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東西二門的二位將軍,只要把本官的命令執行到位就行。”
“至於其他的戰術打法,他們全部自由發揮,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但有一條,敵人的攻城輜重部隊進入大炮射程範圍之後,絕對不允許用大炮轟擊,大大方方的放他們進來。”
“等他們停止推進,準備轟擊我們的城牆之時,再用綁紮火油彈的踏橛箭焚燬!”
“切記,一定是他們即將準備好,即將對我們的城牆發起攻擊之前,發射燃燒箭焚燬!”
傳令兵在聽到這麼一道命令之後,也是非常的想不通。
說句不好聽的,這放着大炮不用,非要用老古董的打法,真就是有點捨近求遠還返祖的感覺了。
但就葉青說這話的語氣和眼神來看,又是那種不容商議的決絕!
當然,他們只是一個兵,只有照章辦事的份兒!
再者說了,以他們的道行,又怎麼能猜到他們葉大人心中所想,或許他們葉大人有其他的戰略意圖也說不定。
但這也不影響他們暗自好奇!
不僅他們好奇,在座的所有人都很好奇,就連馬皇后也不例外,而唯一不好奇的人,便是葉青的助理,雁門縣縣丞吳用。
吳用知道,這其實也沒什麼戰略目的,就是爲了滿足他們葉大人的一個‘惡趣味’!
想到這裡,吳用只是淡淡一笑,就繼續提筆書寫。
可也就在此刻,馬皇后卻是突然問道:“葉大人,我雖然只是一介婦人,從未參與過任何兵事,但也知道打擊敵人的城池和輜重,最好的武器就是大炮。”
“可您卻放棄使用大炮轟擊輜重,執意使用弓弩牀,這是何意啊?”
“當然,民婦只是好奇一問,葉大人如果不想說,那就當民婦失禮了。”
馬皇后話音一落,就繼續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上位帥座之上,葉青看着這個談吐有度的郭夫人,只覺得她和郭老爺是真的沒有一點夫妻相。
愣是從頭到腳都沒有半點夫妻相!
丈夫說話咄咄逼人,就好像他天生就要高人一等,任何人都欠他二百五十兩銀子一樣。
可這夫人卻是言行得體不說,還談吐有度,愣是圓潤到找不到一點看不慣的棱角。
葉青知道,這郭老爺作爲當過朱元璋親兵的老兵,多半也是個棒槌出身,也就是因爲朱元璋的原因,纔跟着撈了這麼個媳婦兒!
按理說夫妻多年,也該不是丈夫影響妻子,就是妻子影響丈夫纔是,總得有那麼點夫妻相纔對!
可這兩人倒好,簡直就是一對活的‘反義詞’,都不能說像極了假夫妻,簡直就是比假夫妻還不如。
但就他們那到處撒狗糧,還撒得無比自然的作風來看,又完全可以說是中年版的模範夫妻。
想到這裡,葉青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一絲饒有興致的淡笑,真就是幾百年都沒見過這麼一對。
這樣的模範夫妻他倒是見過,他的其中一位老師,唐太宗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就是,可人家卻不論是出身還是行爲習慣,都還是很有夫妻相的。
哪像這二位,簡直就是奇葩又有趣!
如果是正在雁門關城牆上觀戰的那位來問這事,非刁難他個九曲十八彎不可,可面對這位郭夫人,葉青卻不太想刁難。
首先,她丈夫纔是他葉青招惹朱元璋的橋樑!
再一個就是這郭夫人確實沒什麼棱角可磨,雖然壞過自己不少事,但人也確實沒一點討厭的地方。
想到這裡,葉青只是翹起二郎腿,坐姿隨意道:“郭夫人,本官先問你一個問題。”
“你覺得世上最好玩的玩意兒是什麼,找什麼樣的樂子,纔是最好的樂子?”
馬皇后被這突如其來的反問,給問得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
但她知道,這葉青雖然特立獨行,但說話做事卻有條有理,他來這麼一句反問,一定是和她的問題相關。
馬皇后確實不像朱元璋那樣着急,她只是耐着性子思考這個問題。
“吃喝漂賭?”
“不對,他葉青明明是吃喝漂賭的大老闆,卻只講吃喝從不漂賭,他不會這麼膚淺!”
“玩弄權謀?”
“也不對,他葉青有玩弄權謀的本錢,卻又有那麼點超凡脫俗的意思,他的灑脫遠不是李善長這種隨時都深沉的老狐狸可比!”
也就在此刻,馬皇后突然就想到了葉青曾經大方承認過的一個惡趣味,他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而且對方的身份地位越高,他就越有成就感!
這種惡趣味總結爲四個字,那就是‘玩弄人心’,但也不能等同於玩弄人心,只能算是玩弄人心的一門小分支學問。
想到這裡,馬皇后看向葉青的目光就有些複雜了,有那麼一小點看變態的意思。
馬皇后試探性的反問道:“玩弄人心?”
葉青聽後,當即一把拍在大腿上,緊接着就指向馬皇后,有那麼點遇到知音的感覺了。
“不錯,本官最大的喜好,就是玩弄人心!”
“本官曾經說過,本官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還對方身份地位越高,本官就越有成就感。”
“其實不止是這一點,本官還喜歡掌控人心!”
說到這裡,葉青的目光突然就變得深邃了起來,緊接着他又幹勁十足的說道:“人心是什麼組成的?”
“人心是由諸多情緒組成,快樂、傷心、希望、失望.”
“本官要一個人快樂他就快樂,要一個人傷心他就傷心,要一個人充滿希望他就滿眼期待,要一個人失望他就面如死灰!”
“這種在人心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美妙了。”
“同樣的道理,掌控常人的人心純屬浪費時間和精力,掌控常人不可掌控之人的人心,纔有成就感!”“譬如,李善長、胡惟庸,乃至於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
“當然,現在本官要玩弄的是,草原最後一個名將,被陛下譽爲天下奇男子的王保保的人心。”
“本官讓他的攻城輜重平安到達他們的射程以內,還讓他們做好擊發準備,就是要給他希望!”
“可緊接着,本官就要他無比的失望!”
“這種成就感,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站在右側,身穿親兵軍甲的十名錦衣衛小夥子,還是頭一回看到這麼有幹勁的葉青。
他們聽着這樣的言論,腦子裡直接就出現了一個‘變態’的近義詞,以及恐怖等詞彙。
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他葉青也變態得很高級,甚至還是一種能力的體現!
對於他拿朱元璋打比喻的說辭,他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在他們看來,葉青就是自以爲山高皇帝遠就嘴硬,要真站在身披龍袍的皇帝老子面前,一定跪得比誰都快。
畢竟嘴有多硬,膝蓋就有多軟,是一個十拿九穩的定律!
而坐在文書位置上的馬皇后,也覺得他葉青有點變態,但沒有能力也確實無法做到這種高級的變態。
但也還是那句話,他能不能成功玩弄王保保的人心,還得看他的弓弩牀是否爭氣。
如果只是看着好看,效果和她家重八以前造的弓弩牀差不多,那就是純屬吹牛。
至於是否吹牛,就得等她家重八觀戰回來才能揭曉了!
她現在只想葉青拿她家重八打比喻這話,只是單純的山高皇帝遠就嘴硬,因爲只有這樣,她才能保住他葉青的命!
但也不知道怎麼的,她突然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總感覺真到了那個時候,他葉青還真就不只是嘴硬而已!
當然,這種感覺只是那麼一瞬間就沒了。
可也就在此刻,葉青在大方的說出自己的愛好之後,突然就看向了應天府的方向。
馬皇后的眼裡,葉青的眼裡有了一抹毫不遮掩的期待與玩味之色。
葉青期待道:“其實,玩弄陛下的人心,還真沒什麼挑戰。”
“陛下雖然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但他畢竟脾氣火爆且衝動易怒,隨時可以拿捏他!”
“真正能讓本官覺得有挑戰的人,真正讓本官覺得最有成就感的事情,莫過於玩弄皇后娘娘的人心!”
葉青回憶着前世有關於馬皇后的史料記載,他只覺得這女人實在太無懈可擊。
如果能和她博弈一局,那就太好了!
只可惜,他葉青已經過膩了古代的生活,不想爲了這件事就耽誤回家的日程!
再一個就是馬皇后身體不好,本身壽命就短,他葉青也不是那種爲了好玩就完全喪良心的人!
如果自己運氣差到爆,還有見馬皇后的一天,他也願意幫她續個命!
可也就在葉青如此思索之時,站在右側的十名錦衣衛小夥子,突然就覺得背心直髮涼。
他們看着膽大包天的葉青,是真的想集體提醒他一句‘我的葉大人,你口無遮攔,膽大妄爲,也得稍微有個度吧’!
而他們的身後,坐在文書位置上的馬皇后,卻是因爲葉青的這番言論,再次失去了人生的第一次!
她身體上的第一次給了朱元璋!
現如今,她又因爲葉青,第一次有了強烈的‘好勇鬥狠’之心!
馬皇后那尖銳如繡花針的目光,透過錦衣衛小夥子之間的縫隙,直直的刺向葉青!
“小夥子,很有志氣嘛!”
“都把主意打到老孃的人心上了?”
想到這裡,馬皇后直接就在心理上暗自改口道:“本宮等着你,等着你入朝爲官,等着你來掌控本宮的人心!”
也就在馬皇后如此盤算之時,葉青又轉過身去,面對那靠背貼着寫有【陛下親封‘天下奇男子’】紙條的空椅子,專心下他的棋。
葉青爲自己落下白子之後,又快速爲王保保落下黑子。
與此同時,他又目光深邃道:“該你出招了。”
“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現在應該已經收到了首戰失利的消息,但我想你不會撤回他們。”
話音一落,葉青的嘴角也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馬皇后聽着這麼一句話,也是暫時收了自己這顆‘好勇鬥狠’之心,並看向雁門關外的方向。
雁門關中門六裡開外,北元主力大軍中軍帥帳之內。
王保保和乃兒不花,正皺着眉頭,聽傳令兵的彙報。
“報,”
“我東西兩路大軍都首戰失利,衝鋒過半,喪失五千步騎大軍,合計喪失一萬步騎大軍。”
“重甲破陣騎兵,均折損殆盡,二位將軍詢問,是否可以暫時撤兵,商議出對策之後再戰?”
“.”
身披黑色皮甲的傳令兵,在彙報完戰況之後,就開始如實彙報新式洪武大炮的射程威力等情況。
儘管他們不知道‘新式洪武大炮’這個名字,但卻知道這絕對不是朝廷配置的大炮。
他們的探子沒有在雁門縣搞到軍事情報,但留在中原腹地的探子,卻還能搞到一些朝廷的情報。
再者說了,他們和朝廷大軍去年才交過手,深知朝廷的大炮比前元造的炮好不了多少。
在廣闊的草原戰場上,除了嚇唬戰馬,基本沒什麼太大的用處。
很顯然,這是雁門縣自造的炮!
王保保聽着這些戰報,直接就把目光鎖定在了面前沙盤上的,雁門縣縣衙地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