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書.蕭公列傳》:數百年後之蠔鏡一地繁華,不復存矣,然以一地之繁華易舉國之昌盛,大善!
《國書.蕭公列傳》中記載的這一段話,一直到數百年後都沒人能完全看的懂。而自從嘉靖四十二年之後,蠔鏡一地漸漸淪落成了一個地方上的小貨港。
與此同時,大明沿海諸地的廣州,泉州,寧波,等地逐漸興起。碼頭上每日萬帆齊發,千舟競舞,將大明與整個世界連接在了一起。
自打小時候開始,蕭大官人看電視上的解放軍叔叔都喜歡乘夜進襲,攻佔敵人的堡壘。眼下雖然耽誤了些時候,可是天沒亮,倒也還不算遲。
“大人,讓小的們先上。”吳平見援軍來了,頓時也是士氣大振。
“先不勞你等。”沒想到的是,蕭墨軒卻是擡手停住了吳平的話。
“大人,隨船帶來的一千戚營軍已準備停當。”王浚走過來朝蕭墨軒回着話。
“戚營軍?”吳平心頭不禁一陣發憷,腿上也不禁一陣發軟,“可是戚繼光將軍練出的兵?”
吳平這幫人中,不少人都吃過“戚家軍”的苦頭,眼下雖是在一條船上,但是想起來仍覺得有幾分心虛。
“不錯。”蕭墨軒笑着點了點頭,“在興化的時候,本帥便就想着興許要街巷接戰,於是向着戚繼光借了一千軍帶來。原本打算着到了廣州城再用。沒想到眼下便派上了用場。”
半島上的佛朗機人似乎也從港口邊的躁動裡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密集地彈雨開始不住地掃了過來。
“拿下蠔鏡,城中財物,自取一分。”蕭墨軒頓了一下,手終於揚了下去。
自取一分?身邊不管是戚營軍還是吳平手下的新軍,眼睛都紅了。佛朗機人經營蠔鏡幾十年。其中的財富興許比起大明沿海的一個州府還要來的豐厚,即使只取一分,也是不得了地數字。戚家軍紀律嚴明是不錯,可也是凡人組成的,有這個可以明火執仗打劫的機會,誰也不願意錯過。
“蕭……蕭大人,我等可也是隨戚營軍而進?”聽見打劫的事兒。吳平比誰都感興趣。這回在興化劫的財物。都被蕭大人給奪了回去,幾個島上還都折了那麼多弟兄,回去之後撫卹安撫是少不了的。
“那是自然。”蕭墨軒心了吳平的心思,也不攔他。
“弟兄們,操傢伙。”王浚和吳平幾乎同時嚷了出來,“別給朝廷和蕭丟臉。”
正規軍和強盜到底誰厲害?按常理來說,似乎應該是前者,但是如果是一幫子武裝到牙齒地強盜呢?幾乎是轉眼之間,蠔鏡半島靠近海岸地一線就變成了一片火海。
“哦。上帝,你不是說明國的元帥總是喜歡呆在離戰場足足有一天路程的地方嗎?”戈麥斯一邊用短銃胡亂的點射着,一邊不解的朝迪奧戈問着。
遠處的海岸邊,一面碩大的大麾豎着,戈麥斯雖然算不上是中國通。可呆了些日子。也知道那裡應該就是明軍的統帥所在。
大麾下面,還立起了一排火把。似乎惟恐人家不知道那裡就是個緊要的地方。
“這一定是個不要命地白癡。”迪奧戈也是一頭霧水,咬着牙憤憤的咆哮着,“炮手,炮手,讓炮手給我往那裡打。”
兩軍眼下如此接近,大口徑火炮已經完全派不上用場,最實用的反倒是小口徑的加農炮,也就是所謂的佛朗機炮。
“那裡,還有那裡。”王浚聽見佛朗機炮響,火燎燎地四處點着,手裡地刀柄已經砸在了一名士卒的肩膀上,“全給我拿了,經略大人可是就在咱們後頭。”
佛朗機炮既然屬於加農炮系列,那麼自然就有個不可彌補地缺點,就是炮彈走的是直線。幾排炮彈朝着大麾砸了過去,眼看着大麾倒了下去,沒過一會晃了幾下又站了起來,氣的迪奧戈跺着腳直罵廢物。
倒是倉促間的幾輪炮火,暴露了葡軍的炮兵陣地所在,炮聲剛過就冒出來一羣明軍,就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一樣。近身接戰,葡軍遠不是明軍的對手,更何況是一羣紅了眼的野獸,大刀片子和長矛四下掄幾下,炮兵陣地連帶着陣地上的火炮就易了主。被繳獲的火炮和彈藥反過來朝着葡軍的火槍隊這裡掃了過來,雖然效果不怎麼樣,但是心理的震撼是有了。
“蕭大人,若是廣州的紅毛鬼及早趕來,蠔鏡又未及拿下,該如何是好?”蕭墨軒身邊趴的是號稱前來體驗生活的王世貞。
“惟親歷戰陣,方解此景以可成書也。”當時王世貞是這麼說的,可眼下真親眼見了,未免也有些膽怯,顧不得大才子的身份,和蕭墨軒,徐渭一起伏在了掩坑裡,弄的滿頭滿臉的灰,連個腦袋也不敢露。
前方的陣地上已經陷入了白熱化,王浚和吳平帶領的兩軍,個個都不想在蕭墨軒面前丟臉,而佛朗機人似乎也明白,如果撐不到援軍到來,那麼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至死不肯再退一步。
剛纔葡軍用佛朗機炮轟擊蕭墨軒這裡沒起到什麼效果,倒還因爲暴露目標而損失不小,也轉了心思,把炮口轉向了正在衝殺的明軍,反是起了一些效果。明軍的牛皮盾擋得住大半的火銃,可離能擋住炮彈還遠的很,推進之勢頓時一緩。
“這是要等到什麼時候?”徐渭拍着巴掌嘀咕着,似乎心裡也有些不安。
“鐺,鐺鐺。”兩邊正膠着着,忽得聽見一陣急促的鑼鼓聲從蠔鏡的北邊傳了過來,其中夾雜着無數吶喊聲。
“來了。”徐渭剛纔還有些不安的臉色,頓時爲之一緩。
“劉知遠立功了。”蕭墨軒揪了半天的心,也是略鬆了些。
這一陣鑼鼓聲,自然也傳進了迪奧戈的耳朵裡,一絲不安在他的心裡漫了開來。
“總督大人,總督大人。”還沒等迪奧戈的派人去問,便看見有士兵朝着自己這裡跑了過來。
“有土著,北面來了許多土著。”來報告的士兵一臉的惶恐。
“土著?”迪奧戈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從地上剛跳起來,剛想說話便有一發流彈擦着頭皮飛了過去,把頭上的總督帽打到了一邊,連忙縮下了腦袋,狼狽無比。
“難道你們連土著也攔不住?”迪奧戈咆哮如雷,他很想跳,可是他不敢再冒險,“打死幾個人,他們自然就退了。”
“他們人太多了,足有好幾千人。”被訓斥的佛朗機士兵臉色有些發白,“還有官員和他們混在一起。”
媽港的防衛力量,絕大部分已經調集到了南邊對抗明軍,北邊的炮臺不但全部拆了過來,而且只留下了數十名士兵防備。這麼多年來,媽港的葡萄牙人因爲和香山縣鄉民的土地之爭,也起過不少次衝突,可是每次打死幾個人以後,總有會官府出面把鄉民勸回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佛朗機人在這裡這麼多年了,就連朝廷也拿他們沒辦法,若是真起了大沖突,多死了人,朝廷問罪下來,自己頭上的烏紗帽肯定不保。久而久之,在蠔鏡的佛朗機人心裡,便就以爲附近的土著早就已經嚇破了膽。
“鄉親們。”香山知縣劉知遠,躲在人羣裡探着腦袋,手裡也抓着一把朴刀伸的老高,“紅毛鬼佔我田地,奪我屋舍,殺我親人,欺壓我香山縣民數十年,這仇該不該報?”
陡然之間,劉知遠已經完全忘記了就在去年,還有幾個上衙門控訴被佛郎機人奪了田地,卻被自己吆喝衙役亂棍轟出的事
這一刻,劉知遠感覺,屈死的百姓,無數的血淚似乎全部凝聚在了自己舉起的這隻胳膊上;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在吶喊,蕭墨軒,戚繼光,俞大猷,劉顯,在這一聲吶喊中靈魂附體。
“早就盼着這一天了。”個精瘦的老漢,緊緊的握着手裡的釘耙,“若不是被這些紅毛鬼佔了田地,我老姚家也落不着給人家做了十幾年佃戶。”
“我爹的墳前,就缺幾顆紅毛鬼的腦袋祭奠了。”另一個獵戶打扮的壯漢,舞動着手裡的獵弓,似乎已經有些急不可待,“等的就是青天大老爺今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