只白日睜眼實着難熬。盯着遠處不過半響,便要休息片刻,故一路走來,精神疲憊,心眼劇痛。
“王爺,喝口水吧。”女子緩緩移過水壺,期望地看着完顏烈。
他接過,並未擡眸,揉着雙鬢,休憩。
一雙小手挪到他肩膀,完顏烈背部僵住,猛地回頭,瞪着她。
“奴家只想給王爺舒緩一下身子。”女子微怵。
“不必。”男人冷冷的回絕。女子默在一邊,別開眼,揹着他淚水朦朧。
“你不必跟着我們,我們過得是刀劍舔日的生活。姑娘還是儘快打算纔好。”他們十幾個大男人,帶着一個女子實不方便。
完顏烈冷冷打勸。
“王爺怕我是奸細嗎?”女子突地回眸,眼中閃過一絲悲涼。
“我完顏烈上對得起皇朝天地,下對得起父母山河。不曾虧欠陷害於人,自是坦蕩於胸。你是不是與我而言,毫無關係。我只想勸姑娘,這裡是宋地,姑娘還是投奔他處好罷。”
他起身,淡漠沉甸的身子有些虛晃。女子忙伸手欲扶,他躲開冷眸瞟了她一眼,“不準碰我!”
女子臉色暗淡,渴望破殘的眼神落在他的背影上……
“少主,城外並未有什麼不對。方纔路過之人也不知今日爲何早早關了城門。”阿措稟告。
完顏烈閉眼,“待日落夜深,咱們探過去。”
“還是等十八騎到了再說吧。”阿措有些擔心。從後陵回來,十八騎再次無故消失,雖他們行動自由,不受任何人牽制。但最近頻頻出入神鬼莫測,不免令人生疑。
放了哨箭,他們定會趕到。
到了傍晚,城門忽的打開,火把盈盈,照亮了整個城樓。伴着霞光餘暉,倒也成了一幅景色。
一個身穿紅色戎裝模樣的侍衛騎馬而來,舉手大叫,“我家丞相於九王爺完顏烈一封信。快出來相見。”
完顏烈出大帳,驀然接過。
“明日城樓,與王爺敘談,請王爺務必備好人馬,以免傷了和氣!”
阿措凝眉,“秦檜,此人我們與他從未打過交道。此信何意?”
“不知。”完顏烈沉思。
“若不是與秦僖有關?”一年多前的事,莫不是傳到他老子那裡,但秦檜是主和派,不敢輕易與金人鬧僵。
完顏烈動了動眉心,依舊閉眼養生,“我於他無利用之處,更無仇恨之說。待明日見了便知。”
“屬下擔心少主的身體……”也不知王妃在哪?也不知完顏烈是否能熬到他們相聚那日。阿措揪心出帳。
翌日,城樓下,完顏烈整裝代馬,城樓上,卻只有兩個守衛手持長槍立在高處。綠眸遠探,濃眉緊鎖。
忽的,旗杆升起,一條長鏈托起,悉悉率率的聲音隱隱傳來。
完顏烈緊迷的綠眸突地放大瞳孔,連阿措也驚慌失色。
“王妃!”
咯吱吱,一股冷氣和殺氣迎風穿透空氣。直逼城門!
“嗚嗚?”夕瑤瞪着大眼眸,大繩纏着腰部,雙手被縛,口裡塞着封條,身體吊掛在旗頭上,搖搖欲墜。
一雙大眼直直地望着城樓下威挺的完顏烈,只能看清他的身形,黑裘披風,隨風飄揚,颯颯舞動,宛如天上下來的神兵,需要仰望,可她卻是這般邋遢模樣,還被秦僖那個大壞蛋掛了起來……
“嗚嗚……”夕瑤拼命掙扎,像一頭不安分的小兔,眼睛直溜溜的轉,全然不怕危險,不知會發生什麼。只要完顏烈在,她就覺得安心。
“瑤兒!”完顏烈心中嘶吼,握緊的雙拳曝出青筋,一下一下跳動,臉色鐵青,牙齒緊咬,充滿了毒性的綠眸不再是寶石般的琥珀光,倒像極了從地獄而來的魔鬼之眼,讓人畏怯。
耶律遠和岳雲到底是如何照顧她的,竟讓她獨自跑了出來。
城樓上的人絲毫沒有意識到殺氣在風中咆哮。當另一個人影出現在城樓鐵桿上,完顏烈整個思緒崩潰,神經險些斷裂。
勃爾蘇的身形漸漸清晰。夕瑤瞪大眼眸,看向城樓另一頭,完顏烈的孃親和她一樣被吊在旗杆上。頭耷拉着,看不清表情。顯然,還在昏迷中。
“嗚嗚!”夕瑤猛烈掙扎,支支吾吾,惱怒的目光瞪着從階梯而上的秦僖。
秦僖跟在秦檜身後,眼眸不曾離開懸在城樓上的身影。手握赤血劍,微微發顫。
“完顏烈,九王爺,聞名不如見面。”秦檜居高臨下,俯視着城樓下面的光景。不過二十幾人,竟也敢闖夏城。
完顏烈沉着目光,寒光凌然。
“秦檜,我家少主與你並無過節,你膽敢如此待我家兩位夫人?”阿措向前一步。
“這位將軍看錯了,我並未虧待她們。慢着,你說兩位夫人?我只聞得右手邊是九王之生母,卻不知左面這位女子也是王爺的人?”秦檜回頭看着秦僖,“秦僖,你可認得上面這位女子?”
秦僖陰沉低眸,並未回答,淡
漠搖頭。
“勢必是王爺認錯了人?”秦檜展開雙手。
“都說秦相巧言舌辯,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想來指鹿爲馬亦是出自相爺之口。”完顏烈隱晦不明的譏諷。
秦檜不溫不火,淡淡挑眉,“本相明人不說暗話。如今在下只與王爺要一樣東西。王爺若肯割捨,在下定將兩位夫人安然無恙的送到王爺身邊。”
阿措不解,秦檜深的趙構之心,斂收的是家財萬貫,想來偏安一隅,坐等富貴。今日卻來討的東西,且不說有沒有,即便有,對他究竟有何用處?
“不知秦相所提何物?”完顏烈昂首問道,餘光掃過周圍的一草一木。腳底隱隱傳來漸近的馬蹄聲,馬蹄聲不勝熟悉,不是他的燕雲十八騎,是敵是友,一時難以分辨。只能拖延時間。
身後的二十幾個騎士已從四處散開,分落在城樓腳下,只等他一聲令下。
“金刀令牌!”秦檜開口。
夕瑤心中撲騰,金字烈牌,那不是完顏烈送與她的信物。秦檜要它作甚?
令牌在夕瑤身上,完顏烈目光碰上夕瑤玉碎的柔光,緩緩搖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意圖。
“那令牌是先父之物,早已隨着先父下葬,秦相若喜歡,大可去上京五里城外的皇陵去挖。本王定不會阻止。”完顏烈無謂道。
“你還以爲你是驍勇灑脫的金國九王爺嗎?逃亡他國,殺害主帥,完顏烈,連你族家兄弟都不救你,所謂衆叛親離也不過如此。”
完顏烈冷哼,“秦檜,你不必來挑撥離間。既然你不怕我,爲何拿人質來要挾?堂堂宋朝宰相,竟幹出如此勾當,你又何爲人?”
“不知好歹!”秦檜低咒,使了眼色與侍衛,侍衛帶了一個女子上來,女子特殊的服飾,熟悉的面容令夕瑤瞠目。
李雪芳一手持佛珠,一手搭在城樓石上,俯視着樓下駿馬英姿下的男子。
“完顏烈,你可認得她?”秦檜大叫了一聲。
完顏烈眼眸深邃,瞅着上面的李雪芳,旋即深望了一眼夕瑤。
師父怎麼和秦檜在一起?她要幹什麼?夕瑤大眼激成鵝蛋大,拼命掙扎。
李雪芳對她視而不見,冷淡無情的目光盯着完顏烈。
“交出金刀令牌,否則要殺你孃的人可不是本相。”秦檜睨着眸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何意?難道是李雪芳劫走了勃爾蘇?
完顏烈握着繮繩,塗目冷觀。此時的勃爾蘇已漸醒,迷濛的眸子瞅了一圈,但看清自己的兒子時,叫了一聲,“阿烈!”
“額吉!”
“夫人!”
阿措長弓拉開,箭在弦上,卻不能發。李雪芳突地在秦檜耳邊說了什麼,勃爾蘇便從旗杆下緩緩放下,徑直帶在李雪芳旁邊。
勃爾蘇渾身被綁,兩個侍衛生生壓着她。
“完顏烈,當年你父兄屠殺拓圖村,如今,我要你全家血債血償!”李雪芳冷血的聲音從高處飄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