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滔天惡浪(三)
說起來,人要走紅想擋都擋不住。張少寬本來也是個名聲不顯的存在,依着三榜進士的身份也就委了個南京工部主事的官銜,這六部的主事也就是個六品官,論權力還不如七品的給事中了,在這個位置混一段日子要麼就地升遷員外郎,要麼謀求外放,擔任一地知州。換句話說,這個官按部就班走估計是不會有什麼出彩的地方的。可偏偏張少寬和東林黨謀士之一的汪文言在一個意外的場合—青樓結識了。
這兩個人一個是土財主有錢,一個是大混混有勢力,自然是相見如故一拍即合。
於是接下來,張少寬的官運開始正紅起來。萬曆末年,隨着葉向高擔任內閣首輔,東林黨的勢力漸漸強大起來,加上汪文言這個狠人用計破了齊浙楚三黨,於是在泰昌元年和天啓三年之間,大明帝國終於輪到東林黨這個在大明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組織登上帝國的最高舞臺,這就是東林黨人自我吹噓的“衆正盈朝”時代。
真的是衆正盈朝嗎?純粹鬼扯蛋,至少張振嶽就知道有二個人絕不是什麼正人。一個是大名鼎鼎的汪文言,連東林黨自己都承認這廝手腳不乾淨,只不過此人最後行事還算俠義,面臨死亡威脅還鐵骨錚錚的說了一句“世間豈有貪贓楊大洪哉!”於是名留青史了。第二個則是張振嶽從小就認識的,無論天災人禍都不會少收佃戶一粒米的張少寬張老爺。而現在這位毫無善行可言的張少寬張老爺居然也入了東林黨,而且還成了正四品的左僉都御史,位高權重。
這張少寬張老爺的東林黨黨員身份該不是花錢從汪文言處買來的吧?張振嶽不無惡意的猜想。
北京的事情張振嶽這個窩在河南襄城這個小地方的人是不大可能弄得太清楚的,即使如此,有一點他還是可以確定的,有個當御史同時兼東林黨成員的老爹罩着,張忠和確實有在襄城打橫走的資格。至少以張振嶽現在這個商賈的身份要去動這樣一個官家子弟,除了魚死網破怕還真沒其他什麼辦法,這點收了張振嶽許多孝敬的李知縣已經是毫不客氣的點明瞭的。
“那大哥,那姑娘就這麼冤死了,這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公平?”蕭嚴還不服氣的嚎道。
張振嶽輕輕拍了拍一臉激憤的蕭嚴的肩膀道:“兄弟,我們都是二世爲人了,這世道是個什麼樣子,你還看不清?從古到今,公理從來都不曾在現實中存在過,集權之下,誰都沒有公平可言。”
“大哥,你又要開始詆譭社會主義了!”蕭嚴一聽到這裡很是不悅的說道。在後世的時候,蕭嚴總是堅持認爲社會固然出了問題,但那主要是個人道德引起的,跟社會主義的偉大制度無關。而張振嶽恰好相反,他堅持認爲問題出在制度上,什麼樣的制度出什麼樣的道德,爲此他和蕭嚴多次因爲這個問題發生爭執。
和後世每次爭論時一樣,張振嶽依然淡定的搖了搖頭:“二弟,這不是詆譭什麼主義的問題。我們畢竟是生活在現實中,任何主義我們都必須拋開其理想化的外衣去看實質。世界其實充滿了幻想或者說是理想,貪污腐敗的往往高喊廉政,動不動就要對腐敗零容忍;高喊民主的往往獨裁專制,動不動就強調國情特色。面對凡此種種,我們要學會鑑別和判斷,要剔除其虛僞的外衣,看清其實質。其實世界是複雜的,也是簡單的,具體到個人,讓你覺得舒服的東西就一定是好的?那吸毒應該合法化。讓你覺得不舒服的事情就一定是壞的?那學習和工作就不要做了,我們直接等着被淘汰被餓死好了。還是來說說這個事情的本身,這個張忠和的父親是四品御史,這就是他的背景,這就是他敢肆意造惡的資本。所以這廝根本不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能招惹的,所以對於這廝的惡行咱們在沒實力之前只能忍一忍,除非我們要和他魚死網破。我先說清楚,我們兄弟剛過上幾天好日子,可不想惹這麼麻煩的傢伙。”
蕭嚴聽到這裡又豈會不明白,面上不服的他也只能是舒了口氣點點頭坐下來,可很快又搖搖頭跳起來道:“可是大哥,我那日可是把這小子狠揍了一頓的,這小子如果是條瘋狗怎麼辦?”
張振嶽笑了笑:“沒事,這種混蛋反而好對付,我已經讓老三去送銀子給他了,如果他收了那就還好,如果沒收。。。”
“沒收會怎樣?”蕭嚴追問道。
還沒等張振嶽回答,門外就傳來了宋小魯的聲音:“大哥、二哥在嗎?我回來了。”
看着推門進來的宋小魯,張振嶽開口問道:“銀子送出去了嗎?”
“沒有”宋小魯搖搖頭:“人家連門都不讓進,張忠和這條瘋狗還讓人帶話出來,說是讓咱們洗乾淨脖子等着受死。”
“大哥,咱們現在就去把這個混蛋給做了,看看這等着受死的究竟是誰”蕭嚴聽完這話怒不可遏的拍桌子站了起來。
張振嶽卻沒接蕭嚴的話,而是又習慣性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過了好一會纔開口道:“行,我知道了,你們兩個先去休息吧,這個事情不用管了,明天我們就回大李莊。”
從張振嶽的屋子裡走出來,蕭嚴有些不安的問宋小魯:“老三,你說大哥這是個什麼意思啊?”
宋小魯笑了:“想那麼多做什麼,凡事有大哥做主,咱們依計行事就是了,我說你還是趕緊休息去吧,明個一早咱們還要回大李莊。”
而此時,大李莊張家大院。自從張少寬出仕之後,跟隨他多年的跟班張志文就成了這座宅院的管家。由於主家都去了北京,所以張志文成了這裡名副其實的主人,不過現在真正的主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