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裡,潮溼的風不斷的騷擾着潛伏的義軍士兵,已經是九月多了,天氣依然悶熱難當,蚊蠅不斷的在耳邊飛來飛去,令人煩躁不安。
胡奎坐在張強身邊,悄聲道:“大人,韃子好像不上當啊,這都後半夜了,還沒有人來,難道田斌那小子跑了,並沒有去向阮大鋮告密?”
張強望着樹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覺得樹冠應該不大,摸了一把臉,黏糊糊的,都是汗水,“別管了,敵人今夜不來,我們明天再想辦法,睡吧。”
說完,側轉身,將身上的披風拉緊,閉上了眼睛。
“大人,你一點也不擔心?”胡奎不甘心的問道。
沒有人迴應他,胡奎只好自己一個人仰望着天空發呆。
金東鎮,田斌也站在阮大鋮面前,急的團團轉,阮大鋮則手捧着一本線裝書,就着麻油燈裝模作樣的看書。
但他的地位可沒有這位的高,而且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人家得到了韃子的信任,而他,到現在也不過是一個降兵,按照韃子的說法,不過是一隻兩腳羊,甚至兩人都算不上,人起碼是他們牧場裡面的那些服侍主人的奴隸,是奴隸,算是他們的財產,再往上一層,被稱爲奴才的包衣,仍然是一個奴才,他離着奴才還遠着呢。
他不願意當奴才,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誰讓大明被人家打的幾乎亡國,現在苟延殘喘的大明,誰都知道已經無力迴天。
他不願意在大明的統治下被那些貪官盤剝,跟着造反,他迅速的適應了流寇的生活,並且努力的往上爬,終於得到了藺養成的器重,成了人上人,起碼他可以意氣指使別人了,也可以盤剝別人了,沒想到那個該死的明軍守備,居然那麼厲害,一戰打敗了他以前認爲很厲害的藺養成,甚至俘虜了賀錦,那個比藺養成還厲害的流寇頭目。
如此以來,他不得不想辦法去適應另外一種生活,韃子統治下的生活,並且他認爲,憑着他的能力,一定可以爬的比他在藺養成麾下更高的地位,也許不如眼前的這個大明高官受到韃子的器重更厲害一些,可怎麼說也是在保住了性命之後能衣食無憂,榮華富貴了。
阮大鋮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輕聲道:“那個張強當真只有三千多兵力?”
田斌馬上點頭哈腰,臉帶笑容,“大人,小人稟報的一點也沒有錯誤,如有不實,甘願受罰。”
“那爲什麼,他能屢次擊敗我派去的徵繳部隊?”阮大鋮眯着眼睛問道。
田斌迴應道:“大人,那張強狡猾的很,每次都是趁着我等兵力分散的時候,突然偷襲,而且,此人善用火器,手下有六百火銃兵,我敢說說到對火器的使用,即便是我大清的孔大人也不一定比他厲害。”
“是嗎?有這麼厲害?”阮大鋮站起來,伸手挽了一下衣袖,身邊的侍衛給他拿來披風,披在肩膀上。
“大人,真的很厲害的,即便我們半夜偷襲,但大部分士卒的死傷依然是他的火器部隊造成的。小人親眼所見。”田斌拍着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說的是事實。
一邊坐着的陳甲也開口道:“大人,的確,小人慚愧,兩次被他的火銃部隊擊敗。”
阮大鋮看着陳甲道:“即便如此,那麼,你認爲我們該如何才能避免遭到這樣的敵人的打擊,而不會再被他抓住機會擊敗?”
陳甲上前一步,“大人,現在就是機會,趁着夜色,偷襲敵人,我們兩萬餘人,有備而來,敵人兵力少於我軍太多,四面圍攻,就像金華府城一樣,將敵人圍死在山上,聚而殲之。”
阮大鋮輕蔑的冷哼一聲,“難道你吃了這小子幾次虧,還不知道收斂?還不知道長記性嗎?”
陳甲低下了頭,羞愧難當,不敢再說話。
阮大鋮接過侍衛遞過來的寶劍,掛在腰上,邁着八字步,走向院落外面,衆人跟隨,火把的光芒中,阮大鋮擡頭看了看天色,天色漸漸的露出一絲光亮。
阮大鋮道:“不用管他,加緊攻城,我就不信他能坐得住,要救金華,他一定得下山來攻擊我軍,到時候,我軍可在平坦的地方,利用騎兵的優勢,擊敗敵人,三萬多兵力,加上佟大人馬上就要從杭州過來的五萬兵馬,料他也翻不起身,到時候,我們集中兵力去攻打他的武義縣,我要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碾碎他和他的軍隊。”
陳甲跟在後面,適時的送上一句,“大人英明。”阮大鋮微微擡頭一笑。
然後看着金華府城喃喃道:“結束了,朱大典,大明亡了,你也該爲大明盡忠了吧!”
張強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身邊胡奎的鼾聲如雷,他猛的想起自己的處境,鄒了一下眉頭,擡腳踢了一下胡奎,胡奎猛的醒來,握住腰間的馬刀,“怎麼了,敵人來了嗎?”
“來了你早死了,快去派人打探,看看周圍的情況。”張強怒吼道。
“是,大人,”胡奎從地上爬起來,十分愧疚的跑向戰馬,麻利的爬上戰馬,在身邊騎兵的護衛下向山下跑去。
一會兒,衆將齊聚。
魏無忌擔憂的說道:“大人,敵人好像沒有上當,我們該如何?”
米淳道:“大人,田斌查探敵情,一夜未歸,恐怕已經知曉我軍到來,應該早做打算。”
米林道:“是,大人,趕緊退兵,要不然,敵人大軍突至,我軍兵微將寡,恐難以抵擋敵軍。”
賀錦被迫歸順張強,心裡彆扭,冷眼旁觀。
藺養成卻是主動歸降,雖然有熬不住戰俘營的清苦,迫不得已主動要求歸降,可他知道自己的部下米林和米淳兩個人作爲張強的手下,已經得到信任,覺得自己在張強的部隊裡面能得到好處,心思活躍,這時候,他雖然心裡巴不得早點逃跑,逃離這個地方,卻知道不能表現的太冷淡了。
馬上道:“大人,早作打算,先行撤離,等敵人鬆懈了,或者明晚月朗星稀之夜,我軍可夜班偷襲敵營,或許可擾亂敵軍,乘機殺進金華城裡,救出我大明百姓。”
張強的目光在他和賀錦的臉上轉了幾圈,突然道:“前方敵情不明,誰願意爲我偵探一下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