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到了呂登文這個賬房先生之後,接下來的幾天,同福客棧添人進口,又陸續招到了一個學徒和兩個跑堂的小二。
學徒叫宋金鰲,倆跑堂的是兄弟二人,大的叫葛虎、小的叫葛豹。
得虧是哥倆,要不然再有個弟弟啥的名字都不好取。
玩笑歸玩笑,招來了三人之後,同福客棧就算是員工齊備,陳雲甫每天的工作便只剩下待在廚房裡教宋金鰲做菜。
這小子學廚是把好手,上手極快,沒一月就駕輕就熟,獨霸廚房了。
這一下,陳雲甫便更閒了。
每日裡就是趴在賬臺和呂登文侃大山,要麼就陪着邵檸四處逛逛。
穆世羣帶着幾個錦衣衛也在吳中縣裡謀了份差事:捕快!
以老穆的身手,當個捕頭那自然是大材小用。
從錦衣衛千戶變成地方一個縣衙的捕頭,也算委屈了穆世羣,不過他倒是乾的甘之如飴。
老穆心裡跟明鏡一樣,陳雲甫早晚會複用回京,現在這叫什麼,這叫潛龍在淵。
“哈欠~”
一日大早,陳雲甫站在店門外望着人流如織的大街正自發呆,迎面就見到兩名穿着皁衣的衙門小吏趾高氣昂的走了過來。
“你是掌櫃?”
這小吏鼻孔朝天,很是傲嬌的大步走進店肆,倒也是不客氣,自顧自的倒茶不說還抓了一把花生剝弄起來。
“嗯,有事?”
陳雲甫看着好笑,倒也懶得和這小吏計較。
“你們這客棧,開了多久啊。”
“一個半月吧。”
“效益怎樣?”
“賺了不到一兩銀子。”
“胡扯!”小吏當即挑眉,頤指氣使的說道:“把賬簿拿來給我看看。”
呂登文手忙腳亂的把賬簿取過來拿給這小吏看,
後者隨意翻了幾頁後就發起難來。
“你們這一天的營收就有兩三百文,一個月才賺一兩銀子?”
“開支佔了大頭。”
陳雲甫掰着手指頭算賬:“光店裡四個跑堂一個月的月錢就要四兩銀子,哪裡還能剩下什麼錢來。
就這能有個一兩銀子的結餘,都算是好的了,兩位來就是爲了關心一下小店的效益?”
“誰跟你嬉皮笑臉呢。”
皁吏一掌拍在賬簿上,喝道:“既有營收,緣何不知道去官府交稅。”
鬧了半天是來要錢的,早說不就結了,廢什麼勁啊。
陳雲甫搖搖頭,而後衝呂登文道:“取三百四十二文錢來。”
小吏斜着眼,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這三百多文是怎麼個說法啊?”
“小店上個月營收六千八百四十文,按着二十稅一的稅法,可不就應該交三百四十二文錢嗎?”
“誰跟你說二十稅一的?”
陳雲甫差點氣樂,這營商稅多少是他自己親手製定下來,還用誰來說。
營收不到十兩的一律二十稅一,不足五十兩的十五稅一,不足百兩的十稅一,不足千兩的七稅一,不足萬兩的五稅一,萬兩以上的纔會提到四稅一。
“聽你這意思,不止?”
“當然不止,朝廷王法,商稅十稅一。”
一聽這話,陳雲甫立時就眯起了眼睛。
從二十稅一調整到十稅一,蘇州府這一下可就貪墨了整整一半。
膽子是真大。
“朝廷王法營收不到十兩的,明明是二十稅一。”
陳雲甫還沒來得及說話,呂登文已經氣不過先開了口:“我看了朝廷去年的告示。”
“改了!”
小吏一提調門喊道:“今年知府老爺剛改的。”
“劉祖乙?”
“對,就是...你怎麼會認識知府老爺?”
小吏愣住,不可置信的看向陳雲甫。
“呵呵,我和你們知府老爺沾親戚,按輩分的話,他見到我還要喊我一聲叔父呢。”
陳雲甫一巴掌拍在這小吏的肩頭言道:“不信的話就回去給你們縣令說,你們縣太爺見到我都得喊一聲叔祖父。”
後者吞了口口水,理智告訴他此事不足爲信,但就是不知道爲什麼,當陳雲甫把手搭在自己肩頭的時候,自己會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呢?
有心反口吧,小腿肚子都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行了,拿着錢回去給你們縣令報個信,我也不難爲你們。”
陳雲甫揮手趕走兩名小吏,悠然自得的繼續哼着小曲,順便把剛纔倆人吃的花生殼打掃乾淨。
這功夫,外出買菜的巧兒和宋金鰲趕了回來,小妮子還算是勤奮,看到陳雲甫在幹活,忙上來搶掃把。
“姑爺,我來吧。”
老陳是個講究人,這種粗活累活哪裡捨得讓巧兒幹。
“這種髒活,你一小丫頭就別幹了,後院的水缸裡沒了水,去打滿它。”
“姑爺,您這哪是拿我當丫頭,您這分明是拿我當牲口。”
關鍵時候還得是葛虎,這個二十出頭的壯小夥連忙湊過來獻殷勤:“掌櫃的,我去。”
說完都不帶等陳雲甫答應的,跑到後院,興奮的抄起倆木桶就跑出去打水,生怕有人搶了他活計一樣。
“這小子。”
陳雲甫搖頭一笑。
忙活到正午,店裡開始陸續上人,一三十歲許的中年男子吸引了陳雲甫的注意。
居移氣、養移體,氣度這種東西可不是能僞裝出來的。
“這位客官看看要吃什麼?”
男子擡頭看向陳雲甫,眼神裡帶着狐疑之色,輕聲道。
“聽說這裡有我的叔祖父,本縣特意前來拜會。”
陳雲甫樂了,看來這位就是吳中縣的縣令了,勾頭向店外看看,果然見有幾名衙役四下晃盪。
“今日若是尋不到我那親戚,可別怪本縣拿人。”
陳雲甫莞爾一笑,這縣令人還算有點腦子,沒說一上來就激惱的要動手,給彼此都留了餘地。
“如此說來,你就是咱們吳中縣的縣令了。”
男人沒有吭聲,依舊盯着陳雲甫。
“我姓陳,雙字上雲下甫。”
陳雲甫給這男人添了杯茶推到其面前:“現在是一介升斗小民,事務繁多,就不給縣尊您見禮了。”
言罷,呵呵一笑轉身離開。
男人皺着眉頭,苦苦思索。
陳雲甫?
很有名氣嗎。
唬誰呢。
“大......”
一拍桌子, 男人站了起來,剛想喝罵一句大膽,腦中如電光般劃過一抹印象。
“大什麼?”
“大、大、噠噠噠噠噠。”
男人拍着桌子,同時衝陳雲甫展顏一笑:“叔祖父您看,我這節奏怎麼樣?”
“呵。”
見到陳雲甫轉身離開,男子慌不擇路跑出客棧,滿臉大汗的坐進來時馬車。
“縣尊,咱們拿人不?”
趕車的小吏探頭問了一句,而後便捱了一耳光。
“拿你大爺,那真是本縣的叔祖父。”
罵完之後,男人心裡一陣嘬牙。
那位要真是自己的叔祖父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