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法然上人(第二更)

在西園城的西北處有一座寺廟,與西園城外的那座寺廟一樣,這座寺廟也叫西園寺。

倭國信佛,所以國內寺廟很多,但是倭國的寺廟與中原的寺廟又有所不同,中原的寺廟互不統屬,一家寺廟拜一尊佛,如無意外老死不相往來,就好比幾個人一個姓氏,但卻沒有半毛錢關係。

但是倭國的寺廟不同,在一個地方或許有幾座寺廟,他們可能都叫一個名字,就好像開分店一樣,第一家主店名叫肯德基,第二家分店也叫肯德基,很多人喜歡炸雞加冰可樂薯條放孜然……咳,扯遠了,倭國的寺廟也像開店一樣,分主廟和次廟,主廟統轄所有次廟,次廟每個月的香火錢都要交給主廟一部分,一季一算,一年一清(沒瞎扯,是真的)!

因爲倭人大多信佛,所以寺廟的地位很高,類似於中原的君權神授,日本的各地大名都希望當地的寺廟和尚能夠承認自己的正統地位,所以在倭國和尚的地位往往很高,再加上寺廟裡的僧人經常會傳道授業,治病救人,所以百姓們對僧人都很尊敬。

一場瓢潑大雨突如其來,雨水在山坡上匯聚然後流淌入河。

一條船在雨中行駛而來,豐臣順義上了岸,將船用力推走,然後轉身鑽進岸邊的一片竹林裡。

當千葉武義以爲他會向南邊逃跑時,此時他卻出現在西園城的北邊,爲了讓千葉武義中計,他故意耗費時間和體力在清源河南邊露面,然後又快速往北邊逃跑。

不得不說數年的逃亡生涯令豐臣順義學到了不少東西,比如潛水,比如迷惑敵人。

在竹林中走了一會後就能看見一條窄窄的青石階,豐臣順義面色一喜,然後沿着青石階一路走去,很快就看見了一座竹屋,竹屋前放着一口大水缸,幾天肥碩的鯉魚在水缸裡游來游去。

他上前輕輕敲了敲門。

門開了,一位老態龍鍾的和尚看了他一眼,道:“客人請進!”

豐臣順義脫掉溼漉漉的外衣和鞋子,對老和尚行了行禮,然後走進了房間,跪坐在一張矮桌前面。

不多時,老和尚搬來一盆炭火放在豐臣順義身邊,隨後又端過來一杯熱茶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然後坐在他對面,眯着眼睛好像快要睡着了一般。

“多謝上人!”

豐臣順義毫不顧忌地脫掉身上的所有衣衫,放在炭火上烘烤起來,隨後端起茶水慢慢喝起來。

“上人能否給我一些肉食,腹中飢餓,還請上人擔待!”

老和尚也不說話,起身去了另一個房間,許久以後他從房間內走出來,手上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條魚和一碗米飯,熱氣騰騰,放在豐臣順義面前(倭國和尚不忌葷腥)。

豐臣順義此時已經穿上了烘乾的衣服,對老和尚稍稍彎腰行禮,然後狼吞虎嚥起來,一路上不管是在水下還是在船上他都耗費了太多的體力。不多時他就將魚和飯都吃完,將嘴巴擦乾淨後端坐好,看着好像已經睡着的老和尚。

“我沒想過您還活着,也沒想到還能吃到您做的飯食!”

老和尚睜開眼睛,輕聲道:“我已經活得夠長遠了,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沒有死,不過能活着總是有一定道理的,或許現在不懂,以後一定會懂。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你了,記得上一次見你,你還很年輕,我也沒這麼老……”

豐臣順義恭敬道:“上人真是好記性,當年我落水被衝到岸邊,上人將我救醒,然後送出西園城,這才讓我保住了一命,這是上人第二次救我了。”

“你爲什麼回來?”

“回來殺人!”

“要殺多少人?”

“很多很多!”

老和尚皺眉道:“非殺不可嗎?”

豐臣順義點頭道:“非殺不可,滅門之仇,不能不報。上人是個善人,一輩子積德行善,而我註定是一個惡人,一個會殺很多人的惡人,上人後悔救了我嗎?”

老和尚搖頭,道:“不管你是善人還是惡人,我見你落難就不能不救,否則就有違本心,我就會痛苦!”

“上人是一個純粹的人,純粹的善人!”

豐臣順義問道:“上人能幫我出城嗎?”

老和尚起身,不多時後拿來一套僧袍和一把戒刀,他將僧袍放在桌子上,然後站在豐臣順義的後面開始剃度起來。

頭髮漸漸掉落,很快豐臣順義就頭上光亮,如同一個和尚。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然後穿好僧袍,看着已經坐在自己對面的老和尚,道:“上人剛剛想殺我?”

老和尚點了點頭,認真道:“想過,但是下不去手,我不知道佛讓我活着是爲了讓我殺你,還是爲了讓我救你,我知道會有很多人因你而死,所以我想殺你救衆人,但是你也是衆人中的一個,所以我下不了手。

你走吧,門外有蓑衣,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惡事,所以打算去問問佛!”

豐臣順義心中一震,心裡滋味難明,片刻後,他恭敬地對老和尚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出門,將門輕輕關好。

這一日,西園寺中德高望重的法然上人圓寂,消息傳出去後城中一片哀鴻。法然上人沒有什麼大的功績,卻一輩子積德行善,救苦救難,得到他恩惠的百姓成千上萬,等到他年老時才搬到後山竹林居住。

西園城中的百姓禮敬西園寺,其實禮敬的就是法然上人。

西園城門口,武士正在對着一張畫像細緻的盤查,畫像上畫着一個男子,黑臉短鬚,與豐臣順義有五六分相像,武士們只要發現有人與畫像有兩三分相似就會將他抓起來,絲毫不理會被抓之人的呼喊。

豐臣順義穿着蓑衣大搖大擺地走在城中,路人見到他穿着僧袍都對他行禮,他也認真回禮,甚至在路上來回巡邏搜尋的武士也對他行禮以示尊敬。

他往城門口走去,有武士攔住他,但見他穿着僧袍後頓時尊敬有加,立馬放行。豐臣順義走出城門,心裡感慨萬分,這是他第二次穿着僧袍逃出西園城。

想起法然上人,豐臣順義有些哀傷,這個老和尚是一個能成佛的人,或許也正如他所說,他是去見佛祖了。

雨還在下,天上烏雲密佈,從下午開始天色就慢慢黯淡下來。豐臣順義一路向北,走了數個時辰後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一座寺廟前。

也是西園寺,只是無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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