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蘭這樣的威脅說出口,柳鵬怎麼會拒絕她的要求,而姚玉蘭提着鋼刀說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本人提督東廠姚卓,與稅監田太監一起代天巡狩,可是到了你們青州地面,你們這幫流賊膽大包天,竟然襲擊本廠公與田太監的車駕,既不把東廠放在眼裡,不把司禮監和都知監放在眼裡,不把皇上放在眼裡……”
“如此狂妄大膽之徒,肯定是執迷不悟,不敢就實招認,既然如此隔二抽一,殺到盡興爲止。”
姚玉蘭這說法倒是十分新奇,柳鵬見過隔五抽一、隔十抽一的殺法,但是“殺到盡興爲止”,這是什麼一個意思?莫不成姚玉蘭如果不盡興,這四十多個流賊不分青紅皁白就要被殺得乾乾淨淨。
現在連登州府鼎鼎大名的“武一棍”武星辰都覺得自己快看不下去了,好些膽小的巡防隊員都轉過頭去,不敢看這殘酷的殺人場面,而姚玉蘭卻是風情萬種地命令道:“兄弟們,動手……”
比起良心的煎熬之類,姚玉蘭的威脅更具現實意義,何況田立義的這夥部屬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將他們殺掉一半肯定是有錯過沒冤枉,因此姚玉蘭一聲令下,當即就有人主動把俘虜拖過去,然後先是腰斬接着又是斬首。
只是哪怕不是好人,殺人這門技術也得熟能生巧,這一路都是用鈍刀殺人,那個俘虜開始還能咒罵、求饒,但後來連痛得連慘叫都叫不出來,叫得明明嘶心裂肺,卻是隻知道哼哼而已,連帶着殺人者都出了一身汗,賭咒的時候幾乎連話都快說不好了。
接着又有一個俘虜被拖出來處決,這下子大家已經認識到這位姚卓姚廠公的可怕之處,果然與那些傳說中東廠出來的大太監沒有任何區別,都是心狠手辣,不留半點情面。
俘虜之中原來個個臉色雪白,看到這個場面他們好多人已經哭個不停,那邊不由有人大哭出聲來:“廠公,廠公,饒我一命,我交代,我都老實交代!”
這人話剛一出口,旁邊倒有流賊中執迷不悟的死黨大聲叫道:“老黃羊,你居然要作叛徒,你忘記我們當初是怎麼說的?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叛徒。”
姚玉蘭頭截三山帽,身着鬥牛服腰纏金絲帶,這一刻可以說是格外威風凜凜,她毫不客氣地說道:“還敢多嘴,殺了,讓老黃羊陪殺!”
什麼叫陪殺,就是讓這外號老黃羊的流賊就在這流賊身邊看着這麼一個大活人是怎麼被鈍刀活活腰斬,又是怎麼用好多刀斬下首級,最後盛洪安帶兩個人又把老黃羊拎了回來,老黃羊已經是整個人都被汗水浸溼了。
他雖然膽小,但也見過不少死人的場面,但是沒有一次的場面象今天這麼殘酷,而姚玉蘭提着單刀就按在他的脖子上:“你願意老老實實地交代嗎?”
老黃羊當即說道:“小人願意,小人願意,只要廠公饒了小人一命,小人願意作牛作馬一輩子孝敬廠公。”
只是姚玉蘭對於老黃羊沒有什麼好臉色看,她毫不客氣地說道:“你這個人看起來也不過是流賊裡的阿貓阿狗罷了,哪裡知道什麼內幕!”
老黃羊磕頭磕得如同搗蒜一般:“小人是馬家山的三當家的,小人真是馬家山的三當家,小人知道很多很多內情,都願意講出來講清楚,只求廠公饒小人一條活路。”
姚玉蘭只有一個字:“講!”
一刀片光揮過之後,老黃羊趕緊把他知道的情況都講了出來,原來這次對田立義卻是三家流賊一起動手,青州雖然是個綠林風氣很重的地方,到處都是大俠巨盜,但是要在官道上做這樣的大案子,非得動用好幾家的人馬聯手才行。
這老黃羊自稱是馬家山的三當家,實際他在馬家山連第七把座椅都排不上,只擔了一個三當家的虛名罷了,但這個三當家的虛名有些時候卻很有用,老黃羊還真知道不少內情。
這件事是由歸元寨的大當家廉亦一手操辦的,他覺得光靠歸元寨一家的力量幹不了這活,所以又聯合了馬家山和風火幫這兩家勢力來幹這麼一票。
雖然青州本來就是一個綠林好漢層出不窮的地方,甚至連衡王府都禍害過,但是大家對於官道上出動過百人馬打劫連來歷都搞不清楚的車隊,照樣是心存猶豫,畢竟江湖也有江湖上的規矩,這樣的案子只要幹上一起,官軍、三班、鄉兵的大舉圍剿肯定會大舉而來,即使往好的方面看也得休養生息個半年時間。
只是廉亦卻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哪怕擔再大的風險他都要把這支車隊給劫下來,爲此他許諾了許多好處,還一再表示這支車隊上面至少有着幾萬兩銀子的財物,到時候搶下來他分小頭,馬家山與風火幫分大頭。
即使是這種情況下,馬家山與風火幫仍然是在打退堂鼓,這位老黃羊一把屎一把淚地表示當時他就是反對最力的人之一,而廉亦終於使出了殺手鐗,他提供了一大批從軍方流出來的兵甲和戰馬。
對於攔路打劫的土匪來說,兵甲和戰馬就是他們的生產力工具,女人和珠寶可以不要,但是兵甲和戰馬不能不要,而且一定還得最好的,只是過去他們根本弄不到好馬、好兵器和好戰甲,廉亦這次出手真是命中了他們的要害,於是三家山賊就聯手作了這麼一個滔天大案。
只是姚玉蘭卻毫不客氣地質問道:“廉亦在哪裡?”
“剛纔死在你們的馬隊衝鋒中!”
江浩天這才知道,剛纔他擊殺的山賊之中,居然有廉亦這麼一位歸元寨的大當家,這爲他的生平戰績添色不少,
可姚玉蘭對於老黃羊的回答非常非常不滿意:“說來說去,你還是個小頭目罷了,那留你除了浪費糧食還有何用?”
“小人知道真兇是誰,小人知道真兇是誰!小人是馬家山的三當家,當時對這件事反對最力,所以廉亦這賊子不得不找喝了兩回酒,酒喝多的時候,他透露了一點風聲。”
姚玉蘭不由有點小激動,但是她發現這只是小激動罷了,因此她不得不偷偷瞅了一眼柳鵬,卻發現柳鵬和江清月雖然都側着臉,還是偷偷往這邊瞄了一眼,這一瞅正好與柳鵬的眼神打了一個照面,姚玉蘭不由又羞又怒了:“還不快說,難道你以爲你的脖頸比刀子還要硬嗎?沒事,一刀不行,十刀二十刀總能剁下來了。”
老黃羊當即說道:“廠公廠公,我說我說,我都說我說了,你饒我一命啊!這事情是段迎興讓廉亦辦的,廉亦也不願意幹,但是段迎興救過了廉亦的命!”
當然老黃羊也知道這段迎興並不是幕後的真兇,但是廉亦也只知道他的上線是段迎興,至於段迎興的上線是誰,廉亦也不大清楚,只說是個“來頭大得不得了的大人物”。
姚玉蘭當即瞪了老黃羊一眼,旁邊的盛洪興當即問道:“這段迎興是什麼人?”
老黃羊當即把他了解段迎興的一切情況都說出來,原來這段迎興是個山東綠林道上有名的一位掮客,本身也是位江湖大豪,門道很廣,經常幹些牽線搭橋的活計,這一次糾合過百流賊圍攻田太監的車駕就是段迎興一力推動,他幾乎把自己的資源都全部用盡了,終於闖出了天大的禍事。
看到老黃羊把段迎興賣得乾乾淨淨,姚玉蘭不由殺氣騰騰地喝了一聲:“果然是個廢物,就知道這麼一點消息,不過看在你雖然是廢物,總算有些用處的份上先押下去,若是讓我查出有一字不實,就等着享用蒙元十大酷刑吧!”
“多謝姚廠公!多謝姚廠公!”
看到殺人無算的姚廠公終於留了自己一條小命,老黃羊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姚廠公,小人是馬家山的三當家,馬家山的兄弟都是被廉亦裹脅過來的,求您老人家開開恩,饒他們一條姓命吧!”
姚廠公冷冷地質問了一聲:“饒他們的小命,憑什麼?”
老黃羊當即又磕起頭來:“馬家山的兄弟死傷差不多,現在剩下只有六七人而已,我可以讓他們交投名狀,他們識得歸元寨怎麼走,也識得歸元寨那幫人與段迎興!”
姚玉蘭說話的時候,空氣都凝固了:“他們不急着交投名狀,我這裡的投名狀還沒交齊了!”
姚玉蘭手一揚,這場屠殺繼續開始了,說是屠殺,但是在姚玉蘭的眼中,這場面似乎如同殺雞一般,她似乎對於這一切已經習以爲常了。
不管是詛咒、求饒、哭泣還是什麼,她都是習以爲常,任由一條條生命在自己的眼底無情消逝。
在老黃羊之後又誅殺了三人,其中老黃羊也哭着嚷着給馬家山的一個兄弟求情,換來的回報卻是姚玉蘭讓他一起過去陪殺,讓他再嘗一遍屁滾尿流的滋味,在這一場陪殺以後,老黃羊明智地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