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邦城外的明軍大營,天還沒亮就響起了陣陣號角聲,張輔的前鋒軍早早拔營,開始向東進軍。因爲張輔昨晚就得到了稟報,朱高煦率騎兵去升龍了!
張輔原以爲,朱高煦已經把攻佔東都的大功讓給他,卻不料漢王的騎兵跑得比誰都快。升龍城現在兵力空虛、被攻破並非難事。張輔自然十分着急,接連兩次傳令,催促前鋒加快行軍。
漢王說話不算數?張輔仔細又看了一遍軍令,發現信中的命令、只是叫張輔帶兵進軍升龍,卻並沒說只有張輔部能去升龍……
張輔一肚子火氣,早知漢王狡詐,而今果然見識到了!
太陽升起後不久,前方有斥候武將來報:“漢王軍騎兵大隊,於昨日旁晚奪佔了升龍西南面十餘里地的一座莊子,駐軍在彼處,按兵不動!末將打聽到,那莊園乃清化豪強黎利之業。”
張輔頓覺事情怪異,漢王軍忽然急匆匆地衝去升龍,若是爲了搶攻,又爲何按兵不動?
他忽然想起,昨天有個武將盤問過漢王的奸諜。這時想起來,張輔便拍馬讓到大路邊,叫人把那武將喊過來問話。
不多時,大將蔡福拍馬趕到了張輔跟前。張輔立刻問道:“聽說昨天蔡將軍麾下,有人捉住了漢王的奸諜盤問。那奸諜從東邊來,去幹甚麼的?”
蔡福略微一想,便抱拳答道:“回大帥話,那兩個奸諜確是漢王的人,其中一人乃漢王府護衛軍戶。他們受漢王派遣,潛入升龍、打探前安南國後之下落。得知國後被圍在黎利的莊園,他們便趕着要回去稟報。彼時正有大帥中軍的信使要去漢王軍大營,末將遂派人護送奸諜一同西行。”
張輔一聽,馬上回過神來:原來漢王急急忙忙的樣子、率騎兵趕去了升龍附近的莊園,卻是爲了找安南國王后!
他又想到:漢王若是爲了搶攻,多邦城還有漢王的人馬,爲何沒有隨後跟去升龍?居然向西山大營調遣了……
張輔的臉立刻感覺到一陣發燙,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一種怪異的滋味涌上了他的心頭。
身邊有大將問道:“大帥,咱們是否還要急趨升龍城?”
張輔的臉更紅,心思好像已經被別人看出來了!張輔只得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正色道:“大軍趁勝攻下升龍,不得殆誤戰機!”
……黎家莊園裡,朱高煦站在門樓上,身上只穿了一身披甲和一件鎖子背心,他這幅打頭就沒打算帶兵出去。
朝陽掛在天邊,空氣溼潤、露水未乾,今天又是個大晴天。昨天旁晚明軍衝進莊園時,天已漸晚,大夥兒沒來得及打掃完狼藉的戰場,今早人們正在收拾。
朱高煦一早在這座門樓上,發現了陳興旺的屍體,這具屍體顯然在這裡躺了一整晚也無人理會。他不禁在屍體跟前站了好一陣子。
身在異域他鄉,見一個熟人拋|屍在外,朱高煦一時間倒不禁有幾分感概。
大夥兒來到這個地方,時時刻刻面臨着語言不通的陌生人、危險的敵軍,還有各種疾病的風險。有的是爲了軍功往上爬,有的是不敢抗命,有的因難以割|舍的情|欲和留戀,丟掉性命也在所不辭……
忽然之間,朱高煦自己反倒感覺有點迷茫。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一襲白裙。王后陳氏正在門樓下的一條石徑上、站在那裡遠遠地看着他。
朱高煦便擡起頭,對身邊的人道:“找個地方埋了。”
侍衛答道:“得令!”
這時朱高煦又見陳興旺的衣服裡有個東西,彎下腰一翻,原來是一枝有吊墜的竹笛,便順手拿了起來。他很快走下了門樓,迎面向王后陳氏走去。
陳氏換上了乾淨的素色長袍,安南人的服飾與漢服極爲相似,但似乎衣裙更窄一些。衣服裁剪得更貼身,於是她那嬌|好的豐腴胸脯、婀娜修長的細腰,以及髖部的誘|人輪廓都一覽無餘。儘管陳氏曾生過孩兒,但那身段依舊如此修長美妙。
她的肌膚如玉、容貌豔美,稍稍一走路,腰身輕輕扭|動的姿態更是頗有風情。就連朱高煦見之,也很是動心,難怪那陳興旺曾被眼前的王后迷了心竅。
這時朱高煦發現,陳氏神色異樣、正在觀察着他手裡的笛子。
他打破了沉默,揚了一下手裡的東西,淡然道:“陳興旺的妻子乃昆明城的名旦,我與她認識。順手便拿一件遺物帶回去,也好給他妻子留個念想。”
陳氏輕聲道:“漢王殿下真是有心。”
朱高煦又道:“那邊有間客廳,咱們到屋子裡談談。”
陳氏點頭道:“殿下請。”
陳氏的身體稍稍落後於朱高煦,倆人默默走了沒一會兒,她便開口道:“陳興旺對我有恩,他昨日被黎利殺死時,也是想幫我。不過後來我回房之後,原以爲漢王會來議事,便在院子裡等着。我身邊也沒熟悉的人差遣,便沒顧得上陳興旺的屍首。”
她這是在爲自己辯解麼?朱高煦覺得有點多餘,陳氏身爲王后,本來就不太可能對一介草民有多在意。
之前她幾年沒理會陳興旺,需要陳興旺時、才主動攀談結交。朱高煦聽說這事兒時,早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嗯……”朱高煦習慣性地發出一個聲音,不想對此多言。接着他又隨口道,“昨晚天黑了,我想着晚上多有不便,就沒有去叨擾王后。”
陳氏聽到這裡,微微側目,擡頭看了朱高煦一眼。
朱高煦察覺她的目光,也轉頭一看,眼睛從她單薄的削肩往下一掃,只覺她的側胸輪廓更高。這王后時不時就能讓人心神動盪,但朱高煦對美色還穩得住神……他不願意爲了一時的衝動,輕舉妄動,壞了大事。
朱高煦非常需要這個王后、以及她的兒子,對穩定安南國大局非常重要!
倆人剛剛見面,女子難免對剛認識的人有防備心。這時候朱高煦要是心急,很容易讓女子產生不安全感,那是相當不明智的幹法。一旦王后不信任他了,那他想扶持陳氏母子的算盤,豈不是得不償失?
朱高煦非常小心地對待着這個看似處於任人宰割田地的王后,因爲她有着比美色更重要的價值。
等倆人在客廳裡的東邊茶几兩旁,分上下入座了,朱高煦才謹慎地表示出善意。他故作溫和地微笑說道:“我與王后昨晚初次見面,卻總有一種‘時似故人來’之感,說起話也像故人重逢,好像早就見過一般。”
王后的反應很平和,她微笑道:“原來漢王也有此感。”
她很是迎|合,畢竟她現在如同魚肉、兒子還在朱高煦手裡,無論願意不願意,應該都不敢得罪朱高煦的。或許,倆人只是在試探着對方真正的態度罷了。
“在此之前,我已聽過王后很多事,正因如此,你我算不得不相識哩。”朱高煦笑道。他的神色毫無猥|褻調|戲之意,眼神卻忍不住瞧了一下王后的腰部。身材好的女子,坐下來時最易讓朱高煦失去剋制力,她坐着的姿勢,豐腴的髖部會呈現出皺|褶、非常美好,姿態也更顯挺拔端莊。
陳氏剛纔微笑着迴應朱高煦,笑意未全收,明亮的眼睛仍帶着些許笑意地看着朱高煦。那清亮的目光,倒讓朱高煦頓時覺得有點尷尬,好像已被看穿了心思一般。
好在陳氏並未說破,她柔聲問道:“漢王今早似有心事,您在憂心甚麼?”
在大明朝以來,他確實心思很重,老是忍不住想得太多。剛纔在門樓上呆那一陣,似乎被陳氏看出了心事重重的樣子。
朱高煦沉吟片刻,便帶着誠意道:“今年咱們有很多人來安南國,也死了不少,每次廝殺,便是屍橫遍野。我忽然覺得,人其實很容易死……”
陳氏認真地聽着,輕輕點頭。
朱高煦微微皺眉道:“人一死了,那身外之物還有甚麼用?既然如此,世人爲何要貪得無厭、涸澤而漁?爲了好處佔盡,很多食|肉者完全不顧他人死活,可這樣做又有多大的意思?”
陳氏想了一會兒,好言恭維道:“漢王定然不是那樣的人。”
朱高煦道:“所以我在尋思,自己在安南國之事上的主張、應該沒有什麼錯。有時候咱們不必只盯着自己的好處,爲了別人讓步一些,或許更有意義。
我想到傷兵營那些垂死絕望的士兵,就更加覺得,儘快結束安南戰爭、並避免更多的衝突,方是減少痛|苦的正確做法!”
陳氏馬上問道:“那漢王的主張是甚麼?”
朱高煦看着她正色道:“讓陳氏宗室繼任國王,名正言順,衆望所歸。”
陳氏美豔的臉上,神色頃刻間變得非常生動,激動的紅|暈、剋制的笑意、歡喜的好感,還帶着些許提心吊膽的疑慮,微妙地在她的眉目間急速變幻着。
她又小心而認真地問了一句:“漢王殿下,您的主張是真心的?”
朱高煦看着她的眼睛,輕輕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