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的大旱,廣闊的永定河只有中間有一層淺淺的水位,還不到一丈深。
朱舜回到蒸汽機作坊,站在光禿禿的永定河岸邊,朝着河心的方向看去。
前方一百米全都是黑色淤泥,沒有半點水流,靠近岸邊的河牀甚至都乾裂出了一道道大口子。
到處都是黑色淤泥的寬廣河牀上,大約有一百多人正在挖掘通道,把永定河中間僅有的河水,引到蒸汽機的管道下方。
徐光啓孫元化張燾三人坐着一輛驢車,來到了簡陋的蒸汽機作坊,首先看見的就是河岸邊矗立着一種高大的鋼鐵機械。
一共十座,一字排開。
先不說朱舜能不能治理旱災,這十座高大的鋼鐵機械,深深的震撼了徐光啓孫元化張燾三人。
孫元化盯着高大的鋼鐵機械,不停的上下左右打量:“難道是朱舜這小子又發明了什麼排水機械?”
“永定河已經乾涸到了這種地步,就算是張衡他老人家再世,也不可能從那麼低的河牀裡,把水引到四五丈高的岸邊。”
張燾這一次沒和孫元化擡槓,反而是很認同孫元化的看法。
張燾的恩師可是大明機械發明第一人王徵,對於機械和幾何方面的學識,其實不比徐光啓差多少。
正是因爲張燾對於各種機械極其精通,才十分認同孫元化說的話:“沒錯,不要說水力了。”
“就算是強大的風力,也不可能把水給引上來,再說了順天府屬於內陸,也沒有強大的風力可以利用。”
不過接下來的一幕,卻讓這三位大明的頂級發明家,震撼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朱舜瞧見這幾位過來了,也不廢話,鏟了一杴煤炭填進了火窯裡,隨着煤炭的劇烈燃燒,紐可門蒸汽機冒出了大量的白色蒸汽。
橫在蒸汽機最上方的粗壯搖臂,一根由鋼鐵打造的天平搖臂,一般壯漢擡都擡不動,竟然開始上下運動。
隨着天平搖臂的上下運動,永定河河底的河水被鋼鐵機械給抽了上來,順着排水管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
徐光啓孫元化張燾三人看着噴煙吐火的鋼鐵巨獸,一時間停止了呼吸,腦子閃過了同一個想法。
難道是龍王爺下凡了。
這個念頭只是停留了一息時間,很快又被他們拋在了腦後,精通各種機械和幾何學識的他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朱舜發明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動力機械,可以替代畜力、水力、風力的動力機械。
徐光啓孫元化張燾三人的呼吸不免有些凝重,這種新式動力機械的意義,他們作爲大明最頂級的發明家,非常清楚。
將會給大明帶來一場風暴,一場改變生產力的動力風暴。
徐光啓不顧風度的快步走了過去,表情凝重的開始仔細觀察蒸汽機,問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這種機械的動力是何物?”
孫元化和張燾也是快步走了過來,分別問出了各種的疑問。
“這種機械的威力怎麼樣,可以提起多重的東西?”
“這種機械的造價是多少,貴不貴?”
面對這三位頂級發明家的三連問,朱舜先回答了他們最關心的問題,指着蒸汽機旁邊的一個棚子說道:”動力源就是那個東西。”
徐光啓轉頭看了一眼棚子,皺眉道:“煤炭?”
孫元化也是滿臉的不解:“還是煙煤?”
倒是張燾看着正在劇烈燃燒的火窯,若有所思:“熱氣的力量?”
聽到熱氣的力量,反倒是朱舜心裡出現了一絲驚訝,蒸汽機的發明正是因爲帕平發現了熱動力現象。
張燾居然已經發現了這一現象。
崇禎四年是1631年,帕平是在1679年發明了帕平鍋,早了歐洲將近半個世紀。
如果沒有滿清入關,這個發現,還真的有可能率先引發第一個工業革命。
張燾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緒飛轉的狀態,喃喃自語道:“熱水燒開以後,熱氣能把壺蓋給頂開,說明熱氣具有風力那樣一種看不見的力量。”
“這種蛋形容器的底部有大火,最上面的那個連桿經過熱氣的衝擊,必然向上擡起。”
“熱氣消失了,連桿就會再次落下,這樣就形成了一上一下的往復運動。”
“但是這個往復運用有什麼意義?爲什麼能把河水從四五丈深的河底抽上來,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力量?”
張燾想到的越多,接下來出現的疑問就越多,漸漸陷入了一種魔障狀態,不再理會這裡的任何一個人,整個世道就剩下了他一人。
孫元化在研究火藥的時候,也會陷入這種魔障狀態,這是一件好事,能夠想通很多平時想不通的事情,噓了一聲,讓朱舜不要去打擾張燾。
朱舜似笑非笑的指了指旁邊的紐可門蒸汽機,只有提高嗓音,才能讓聲音不被紐可門蒸汽機的轟鳴聲給蓋住:“這種機械叫做蒸汽機,動力就是來自於煤炭。”
“功率是5.5馬力,嗯....就是能把一百斤左右的水,提到46.6米高的上空,嗯....十六丈左右的上空。”
一百斤的水,提到十六丈高的地方!
徐光啓和孫元化兩人站在原地,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就這麼張着嘴,看着冒出大量白氣的蒸汽機。
紐可門蒸汽機不停的上下運動,噪音很大,朱舜只能走過去把炭火熄滅,停下了紐可門蒸汽機。
徐光啓緘默了很長時間,吐出一句驚歎:“十朋之才,遠在我之上。”
孫元化更是口無遮攔的說了一句:“也在王徵先生之上。”
這句話說出來,可就相當於踩着別人的名聲巴結朱舜的意思了,王徵要是知道了這件事,肯定結下了樑子。
孫元化能夠成爲正五品郎中,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今天蒸汽機給他帶來的震撼實在是太過驚人了,不這麼說不足以形容朱舜的大才。
蒸汽機的轟鳴聲停了下來,張燾也從魔障狀態清醒了過來,說了一件讓徐光啓忍不住皺眉的事情。
張燾走到紐可門蒸汽機旁邊,深情的撫摸着鋼鐵骨架,鄭重的說道:“我決定了,明天就去辭官,過來當個教書匠。”
朱舜只是想讓這三位大明頂級發明家,見識見識蒸汽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巨大的意外收穫。
機械局的總工程師,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