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姚玉蘭甚至想起了剛纔與柳鵬在車廂裡獨處的場景,她才終於有了說話的力氣:“柳少,我大致知道是誰了,但是現在不方便說,我們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善後。”
柳鵬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抓住了姚玉蘭的手,在這個時空這已經是極其失禮的行爲了,特別是姚玉蘭還是一個名義上剛剛喪夫的未亡人,他很想收手。
只是姚玉蘭的手冰涼冰涼,而且汗水滲滿了冷汗,姚玉蘭也沒有推開自己的手,柳鵬一下子就心軟了,他握住了姚玉蘭的纖手,十指相扣:“廠公,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在!”
“幸虧有柳少!”姚玉蘭的眼神又恢復了很多明媚,甚至有那麼一絲**蝕骨的味道:“江女俠,我有事請你幫忙!”
說到這個,姚玉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柳鵬:“柳少,以後一切就拜託你了!”
柳鵬沒明白姚玉蘭話裡的意思,他笑着說道:“先睡一覺,明天太陽會照常升起!”
現在的姚玉蘭已經換了一輛馬車,當然在原來的車隊之中這也是姚玉蘭的專屬馬車,田立義在山東得罪了太多人,因此他從京裡出發的時候就準備了兩輛馬車,其中一輛是特意是爲姚玉蘭準備的。
姚玉蘭原本是特別喜歡這輛自己的專屬馬車,但是她後來隱隱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說田立義只是名義上寵愛她而已,爲她準備這輛專屬的馬車只是爲了引開刺客,最大機率增加某種“誤中副車”的概率。
她當時也是將信將疑,只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卻證實了她之前的猜疑,受襲以後田立義就讓焦談帶着姚玉蘭轉移到她的專屬馬車上去,然後讓姚玉蘭立即率車開始突圍了。
雖然山賊來得太快,這個計劃最終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但是姚玉蘭已經明白了很多東西,若不是剛纔那一刻她也不會狠絕到那等程度。
只是這些事情,她永遠只會埋在心底,不會跟任何人述說今天到底有過怎麼樣的遭遇,她只是讓大家知道姚廠公把情緒發泄出來是怎麼可怕的存在。
“姚姐姐,你先睡會吧!”江清月倒是大大方方地把姚玉蘭扶上了她的專屬馬車,然後看着姚玉蘭靠在軟枕上:“一切都有我與柳少在,什麼都不怕!”
姚玉蘭現在雖然是手腳發軟,冷汗出過以後,她覺得哪裡都使不上勁,但是到了自己的專屬車廂以後,她反而睡不着了,她只想跟江清月多說幾句話:“是不是被姚姐嚇着了?當初你說在北直隸的時候單槍匹馬一口氣殺了五個流賊,我真是仰慕得很,覺得江家妹子你太了不起了,可是沒想到,今天我一口氣斬下來四十多顆人頭……”
說到這個,姚玉蘭的臉色變得有些驚惶起來,殺人的時候她還沒有什麼懼意,可是現在卻後怕起來:“近五十顆人頭啊!我當家的在山東干盡了壞事,可是也沒有一口氣斬下來這麼多人頭!”
“沒事了,姚姐很英明神勇!”江清月雖然不明白姚玉蘭的心路歷程,卻很清楚姚玉蘭現在的感受:“姚姐,您真要睡一會,就是不睡也應當休息一會,我當初殺出重圍以後整整病了半個多月!”
“纔不會生病了!我又沒有男人可以依靠!”姚玉蘭笑了笑說道:“江家妹子,以後一切我都得依靠自己啊!”
“你倒是找了一個好男人好丈夫啊!”姚玉蘭的話裡並沒有酸酸的意思,她很坦然地說道:“我怎麼會現在就病倒了,我以後一切都得依靠自己啊!”
姚玉蘭的話說得江清月有些心痛,她當即想了起來:“對了,柳少叫我把點心帶過來了,都是他壓箱底的好吃食。”
雖然本時空沒有應急軍糧的概念,但是柳鵬還是在自己的身上藏了幾份熱量高口味好的甜食作爲自己最後的應急軍糧,因爲是自己食用,所以他也沒考慮過把口感作差的問題。
而現在看到姚玉蘭這般不容易,他讓江清月把自己藏好的幾份甜食碎嘴都拿上來了,姚玉蘭意味深長地看了這些零食一眼:“柳少給我的?”
“是啊!”江清月生怕姚玉蘭吃不下去:“都是他貼身藏着的好東西,原本是準備逃難的時候偷偷咬一口,現在都拿過了。”
姚玉蘭倒是很快明白柳鵬這般安排的用意,她一邊享用着美食一邊說道:“這可是柳少的一條命啊!”
說到這時,她蒼白到令人心痛的俏臉終於又多了一絲紅潤,而江清月笑着說道:“他肯定有辦法再弄點過來,他辦法多,什麼東西都能弄到手!”
姚玉蘭一邊小心翼翼地啃着一塊甜得發膩的芝麻糕,一邊問道:“柳少還說了什麼沒有?”
江清月當即說道:“柳少交代了一句,他說剛纔姚姐姐威風凜凜,卻是極美的風姿,風華絕代,他會一輩子都記着這一刻。”
姚玉蘭略帶嘲諷地問道:“那也是極美的風姿?風華絕代,你沒有確認柳少是在笑話我?”
江清月當即答道:“當然沒有,柳少說這話的時候,非常非常認真,他說姚姐姐今天真美。”
說完這一句,她感覺姚玉蘭的情緒好多了,她小聲地問了一句:“姚姐姐,現在感覺怎麼樣,今天晚上我陪你一起睡在這馬車上!”
“感覺……”
姚玉蘭猶豫了一下,她很難說自己現在是怎麼感覺,但是她很快就說道:“感覺還好了,我現在是……”
“心若撞鹿,情火如潮……”
江清月一下子就被姚玉蘭的話搞迷糊了,而姚玉蘭剛想把話說下去的時候,卻聽到外面有人叫道:“我們是青州府的公人,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在官道上殺了這麼多人!”
說起來了,姚玉蘭與柳鵬先是同這夥山賊在官道上廝殺了大半天,然後姚玉蘭又一口氣斬下了近五十顆人頭,這官馬大道自然是不能走人了,隔着兩三裡已經堵了幾十輛馬輛和好幾百人。
堵在前面與後面的車隊本來想過來問一問,但是又被姚玉蘭那殘酷至極的殺招完全嚇着了,最後只能遠遠地瞅兩眼,很多人乾脆走回頭路了。
只是官馬大道畢竟是官馬大道,對於長期處於禁海的青州府來說,這是一條真正的生命線,官馬大道一斷,青州的交通等於崩潰了一半,因此大家只能請公家出面,只是驛站遇到這樣的事情根本不敢出面,只能先報到縣裡,縣裡第一時間覺得三班靠不住,根本應付不了這樣的大場面,決定向附近的百戶所求助。
只是百戶所這兩年跟縣裡一直在鬧矛盾,相互處得非常不愉快,縣裡向他們請援的時候,百戶所老爺不但不出兵相助還數落了一通縣裡,說他們只是城守軍,這活得交給捕倭軍幹才行。
縣裡也知道這活百戶所幹不了,不管是衛所裡的屯城軍、城守軍還是京班軍都沒有戰鬥力,現在衛所當中唯一有點戰鬥力的就只有捕倭軍了,但問題在於捕倭軍太遠了,短時間根本指望不上啊!
在衛所軍這邊吃了虧以後,縣裡重新把目標轉向了三班,準備把壯班和快班拉出去,結果三班的班頭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一起鬧起了罷工。
連衛所軍丁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讓我們縣裡這幫器械不齊毫無訓練的三班衙役出城去同數以百計的流賊野戰,你是讓我們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
三班班頭甚至找了很多借口說服知縣老爺,他們已經跟知縣表示表示,這次官馬大道上的惡戰雙方都出動了過百人,而且都出動了馬隊,最後獲勝的一方甚至擁有至少五十騎,到時候只要這五十騎在三班前面一衝,整個三班就要散架了。
到了最後,知縣老爺也覺得現在不是進剿這支不明武力的恰當時機,搞不好他們來一個騎馬衝鋒,縣城都要落到他們手裡,一想到這裡,知縣不得不贊同了三班班頭的建議,一方面繼續跟青州衛和府裡求援,一方面又命令緊閉城門,不但壯班上了城牆,甚至還臨時動員了許多民壯。
整個場面顯得十分混亂,只是青州衛的反應很慢,正如縣裡估計的那樣,還沒等他們把唯一有戰鬥力的捕倭軍拉出來,府裡的支援已經趕過來了。
但府裡實際也是來了一個推官帶着十幾個吏員、馬快,只是一級壓一級,而且現在具體的情況已經有些眉目了,受到襲擊的這一方是最後的勝者,跟他們合流的還有登州府黃縣的一幫馬快,據說是由一位柳鵬柳大少統帶。
青州府的推官不然勃然大怒,如果沒發生這檔子事他還真不知道居然有登州府的馬快到青州來跨境執法!
雖然實際上他是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但是之前王道一通過關係跟他打過了招呼,因此他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現在這事情不但上了檯面,而且鬧得不可收場,自然就沒辦法繼續遮掩下去,他也只能來個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