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都市公安局多功能會議廳。 ..
以公安局局長陳志濤爲首的“十.一二”專案小組,正在對端坐首位的一個面相方正帶着一臉威嚴之色的中年人彙報案情,那中年人雖然看上去默不作聲,面無表情,神色之間卻隱現焦慮,目光充滿了冰冷之意。
“目標爲三名中國籍男子,爲首匪徒45歲上下,目測身高約175,體型微胖,身穿黑色休閒西裝;另外兩名都在30歲左右,一個身高172,身穿休閒夾克衫,平頭寸發,另一個身高170,偏瘦,身穿黑色休閒大衣。三人均眼戴墨鏡,手持國產85式警用衝鋒槍。
根據長相特徵和各方因素綜合判斷,那爲首匪徒極可能是十天前被雙規的前銀水區公安局長張振波,而另外兩人均是張振波的心腹,一個名叫譚本軍,另一個則是楊小路。
根據調查,這二人在張振波擔任銀水區公安局長期間,在張的直接或間接授意下,與當地黑幫分子勾結,警匪一家,沆瀣一氣,恐嚇商戶,威逼利誘,暗中斂財,策劃並實施了多起影響惡劣的敲詐案,受害人多次上訪,反應情況,都被以張振波爲首的團伙所織就的關係網給截留,並且這些受害人也不同程度地遭人暗算,打擊報復。幾次三番沒有善果之後,便不了了之了……”
“說重點!”聽到這裡,那中年人忍不住皺了皺眉,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陳志濤一聽這話,頓時明白方市長不喜歡聽這些小雜魚的信息,忙藉着翻頁的空檔,隱晦地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迴轉正題。
“目前,匪徒控制了商大人文院五號教學樓五層語音室,語音室內有正在上課的中文系專業學生,連方小姐在內的人質共有49人,其中包括一名老師。根據現場情況堪察,三名匪徒雖然行動略顯瘋狂,但暫時並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看樣子不是想一般的綁票勒索,初步推測很可能是出於仇恨的心理進行打擊報復……由於匪徒手持衝鋒槍,雖然沒看到有其他武器,但並不排除身上隱匿其他諸如手雷之類的便攜式爆炸性武器。現在,市局刑警大隊池婉蓉同志已經率隊趕赴現場,並向市武警支隊申請了火力支援。”
方可信皺了皺眉,很明顯,這就是一起目標明確針對自己的打擊報復的綁架行動。
案情很清楚,很顯然,因爲貪污受賄、生活腐化、警匪勾結的張振波被自己下令撤職,涉及他的有關犯罪證據正在加緊調查,而張振波更是清楚地知道調查下去的結果是什麼,不甘坐以待斃,便在兩個心腹的協助下,逃離幹部教育警示基地。
可是這麼一來,卻更加證實了這個利益團伙一定罪行不輕,只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展開了對自己的報復,居然想出拿自己女兒的生命來做要脅這樣的瘋狂想法,與自己拚個魚死網破,而女兒所在班級的那些學生和老師這次明顯就是受了牽連,遭了無妄之災。可是這樣一來,性質就更加嚴重了許多倍,而解救人質的難度就更加難了許多倍。
“目前首先需要做的就是穩定匪徒情緒,搞清對方的目的和釋放人質的條件,拖延時間,同時需要匪徒所在樓房的工程平面圖,制訂相應行的行動方針……”見方可信皺眉不語,陳志濤斟酌了一下,繼續說道。
“好了,不必再說了,帶我去現場!”方可信一擺手,止住了還要繼續說下去的陳志濤,站起身來。
“萬萬不可!”陳志濤一聽,不由有些急了。
“爲什麼不可?我方可信的丫頭那也是被綁架的一員!”方可信眼一瞪,凌厲的目光直射向陳志濤。
“就因爲方小姐是您的女兒,爲了她的安全,您就更不能去!”被方市長那冰冷而凌厲的目光一刺,陳志濤頓時感覺渾身都不舒服,儘管如此,他還是硬着頭皮解釋道:“方市長,您聽我說。目前案發現場正處在對峙階段,險情還未解除,萬一您到了現場,被匪徒發現,很可能會刺激到匪徒,情緒激動之下,難免會控制不住自己,萬一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出現一些不可逆轉的未知情況,那就更麻煩了。所以,您現在千萬不能去!”
“這…”聽得陳志濤如此一番解釋,方可信不由遲疑了一下,略一思忖,還是毅然命令道:“帶我去現場!我可以給你交個底,在沒有穩妥的方案保證人質安全的情況下,我不會輕易涉險。”
“方市長,您還是不能去,我要對您的安全負責,更要對全市七百萬市民負責!”陳志濤堅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阻止道。
“我是一個市長,但我更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方可信心頭怒火翻騰,一字一頓地沉聲說道。
聽得這一句話,陳志濤心頭一沉,他知道方可信眼下是非去不可了。也罷,有自己全程陪護,貼身保衛,難道還會出什麼問題不成?
當下,只好無奈地點點頭道:“既然方市長執意如此,那我們就現在去吧。不過方市長,您要答應我不能擅自露面。”方可信冰冷的目光直射向陳志濤,陳志濤硬着頭皮與之對視。
目光僵持了十秒鐘,方可信這才眼神一緩,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起身向門外走去。
“出發!前往案發現場!”陳志濤一揮手,一衆幹警紛紛戴上警帽,整了整衣服,尾隨離去。
商大人文院五號教學樓。整個教學樓的前後出口都封鎖了,樓下來來去去的跑動的都是警方的車輛,警笛聲四處響着,紅藍兩色相間的警燈在各種車頂亂閃,照亮了樓前的校道,也照亮了略有些陰暗的天空。
看着樓上那幾個晃盪來晃盪去的人影,池婉蓉恨得牙恨直癢癢。身爲市公安局刑警大隊長,她從成爲刑警的那天起,就一路順風順水,連續破獲多起大案要案。雖然她是個女兒家,但每次破案都是身先士卒地衝擊在案情第一線,每起案件都在她雷厲風行的雷霆手段下快速終結,獲得了警局上下一致好評,甚至在全省公安系統都有着不小的威名,“鐵娘子”就是大家送她的外號。
眼下這個案子的案情,在她所接觸過的案件中的雖然不是最危險的一件,但絕對是最棘手的一件。
原因無他,只因爲那幾個持槍匪徒本就是從公安系統內走出的敗類,他們原本就經受過公安系統內部的各種訓練,深諳破案要點,而且他們的偵查和反偵查能力非常強。
他們懂得如何趨避危險,他們懂得如何規避暗槍,他們更懂得如何應對警方的心理戰術,因爲這些東西原本就是他們所擅長的東西,對於這些警方的手段,他們更是深知其優點和缺點,自然知道該怎麼應對。
就因爲匪徒深知這些情況,所以才讓她親自帶隊來的大隊人馬多次行動都無功而返。
狙擊手找遍了四周所有合適的射擊位置,但卻都無奈地搖頭,因爲他們每找到一處後,在瞄準鏡中都可以看到目標匪徒押着人質頂在前面,根本不會露出任何破綻。而從瞄準鏡中,狙擊手鬱悶地發現,所有的學生都被匪徒喝令圍在匪徒四周,剛好將狙擊手的視線阻隔。
聞訊趕來支援的武警也不是沒有組織過強衝,可是當他們組織強衝的時候,被樓上匪徒抽冷子對下面的警車射出一梭子,並警告說若是再組織人強衝,他們下次射出的子彈就不是射警車了,而是射殺人質。無奈之下,警方只好妥協,進入對峙階段。面對已經進入瘋狂狀態的匪徒,他們不可能冒着人質極有可能被射殺的危險去強攻,只好另尋他法。
在想無可想的情況下,市局的談判專家到了。儘管覺得不可能成功,但池婉蓉也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讓談判專家拿着個大喇叭衝着樓上喊話,試圖用嘴皮子打開局面。
唯一讓她慶幸的是,五號教學樓除了五樓被劫持的語音室所在的人質外,其他所有的師生都已經被疏散,成功撤退到安全地帶,而五樓幸好平時也只有語音室上課,其他幾間都是會議室。
“我是商都市公安局的談判專家,張振波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你們已經觸及可以擊斃的條件,頑抗到底,死路一條,希望你們能懸崖勒馬,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去你媽的談判專家!你他媽的算哪棵蔥?方可信聽着!我知道你在下邊。你不仁別怪我不義,你想整死我,不給我活路,那我就一拍兩散,帶着你女兒一起死。反正老子死了,有個小美人陪着,就算做鬼也不寂寞。想要你女兒活命,那你就自己上來。”樓上傳來一聲厲聲喝罵,正是那張振波的聲音。
“張振波聽着,你打開手機,你的妻子和兒子都想跟你通電話。”
“*!老子沒有手機!也沒有妻子兒子,誰他媽過來老子就殺誰!方可信想要女兒,就自己上來!”
樓下扎堆的警車不遠處的指揮車裡,剛剛趕到的方可信面色鐵青,揹着手走來走去,他人的視線也都隨着他的走動而來回晃動着,都是一臉的皺眉深思狀,看上去似乎都在思考怎麼破解眼下的困局。
而商大校長汪哲生無力地癱坐在一旁,臉色一片蒼白,他萬萬沒想到,一向教書育人一片詳和的商大校園,也會成爲匪徒下手的風水地。這陣子接二連三已經出了不少事了,自己對學校的安全保衛工作已經加強了幾倍,沒想到儘管如此,還是出現瞭如此惡劣到極致的驚天大案。
“要不…強攻吧!”不知是誰小聲說了句不經大腦的話。
“絕對不行!”方可信、汪哲生異口同聲地喝道。
他們很清楚,如果強攻,很有可能激怒已經山窮水盡無路可走的張振波等人,萬一他們激動之下,興起搏命之心,隨意射殺人質,那可就完蛋了,要知道上邊可是有着一個班的學生和老師,人質足足有49人之多。
別說射殺全部人質了,就是死上任何的一個、兩個,這責任他們都承受不起。若果真出現那種情況的話,他們面臨的局面就不僅僅是下課那麼簡單了,甚至要爲此要負擔上不輕的刑事責任。
方可信說完,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本來充滿了凌厲和威嚴的眼睛裡淚水閃動。自己就這一個寶貝女兒,從小到大呵護備至,如同掌上明珠,真是含中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一直沒讓她吃過苦,遭過罪,沒想到今天卻因爲自己而遭遇了一生也不曾遇到過的劫難和驚嚇。
若是自己的女兒沒在裡邊,或許方可信就不會這麼猶豫良久,遲疑難決,估計早就下令衝進去,抓人、斃敵、清場、總結、頒獎了。可現在自己的女兒也在其中,這就讓他難以抉擇了。
“唉…還是我進去換她們出來吧。”方可信停下來回走動的腳步,擡步就往外走,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女兒死在面前,他的老婆就在外圍,他已經下令不準讓她進來,因爲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老婆,他怕見到她絕望而又怪罪眼神。
因此,他想做最後一次努力,用妥協換生命,或者用生命換生命。
“方市長!不行啊!”衆人一片混亂,堵門的,拉人的,哀求的,甚至市公安局局長陳志濤從背後抱住方可信的腰,勸道:“方市長,爲了商都幾百萬市民,您不能去啊!”
正在這裡,門口猛然衝進一個警察,驚呼一聲道:“不好了!情況有變!樓頂上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人!”一語甫出,四下皆驚。
“到底怎麼回事?”衆人聞言,均不由面色大變,方可信上前抓着那人的衣領急急問道。
那警察擡頭一看,發現抓着自己衣服的人乃是市長方可信,而位於方可信身後的自家老闆也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不由心頭一寒,嘴巴翕張儒偌了半天,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想了半天,才渾身一個激靈,指了指上面,急急說道:“大家出去看樓頂就知道了。”
方可信聞言,顧不上繼續追問,一鬆手,緊趕幾步,出了車門,擡頭一看,頓時驚得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