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
李維正聽的一頭霧水。“什麼叫表哥當得不合格?這和顧英有什麼關係?”
倩倩忽然想起這件事應該給大姐說才行,給眼前這傢伙說了反而會壞事,她連忙收住了話。笑道:“顧英的商行想做日本國的貿易,她找過你幾次,你都沒有時間,所以說你這個表哥當得不合格。”
李維正笑了笑道:“原來是這件事,這倒不是什麼難事,現在朝廷鼓勵進行海外貿易,她可以直接去找市舶監,不過我可以替她寫一封信,你什麼時候請她來家裡吃飯。”
倩倩聽他肯幫忙,不由心中高興,便連忙道:“今天她本來要來我們家吃飯,但又急着滿京城去找高麗紅參,所以就沒來,我明後天讓她過來。”
李維正微微一怔。“她急着找高麗紅參做什麼?”
“聽說是皇后娘娘找到了她,要買一支高麗紅參做藥引,她本來是有一支的,不料昨天被人買走了,可她又答應了皇后。只能到別的藥鋪去買了。”
李維正搖搖頭笑道:“這種紅參很少見的,一般藥鋪都不會有,我記得咱們家好像有一支,你去給大姐說說,讓她找出來給顧英送去。”
“就是!”倩倩忿忿地道:“她那支紅參在庫房裡擺了兩年都無人問津,這會兒皇上急着用它治病,它就立刻被人買走了,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作對!”
“是被誰買走了?”李維正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買者不肯透漏姓名。”
“你是說這紅參是用來給皇上治病?”李維正忽然疑惑地問道。
“好像是的,是皇后娘娘找到了顧英。”
李維正的心中本能的生出了一絲警惕,前幾天,呂思遠秘密派人來稟報他,燕王要鋌而走險了,但具體是姚廣孝在操縱,他也不知道燕王會用什麼手段,李維正便留了意,今天這件事情雖然很尋常,但它卻和朱允炆的病掛上了鉤。就使李維正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聯想。
但這種事情他不想讓倩倩知道,便指着托盤若無其事笑道:“好了,我要開始處理政務了。你把它端出去吧!”
倩倩把碗筷端走了。李維正則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在窗上敲了三下,立刻又道黑影閃出,“請大人吩咐!”
“速去把方嵐叫來!”
……
夜幕籠罩着京城,夜色中大街上行人稀少,幾名騎士護衛着一輛馬車疾駛而來,停在了徐壽輝的府門前,府門前早已有幾個人在等候,只見從馬車裡走出一名灰衣老者,他身材高大,臉龐乾瘦,目光中帶着一種陰戾,幾個人立刻迎了上去,爲首管家恭恭敬敬問道:“可是忘憂先生?”
老者哼了一聲。取出一塊金牌晃了一下,“認識這個嗎?”
管家立刻肅然起敬。連忙將他請進了腹內,馬車隨即又駛遠了,老者跟着管家一直走到了內院,來到一間屋前,管家道:“我家老爺已經等候先生多時了,請進!”
老者傲慢一笑。推門大步走進了房中,房中燈火通明,坐着兩人,一人正是主人徐壽輝,而另一個卻是被徹底罷黜的敗軍之將李景隆,他們見老者進來,一起站起來拱手笑道:“久聞忘憂先生之名,今天得一見,實在是榮幸。”
老者也拱手回禮道:“老朽不過是一名醫士,辨識得幾味藥材,懂得幾個方子罷了,當不起兩位大人之禮。”
“哪裡!哪裡!忘憂先生過謙了,三十年前先生號稱天下一國手,先帝數次相請也不出,也只有燕王殿下才有這個面子,先生請坐!”
這名老者姓賈,三十幾年前當過元朝宮廷御醫,曾被元順帝封爲天下一國手,自稱忘憂山人,元朝滅亡前夕他便隱姓埋名了,朱元璋幾次派人去找他,但找不到他的蹤影,三年前姚廣孝替燕王收羅民間奇人,在大名府找到了這個賈國手,成爲燕王的金牌供奉。這個賈國手醫術精湛倒是其次,他最厲害的是用毒,能在無形無味中下毒殺人,一般般的辨毒器具根本就實驗不出他的毒藥。
賈國手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下來,道:“我用毒不用計,道衍大師讓我來聽徐大人吩咐。其餘我就不管了。”
“先生只管用毒便可。”
徐壽輝取出一隻木匣。打開蓋子,推到了賈國手的面前,燈光下,一支紅參正靜靜的躺在木匣裡,賈國手眼中一亮,“是紅參!”
他拾起木匣仔細地看了看裡面的紅參,點點頭笑道:“紅參又叫血蔘,在固元培本上尤其有特效。一般的藥店裡很少能看到它的身影,而這支紅參至少有三百年,也就更加珍貴了。”
徐壽輝笑道:“忘憂先生果然高明,這支紅參是我花三千兩銀子買來,宮中正四處尋找它。燕王殿下之事是否成功,關鍵就在它的身上,這件事就拜託先生了。”
賈國手捋須沉思了片刻便道:“僅僅靠一支紅參是辦不到,我還需要藥方,然後才能對症下藥。”
徐壽輝和李景隆對望一樣,李景隆道:“藥方沒有問題,先生就先在府中安心住下。明天藥方便可奉上!”
“那好。我就等二位的消息了。”
……
一大早。位於府東街的顧記藩貨店便開門營業了,和往常一樣,十幾個夥計先打掃一下大門前的街道,這是顧家的規矩,開門後先打掃店門前,以除去夜裡積下的晦氣,顧英也一早來到了店鋪,昨天她派人四處去尋找紅參。但都找不到,她已經答應了馬皇后,這就讓她有些難辦了,她只能想辦法把那支紅參再買回來。
昨天聽說有一個夥計認識買紅參的人,顧英一早便過來詢問,掌櫃把夥計找來。夥計連忙道:“回東家的話,那個買走紅參的男子應該是徐都督府上的管家,我從前送貨時見過他。”
“是徐壽輝的府上嗎?”
“正是!”
顧英點了點頭,她準備登門去拜訪了,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從遠方馳來,停在店鋪門前,從馬車上跳下一名男子道:“請問顧東家在這裡嗎?”
“我就是!”顧英認識這輛馬車,馬車上有李府的標誌,她走上來問道:“你是李相國府上的嗎?”
“小人正是,我家大夫人命我給股東主送來一樣東西。”
說着他從袋子裡取出一隻玉匣,遞給她道:“大夫人說顧東主有急用,我不敢怠慢。”
顧英打開玉匣。見裡面正是一支紅參,她不由大喜,連忙謝道:“多謝你家夫人了,這正是我急需的。”
她把紅參收好,又道:“請轉告你家夫人,我一定會重謝於她。”
“我家夫人有交代,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夫人請顧東主晚上去吃飯。”
“好!我一定來。”
有了這支紅參,她便可以交差了,顧英稍微收拾了一下,便立刻進宮去了。
顧英一走。藩貨店又恢復了正常,幾名負責送貨的夥計紛紛到後院準備馬匹,他們一早就要把一些事先訂好的貨物送到指定的地方去,夥計們取了貨物出門了,大掌櫃回到了掌櫃房,卻發現剛纔送來紅參的人竟坐在他的房內,他愣住了。
那男子站起身笑眯眯地道:“大夫人命我來送紅參是一件事,另外還有一事,想問一問你們的那支紅參究竟被誰買走了?”
自從被迫任命李維正爲相國後,朱允炆的朝務壓力明顯地減少了,雖然每一項重大的軍政事務都需要他批紅後才能頒佈,但大部分事情都被李維正做掉了,這在唐制中也是很正常的,一般皇帝對有疑問的旨意會找相國來詢問,或者直接召見上奏者,若對相國所擬旨意不滿意,會打回去要求重擬,若與相國的意見根本對立時,則會召開廷議重新磋商,實在不行就換相,一般而言,這些都是唐制中皇帝之權。
可到了朱允炆這裡,李維正的唐制卻似乎變了調,首先他根本沒有三品以上官員的任免權,還有就是軍權不在他手上,這是最要命的一點,沒有軍權。他就無法改變一切,另外對於李維正所報上來的擬旨,他只能同意。即使他不同意,李維正也絕不會改,如果超過十天不批准,也就是視同他批准了,這一條讓他無法接受,實際上他就是傀儡了,朱允炆又氣又急,一下子就病倒了,這次是真的病了,他不吃不喝,心中萌生了死意,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等待着死神的來臨。
朱允炆已經心灰意冷了,他哪裡還是什麼皇帝,僅僅只是掛了一個皇帝之名罷了。他恨自己軟弱,祖父把權利交給他時,他可以掌握天下一切,可才短短几年,所有的帝王之權便在他手上失去了。
讓他傷心地還有他的重臣們,他們竟然不反對李維正架空皇帝之權的做法,確實。李維正的做法和一般篡權者大不一樣,他並沒有獨攬大權,每一件軍國大事都是政事堂商量的結果,在爭執不下時,就用投票來決定,他李維正也只有一票,門下省也同樣不是傀儡,一樣有權駁回政事堂和李維正的決定,正是因爲這樣,重臣們才個個精神煥發,根本就不在意他皇帝之權的失去。
朱允炆感到無比悲傷,他覺得自己被所有人拋棄了,他無權也沒沒有能力改變一切。甚至他想召見大臣也辦不到,李維正曾告訴他:‘臣爲相國,當對陛下負責,臣有事百官之長,百官對臣負責,陛下有疑惑,臣當解惑。’
就這樣,他的一切權利都失去了。
“陛下,該喝藥了。”
馬皇后端着藥碗出現在他身旁,她輕柔地笑道:“我找到了一支紅參,御醫說每天用一片做藥引,一個月後,陛下的身體將完全康復。”
朱允炆的頭扭向一旁,這藥,他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