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館驛時,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趙晨沒有考慮什麼,直接寫了一封信,信上只有隻言片語,羅列述說了駙馬都尉歐陽倫,縱容家奴,毆打官差,強闖城關,以權壓人,不允許官差檢查貨品徵稅。
經過趙晨添油加醋的描繪了一番,更是直接點明,倘若歐陽倫的貨物中沒有朝廷禁品,堂堂駙馬都尉,何人敢苛以重稅,又爲何以權壓人,不被檢查。
倘若長此以往,朝廷禁令,形同虛設,鹽,鐵,茶,馬,皆可成爲外戚與關外牧民在沒有朝廷的允許下,擅自貿易之貨物。
邊關牧民拿着大明生產的鹽,補充自身的力量,用大明生產的鐵,鍛造刀具,騎着從大明出生的馬匹,南下攻城,則朝廷又當如何應對。
今日外戚尚能踐踏大明律,十年後,勳貴亦敢踐踏,百年後,文人士子,無情踐踏,莫不言,大明律只是給升斗小民所定?
趙晨這一封書信,若是真的送到朱元璋手裡,依照朱元璋的性格,看着信上的內容,他或許會猶豫,但絕對會讓人徹查。
一旦查實真的有歐陽倫縱容家奴,拒絕關隘檢查貨物的事情發生,那朱元璋必然是要手起刀落,直接砍了歐陽倫。
誰求情都沒用的那種。
怕是這封信送出去,朱標求情都沒用了。
只是趙晨剛剛寫好,正準備放入信封中封起來時,忽然間,房門被人從外邊推開。
朱標邁步走了進來道:“你在藏什麼?”
一聽到後邊有聲音,趙晨手忙腳亂的將信封藏到了屁股下邊,坐的嚴嚴實實的。
雖然沒有證據,但趙晨看過劇啊,知道這一段歷史典故,歐陽倫想走私朝廷禁品,被朱元璋給砍了。
“藏?殿下說什麼呢,我有藏嗎……”
趙晨連連搖頭,依照朱標的性子,真的不好說他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如何決斷,他肯定是瞭解朱元璋知道之後會作出什麼反應。
所以,趙晨並不打算跟朱標說,畢竟,他是要搞死歐陽倫,越早越好,越快越好,趁着朱元璋還年輕的時候。
不然的話,真到那天,外戚冒頭,朱標的性子……趙晨可不想被外戚給欺負了。
尤其是歐陽倫,那盛氣凌人,外表看上去溫文爾雅,一肚子壞水的東西。
朱標給身後的常升使了個眼色,只見他上前一步,一手按住了趙晨的肩膀道:“咱們還有好多話沒說呢,你也不告訴我,爲什麼不帶着我一起賺錢。”
“今天被我堵在屋子裡了,你是鐵定沒地方跑了,別想跟我打,你打不過我,更何況,我還穿着護甲!”
常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護甲,本身趙晨就確實打不過他,畢竟這傢伙也是從小開始練武的。
哪怕沒有武俠劇裡演的那麼神奇,不會飛檐走壁,那也是尋常十數個人,難以近身。
“這個?”
趙晨被常升抓着肩膀,向後一推,踉踉蹌蹌的站起身,屁股下邊藏着的那封還沒有蠟封好的書信,落在朱標的視線中。
常升也不猶豫,他說讓趙晨帶着他一起賺錢,只是一個幌子罷了,伸手撿起了木凳上的書信,回身遞給了朱標道:“姐夫,他藏着的肯定是這個東西。”
吞了吞口水,趙晨想搞死歐陽倫的心,此時那封告狀信就在朱標手裡,倘若朱標看了之後,不允許給朱元璋的話……
沒有絲毫停頓,看出了趙晨心中的擔憂,似乎很畏懼他打開書信,朱標心裡對信中的內容,更加好奇。
拿出那張泛黃的紙,扯開一看,只見上邊羅列的磕磕巴巴的字體,趙晨本就對毛筆字不是很熟練,寫的那叫一個奇醜無比。
似如他這個字體,別說考科舉了,正常流程,都到不了皇帝的眼中,怕污了皇帝的眼睛。
太醜了。
只是朱標看着信中的內容,倒是沒有在意字體的醜陋,他不是第一次見趙晨寫字了,早就習慣了。
“你確定,歐陽倫在給蒙古草原運輸朝廷禁品?”
朱標頓了頓,面色平靜的將手中那泛黃的紙張又放回了信封裡,交給了一旁的常升,開口對趙晨詢問道。
不是趙晨吃驚,而是常升聽到了朱標的話,心中驚掉了下巴,瞪大一雙眼睛,瞳孔收縮,面色凝重的看着朱標道:“姐夫,我能看看嗎?”
“看吧!”
不假思索的回答着。
微微點頭,面對朱標的詢問,趙晨也不遲疑,快速回答道:“歐陽倫具體是把禁品賣給誰,我不清楚,但絕對不是在大明境內變賣。”
“至於他賣的禁品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一個駙馬都尉的貨物,倘若裡邊沒有什麼不可見人的東西,斷然不會拒絕官府的檢查。”
“爲了避免檢查,還要毆打官差,那個歐陽倫的家丁,都蠻橫的沒有邊際了,在城北把長安縣令打了兩巴掌,這要不是歐陽倫縱容,實在想不到其他的。”
“綜上所述,我有理由懷疑,歐陽倫在走私朝廷禁品,售往關外,以牟取暴利。”
趙晨面色平靜,他和歐陽倫的仇,不是一天結下的,反倒說,他和歐陽倫實質上只見過兩次面。
一次是萬壽節,不過萬壽節那天,趙晨大放異彩,成了所有人心中羨慕的皇帝寵臣,東宮紅人,而歐陽倫因爲獻白虎的事情,反差巨大。
另一次,就是在秦淮河上,趙晨把歐陽倫給堵了回去。
也是那一次,歐陽倫圈養的兇奴要把趙晨投江。
對方一直在考慮怎麼噁心自己,想要搞死自己,不反擊,怎麼能成!
“常升。”
朱標聽了趙晨的言語,目光一凝,雙手背在身後,面色越發沉重。
“姐夫,怎麼了?”
常升微微一怔,雖然二人身份上有巨大的差異,可在沒人的地方,他還是喜歡叫姐夫,畢竟這樣更能拉近關係不是?
至於趙晨……好像常升並不在意會不會被趙晨給傳出去。
“派人去宣西安知府,長安縣令,以及今天在城北,阻攔歐陽倫商隊的所有捕快,館驛見駕。”
咬了咬牙,朱標沒有說不讓傳出去,也沒有說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朱元璋,只是讓常升去宣當地官員見駕。
來西安府七八天了,他還沒見過當地官員。
畢竟,那些官員,求爺爺告奶奶的想要見他一面,但朱標不願意見,他們的地位,完全無法見到。
“姐夫,我親自去辦!”
常升跟在朱標身邊已經很多年了,對自己姐夫的脾氣,那是太瞭解了,看上去溫文爾雅,仁慈寬厚,真的有人觸到了逆鱗,後果也是非常可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