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拱手稟道:“回大人話,此村以西正鬧瘟疫。所住百姓皆已西遷百里,所以此地無人居住。”大奎聞言一驚,又問:“瘟疫只在災荒之年纔有,我看順元城內一派昇平景象。哪裡像有災情?”
許千笑笑道:“此事在下不便多言,還請大人早日回城吧。”大奎無奈道:“既然許校尉不便說,那本官就回城便了,告辭。”大奎一拱手回身上馬,調轉了馬頭。許千拱手道:“恭送大人。”待到大奎走遠,許千轉頭對身後士卒道:“你速速進城,將此事告知樑師爺。”兵卒拱手領命,轉身去了。
大奎騎在馬上一路向回走,待離得小村遠了,大奎繞路向西一路疾馳。又行了百餘里,此處已是另一番景象。
入目一片蒼涼,滿目風沙。地上已無寸草,到處是被人挖掘過的痕跡。遠處山林不見綠色,卻是一片慘白。走得近了纔看清,每棵樹木俱都被扒去樹皮擼了樹葉。再向西走,路邊間或可見人之腐屍枯骨及頓足其上的幾隻烏鴉。大奎策馬而過驚起這幾隻烏鴉飛向空中,久久盤旋不肯離去。
大奎又行一程,遠遠見到一處小村,卻是一片破敗景象。進了村,竟見到幾十人圍在一起卻不知在做什麼。大奎一時好奇勒馬頓足觀看,人羣中閃過一道縫隙,大奎見到是一堆篝火上架着一口大鍋。這些人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如今已近初冬,南方雖不十分寒冷,但早晚之際也是頗具涼意。想想即將到來的寒冬,這些饑民又能活下來幾個?
過了片刻,許是鍋內的東西熟了。這些人竟不顧滾燙的湯水伸手去鍋裡爭搶,大奎見到他們搶出了東西便向嘴裡塞,離得遠了看不到他們吃的是什麼。不由的策馬又向前行了十幾丈,當看清饑民手中之食,大奎口中不由一陣發酸,腹內噁心欲嘔。大鍋邊的地上掉了一塊肉,卻是一支孩童的手臂。
當這幾十饑民見到大奎及兩匹健馬,目光中閃過狼一樣厲芒。大奎不敢久留,揚鞭策馬衝過這羣饑民身側一路向西疾馳,餘光看到兩側茅屋院裡不時有老弱婦孺的屍體橫陳地上,已招了成羣的蚊蠅。
衝過了這個小村再向西行,路上的餓殍更多。四周一如來時路上,已是草木不生。
再行十餘里,遠遠見到一股濃煙。此地已是丘陵地帶,前方的小坡擋住了視線。大奎策馬前奔上了土坡,放眼望去卻是一個大寨依山而建,這個大寨看樣子足能容納幾千人。此時已近傍晚,大奎決定進了寨子看看便回去。
(情節需要,一切少數民族皆用漢語。實際我也不懂別的少數民族語言)
大奎策馬緩緩進入大寨,寨中一處廣場正中燃着熊熊火堆。寨民數千人圍在四周,如此災年裡竟有人在哪裡載歌載舞。
這些人瞧衣飾非是漢人,皆是黑巾裹頭,男子身着白衣外罩黑色比甲,女子一身黑衣布裙。這些人看樣子是在舉行什麼盛大的儀式。大奎策馬走到近前纔看清,那熊熊的火堆裡竟是焚燒的人之屍骨。
一個巫師模樣的人身穿花袍臉上塗滿白粉,一手持鼓一手拍擊,圍着火堆又跳又叫。周圍的人不時吶喊應和着,火堆旁尚有幾十具男女屍體,此時正有兩名漢子不時的擡了屍體扔進火堆。
大奎心想這原來是舉行葬禮,卻不知這些人都是什麼族。火堆裡的屍體想必都是得瘟疫而死的。大奎本想找這寨中的長者問清原由,但此時此刻卻不適宜,無奈之下只好下馬站在原地等在那裡。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眼看天都要黑了,好歹等到儀式結束。大奎正準備找寨中長老族長了解此地災情,突然想到自己是當朝二品大員需注意身份儀表。當下連忙整整衣冠,等着人羣散去。
誰料當這數千寨民見到大奎站在那裡,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是漢人的官,打死他。”這一句話猶如干草堆裡的星星之火,瞬間點燃衆人憤怒。所有青壯皆跑着去尋了農具棍棒,一時找不到傢伙的就隨手撿了地上石頭向着大奎蜂擁而來。
大奎雖驚卻也不怕,閃身躲過投來的幾塊石頭,隨即氣運丹田爆喝一聲:“我是來送糧的。”大奎這一句話聲若驚雷一般,寨民頓時被震住,齊齊頓足不前。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分開衆人來到近前,上下打量了大奎問道:“你是何人?到此作甚?”大奎一喜,拱手道:“在下江南通政使張大奎,聞之順元受災前來視察民情。”老者身邊一名漢子喝問道:“你不是說來送糧的嗎?你的糧在哪裡?”
大奎正色道:“我自然是來送糧的,不過先要查實災情。”老者聞言道:“你孤身一人前來,我們也不便相欺,請寨中客室說話。”說罷當先轉身行去。圍在身周的寨民紛紛讓路,看樣子這老者在寨中聲望極高。
大奎牽着兩匹馬緊跟其後來到一處竹樓前,老者伸手做請:“請跟老夫上樓一敘。”當先沿着竹杆搭成的樓梯上了竹樓。大奎也不推辭,將馬匹拴在樓下緊跟其後步上竹樓。
進了屋子,兩人分賓主落座。大奎環目四望見室內陳設甚是簡單,一張木桌兩張竹椅,竹牆上掛着一張獸皮一套弓箭別無他物。
老者持了桌上陶罐倒了兩杯清水道:“山寨僻陋無以待客,清水一盞望勿見怪。”老者單手遞茶,大奎連忙起身雙手接過:“多謝老丈。”等大奎再次坐下,老者當先開口問道:“不知大人此來要如何送糧啊?”大奎忙道:“不敢欺瞞老丈,本官此來是視察民情,一旦查實災情即刻命順元城開倉放糧。”
老者扶髯笑道:“但不知老夫可信你幾分?”大奎掏出腰牌雙手遞上道:“這是本官的信物,老丈請過目。”老者接過腰牌看了幾眼又遞還給大奎問道:“大人想知道些什麼?”大奎道:“本官想知道,順元以西爲何有軍兵把守?如此災年順元城的城主爲何不接濟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