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能夠揚名立萬的大將都不是吹出來的。
周虎臣現在很佩服多鐸,這些野蠻的屠夫將領作戰能力極強,而作戰的臨場指揮能力同樣不可小覷。多鐸的選擇就是對準一個突破點不計傷亡的狂攻不止,這就類似於老野豬皮的牛頭戰術,而且多鐸還做到了對自己軍隊的牽制,周虎臣不得不佩服多鐸的作戰指揮能力。
中路的壓力稍稍強於左路,而右路的建奴就是瘋狂的進攻,建奴的傷亡很大,周虎臣也不例外。沒有具體的傷亡數字,但一隊一隊的火銃手一往無前的補上戰友留下的空缺,這讓周虎臣心痛的有些窒息。
這時,一名親兵跑到了周虎臣近前:“報大帥,王帥坐鎮的右路極度吃緊,王帥要用手榴彈了!”
“知道了...”周虎臣緊繃着嘴脣吐出了三個字。
周虎臣知道這種情況下使用手榴彈的意思,建奴的攻擊最高峰到了,由於壓力太大,王德用看來要拼力一搏。
親兵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繼續道:“大帥,據斥候說王帥使用的是延時手榴彈,要用布帶拋過自己的陣列。”
綻開笑容,周虎臣摘下了頭盔,任由如潑的雨水沖刷着自己。
“果然是老軍伍厲害,王帥不簡單啊!”
“這個主意據說是劉柱子劉守備出的,這些手榴彈還是當初在山西因爲山地作戰的原因所製作,正好我軍帶着兩車。”親兵
趕緊繼續解釋:
“劉柱子啊!”周虎臣晃了一下頭:“這個只認識幾個大字的傢伙竟然能有這樣的好注意!讓書記官記錄一下,這次作戰之後給劉柱子再晉升上一級......”
右路的確異常吃緊了。
建奴的士兵已經遠遠越過了那道用屍體填滿的壕溝,儘管明軍士兵不停的補上,再補上,但建奴對雙方的傷亡根本無視,建奴的最強士兵還是顯示了他們的力量,整個明軍右路陣線已經凹了進去。
只需要一個強力衝擊,這個點就有可能形成突破。
雙方都沒有了盾牌手,沒有盾牌手掩護,明軍所有的火銃手沒有任何人猶豫,他們一往無前的平舉着火銃向前,不斷向前...建奴士兵也沒有了長兵器,這些勇悍的八旗戰兵同樣是用生命在衝擊。明軍的銃刺太鋒利了,再厚的甲好像也無效,只要被刺中就會直接倒下,建奴的士兵同樣勇悍,他們揮動武器無休止的一往向前......
雨弱了下來。
劉柱子的準備工作基本完成了,兩百餘名被挑選出來的擲彈手每人提着一個小圓盾和布兜,這些士兵開始向陣列前靠近。
拋擲需要空間,軍官們開始疏散一些士兵,不久,擲彈手們在這些空曠地放下了小圓盾。不用任何命令了,這些擲彈手直接
俯身狠狠的一磕,隨後,他們手中的布兜開始旋轉,隨即拋出。
周虎臣沒有看到這個場景,如果看到這個場景他會認爲這是在進行鏈球比賽,布兜家手榴彈當然和鏈球有區別,區別最大的是...這個布兜會爆炸,而且威力巨大。
雨越來越小了,布兜升空劃出的弧線清晰可見。
這些布兜比用手拋擲手榴彈要遠得多,總會輕鬆越過明軍的士兵陣列。
拋擲布兜的擲彈手轉回身,另一個布兜隨即遞了上來,擲彈手俯身,磕擊,繼續旋轉......
一個手榴彈的爆炸其實沒什麼,兩個也沒什麼,甚至十個對這種人海也沒什麼影響。可是二百餘人不停的拋出,可能有的手榴彈不會爆炸,有的落入水中威力有限,可惜,這些高高拋出的布兜好像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這就是旋轉的力量。
突然間,王德用聽到了爆炸聲,雨幾乎停了下來。
嚎叫聲、吆喝聲、爆炸聲交織在一起,戰場的聲音終於傳了出來。
這個久違的聲音讓王德用的血開始升溫:“給我殺,狠狠地給我殺!讓這些建奴***的家奴知道我軍的厲害!”
雙方仍舊在血拼,布兜還在升空,突然間,悠長而沉悶的號角聲響了起來。
這是建奴收兵的號角,建奴退了,是全線的撤退。
多鐸有些駭然的發現,自己明軍右路的攻擊點被炸出了一個斷層,多鐸知道明軍使用了另一種火器,這種火器竟然不怕雨,也正是這種不怕雨的火器給八旗戰兵造成了後續攻擊的無力。一向悍勇的八旗軍有些亂了,這些不斷拋過來的火器異常可怕,爆炸後四散的彈片給士兵帶來了很大傷害,還有恐慌。
明軍太頑強了,這是多鐸平生經歷的最殘酷一戰,之所以說殘酷並不是說死人最多,而是八旗的白甲和戰兵死傷最多,多鐸從來沒有見到過八旗士兵如此多的死傷。
已經沒有攻下去的必要,再攻恐怕會讓自己的軍隊傷筋動骨,稍不注意軍隊就有可能失去控制,多鐸撤軍了。
隨着號角聲建奴的軍隊如蒙大赫般迅速後退。
“反擊,給我反擊!”
王德用興奮起來,這個機會太難得了,好不容易把戰局扳了回來,王德用迅速指揮士兵開始挺進。
銃首的銃刺閃着冷冷的寒光,右路的士兵們挺着火銃直接開始追擊。
“咚”的一聲。
是己方戰鼓的聲音,這個聲音有些讓王德用無法理解,王德用已經跳下了大車,他舉着手愣住了,滿面愕然。但隨着鼓聲的節奏,王德用咬着牙大喊一聲:“收兵,打掃戰場。”
這是收兵的鼓聲,當然也是周虎臣發出的命令。
放眼望去,整個戰場就是修羅場,在沒膝的水中,浮屍遍野,不知道有多少受傷的士兵被水淹死,或者,被踩踏而死。
侵泡在水中的士兵太多了,其中有很多傷兵,這些傷兵有敵人的,有自己的。大軍身後的輔兵迅速上前,這是屬於他們的工作,這些輔兵的工作很簡單,看到敵人的傷兵補上一刀,自己的傷兵迅速帶離戰場。
周虎臣沒有下達受投降令,這些敵軍傷兵就會成爲屍體,這是軍規。
雨還在有一滴沒一滴的落着,周虎臣縱身跳下指揮車。
其實,周虎臣一開始猶豫了,他猶豫着是不是就這樣拼上一次,一舉幹掉多鐸的軍隊,可是想一想還有一路建奴在追擊李自成的殘部,想一想心中的那個計劃,周虎臣最終還是下達了這個收兵令。
追擊建奴沒有問題,問題是建奴一定會回頭反擊,建奴可不是軟柿子,這樣的話就會繼續血拼,周虎臣拼不起,建奴實力猶存,多年的戰鬥讓他們從不缺乏作戰勇氣。
周虎臣不能帶着一支殘軍繼續戰鬥,自己的優勢是火器,只要站穩腳跟,他的勝利只是需要時間,戰術很明確,就是拖,拖到建奴精疲力竭,讓這些野蠻人知道知識的力量,知道什麼叫做智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