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三步並作兩步趕到門前伸手拉開門閂,卻見到門外的小子早已撒腿跑出老遠。
這也怪不得那公子,大戶人家的女人若是與陌生男人私通,按民俗是要被浸豬籠的。(把人裝在竹籠子裡沉水溺死)那公子雖只是隔着一道牆與蓮兒說話,但此等行爲已是犯了禁忌。若是換了別的人家,誰會讓自己的家的女人與人暗通款曲?
大奎見到那公子逃跑不由有些好笑,但仍是提步追去。大奎若是想追一個人,還有誰能逃得出手掌心?
那公子一陣發足狂奔,卻總是能感到後背發涼,忍不住回頭去看頓時驚得亡魂皆冒。大奎的一張臉上帶着憨厚的笑容,就在這公子身後不及一尺遠。“媽呀!”一聲,那公子拼盡全身力氣加快奔跑,大奎只是若即若離的跟在其身後。轉眼二人跑過了三條街,那公子已是速度慢了下來。
大奎故意在其身後發出桀桀怪笑,那公子驚魂未定之際竟是失足撲在街上。
大奎氣定神閒走到這公子身邊蹲下,臉上一派戲謔的問道:“怎麼不跑了?”
那公子上氣不接下氣,哪裡還能說得出話。
大奎伸手抓在這公子的後腰上拎着便走,一邊走一邊冷聲道:“身爲讀書人,當知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你勾引良家婦女,我這便拉你去見官。”
誰知那公子氣喘吁吁道:“蓮兒…是清倌…人,是香…香泉坊…的臺柱,我早與…她相…相識。”說着,這公子在大奎手上掙了幾下。
大奎聞言哈哈大笑道:“實話跟你說吧,蓮兒是本大爺花了八千兩白銀贖回來的,她早已是紅倌人啦。你竟敢勾引我的女人,當真不知死嗎?”說着信手將這公子扔在了地上。
(清倌人即是隻賣藝,不賣身的歡場女子。她們不光有着清麗脫俗的外表,也會讀書寫字、吟詩作畫。然而她們只是妓院中的清倌,她們的才華只是覆蓋於慾望之上的一層薄紗,一旦真正勾起了買主的興趣,它便不再具有存在的價值。紅倌人即是賣藝又賣身的女子。)
聽到大奎的這句話,這公子明顯的沉默了。雖是被摔得渾身劇痛,但仍是猶自不信道:“不會的,絕不會的。蓮兒是清倌人,她絕不是紅倌人。”說着,這公子失魂落魄般的喃喃自語着。
在當今的這個時代,禮教之防甚重。男人對心意的女子尤其看重其是否完璧,或許情人眼裡出西施自古皆然。這公子對蓮兒一片癡心,自然是滿心幻想着蓮兒是守身如玉的好女子,雖是明知這是自欺欺人,但這公子仍是不願意相信。
大奎冷聲笑道:“現在你已經知曉了蓮兒的身份,便不要自找苦吃啦,本大爺今天心情好,便放你一馬。若是再來相擾必不輕饒。”大奎說着轉身便走。
誰知這公子突然厲喝一聲:“你站住!”
大奎不禁想笑,心想我便是站住你能如何?轉過身來卻看到這公子已是滿臉怒意站在那裡,雙手緊緊握着拳。
大奎問道:“你待怎樣?”
只聽這公子咬牙切齒道:“我不許你說蓮兒的壞話。”此時的這位已是雙目盡赤氣衝斗牛,看這架勢是想和大奎打上一架般。
大奎戲謔道:“如果你能打贏我,我便將蓮兒送給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一句話便如星火燎原般,將這公子的怒火瞬間點燃。
“啊~!”一聲怒吼,這公子便如一隻狂怒的猴子,原地上躥下跳的歇斯底里喊道:“蓮兒是清倌人,蓮兒是人,不許你這般羞辱她。”說話間,這公子向着大奎衝了過來。
大奎站在原地,眼看着這被癡情迷了心竅的公子衝到身前,在看着他揮拳打過來。大奎只是一閃身,只不過閃身的同時只邁出了一條腿,無形中形成一個側弓步。那公子一拳打空,身子卻是收勢不住直向前撲去,卻被大奎右腿絆住。毫無懸念,‘噗通’一聲。這公子結結實實的摔了個狗吃屎。
許是這一下摔得有些重,這公子當時即摔得閉了氣,趴在地上直哼哼。
大奎搖了搖頭,站直身子嘆道:“這般不濟事,摔一跤便爬不起來了。若是有人欺辱蓮兒,你卻如何保護她?”
趴在地上的公子好半響才怒喝道:“我要殺了你。”說罷竟呼的一聲站起身來,轉頭向着大奎再次撲來。大奎臉上滿是不肖,伸手在這公子伸出的手臂上一圈一撥。只是這一順帶之力,這位公子便橫裡飛了出去。
街邊剛巧有隻偌大的竹筐,筐裡淨是些菜葉垃圾,這位公子無巧不巧的一頭栽進了筐裡。大奎並沒有用力,更是不會刻意傷他,豈知如此一來卻將這公子激怒。這位公子費了半天勁從筐子裡爬了出來,又向大奎衝來。
大奎哈哈笑着轉身便跑,邊跑便揚聲道:“你是一個廢物,若能抓到我,我依然將蓮兒送你。若不然等本大爺玩夠了,我便將蓮兒再賣回青樓去……。”
大奎此番言語竟讓這公子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向着大奎拼命追去……。
這位公子身體實在有些嬴弱,跟着大奎跑回了潘府後門時,已是扶在牆上嘔吐起來。
大奎站住身形回頭看到不禁皺皺眉,但卻剛好看到蓮兒走出門口看着那公子,一臉的關切。大奎呵呵笑道:“蓮兒,你且告訴這位公子,你是清倌人還是紅倌人?”
蓮兒站在那裡咬着下脣卻是沒有回答大奎的問話,只是望着那仍在嘔吐的公子默不作聲。過了好半響,那公子才嘶啞着問道:“蓮兒,你告訴我。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蓮兒臉上留下淚來,輕聲道:“公子,我早就說過我是殘花敗柳,你爲何還要執迷不悟?公子還有大好的前程,何必在我這樣一個青樓女子身上浪費時日空費心思?”說着,蓮兒低下頭輕聲飲泣,卻已是梨花帶雨。
正當此時,大奎卻是揚聲道:“你且告訴這個小子,你與他只是逢場作戲罷了,叫他以後不要再來相擾。”大奎這話是對蓮兒說的,聽在那公子耳中卻是針刺一般的難受,一雙眼睛死死釘在蓮兒臉上,他在期望蓮兒說對自己是真的。
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傷。只聽蓮兒良久才道:“我是青樓女子,讓客人流連忘返是我的本分,這其中沒有絲毫的男女私情,公子回去吧。”
大奎聞言當即一拍巴掌讚道:“這就對了嘛,世間哪有真情在?你快快死了這個心吧。”說着過去伸手拉了蓮兒的手,大搖大擺的向門裡走去。
豈料那公子許是得了失心瘋,見到牆根有一塊石頭,當即彎腰拾起發狂一般吼着向大奎奔來。這時大奎已經走進門裡,發覺身後異動不禁伸手扳住門板猛力向後摔去。‘咣噹’一聲大響,只見那公子高舉着石頭站在門前,門板正拍到臉上。
石頭從這公子手上落到了地上,那公子隨之向後直挺挺仰面倒去。‘噗通’一聲,竟就此倒在地上沒了聲響。
“馬公子!”蓮兒一聲驚叫,奮力甩脫了大奎的掌握,回身奔向倒在地上的那位公子。見到馬公子已是人事不知,蓮兒不禁慌了手腳。哭泣着蹲下身伸手搖晃馬公子的身子道:“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大奎心中不禁好笑:‘原來那公子姓馬!’經此一事,可見這馬公子在蓮兒的心中甚是重要。試想一個青樓女子每日張顏歡笑,與客人逢場作戲,卻哪裡會記得客人的名字?香泉坊是什麼地方,每日裡的美人輪換上臺獻藝,馬公子自然不會有機會和蓮兒說什麼話。由此可見這蓮兒對這位馬公子還是頗爲上心的。
大奎剛纔這一門板,直把馬公子撞暈了過去。這等大響早已驚動了府內人,只見三五名漢子由前院衝了出來,領頭的卻是狗剩。
“大人,發生了何事?”狗剩衝到身前急聲問道,他心裡清楚大奎的本事,若是真有事,他們這些人根本幫不上忙。如此一問只是盡本分罷了。
大奎轉身指着蓮兒與倒在地上的馬公子道:“這二人夜半在此相會,正巧被本官抓到。你等將那男子關進酒窖,明日再行理論。”狗剩等人再不遲疑,衝過去將昏在地上的馬公子拎了起來架進了院子。
蓮兒不禁站起身淚眼望着大奎,接着屈膝跪在了地上哭泣道:“大人,蓮兒知錯了,求您不要爲難馬公子了,蓮兒求求你了。”
大奎嘿嘿笑道:“你且起來吧,明日事明日再行商議。”
蓮兒只是搖頭道:“大人不答應,蓮兒不起來。”
“你要是不起來,我便不答應!”大奎也拗了起來。
蓮兒聞言心知大奎不會再爲難馬公子了,這才盈盈起身走進了門。
大奎走過來關了院門上了門閂,隨即冷聲道:“去安歇吧,明日還有要事要辦。”說完大奎再不理會蓮兒,大步向前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