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謙上前一步,一把將張龍抓了起來,他尤自不停地抽搐,像中風的病人。
張母擔心地跑上前來,看着兒子成了這幅模樣,她心痛得緊,問道:“張龍,你這是怎麼了?”
慕容湘兒道:“張龍的身體被一個野鬼佔了,這野鬼有些道行,不過已被我的針將他的魂魄定住了,他現在既操控不了肉身,但也出不去,被針扎得十分疼痛,所以纔會這樣。”
張母半懂半不懂的點了點頭,隨後一想,似乎想通了什麼,哀求地看着慕容湘兒:“可這是我兒的身體,野鬼痛,我兒的肉身也痛啊……”
慕容湘兒聽聞,一下愣住了,半張着小嘴說不出話來,人家說的,好像是對的。
“快點解決這個野鬼吧。”宋謙催道。
慕容湘兒眨巴眨巴眼睛,纖纖玉指夾起一根根銀針,再度刺了下去。她的動作極快,而且極準,即便張龍的身軀在抽動,也能準確無誤地紮下去。
宋謙望着,一陣肉痛,雖然扎得不是他,他抓着張龍,捱得最近,清楚地看到一個個針扎進張龍的皮膚,使原本還能抽搐的人,變成了沒有絲毫動靜的木偶。他心裡涼涼的,這也太狠了吧?
如此紮了幾十針,慕容湘兒光鮮的額頭上已見汗了,她捏着最後一針朝張龍的臉上刺了下去。只聽張龍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張大了嘴,她快速從包中取出一個小瓶子,撥掉蓋子放到了張龍的嘴邊。
張龍的家人看着原本好好的人,現在是頭上、臉上刺了很多的針,暗暗替張龍肉痛,又對慕容湘兒的醫術佩服。
小瓶子的口子正衝着張龍的嘴巴,這時,一團黑色的氣從張龍的嘴裡冒出,慕容湘兒手疾眼快,手裡的小瓶子往前一挪,一下子將那一團黑氣收了進瓶裡,而後她歡快地塞上蓋子。
“這是?”宋謙疑惑地問。
慕容湘兒晃了幾晃,小瓶子裡傳來一陣痛叫,“饒命啊,姑娘,我再也不敢。我只是附在他的身上,吃點好的喝點好的罷了。”
“鬼才相信你的鬼話,哦,不對,你就是鬼……”然後,她不理那小瓶子裡的叫聲,看着宋謙笑道:“這是用來試藥試針的,回頭我把他的魂魄打進布偶,再用秘術封好,他就能試藥試針了,然後反饋給我,看我是否做得對。”
“哦。”宋謙聽了不寒而慄,這野鬼的後半生,估計要在死去活來的痛苦中度過了。不過,他不同情惡人,包括惡鬼。這樣的東西,不論在陽間還是陰間,都會禍害別人,與其這樣,還不如做慕容湘兒的試驗品,讓慕容湘兒以此救些別的人,這樣他至少間接做出了一點貢獻。
“快問一問他,張龍的魂魄去了哪裡。”宋謙道,同時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只怕此事大有麻煩。
…………
天剛剛擦黑,宋謙就來到了張龍的家中,後面還跟慕容湘兒、宋佳、姬忠情三人。
張母一見宋謙來到,連忙把他迎入屋中,而後一把跪了下來,道:“宋大人,我兒的命就拜託你了。”
屋裡的張父和他的義兄義弟們也跪了下來。
宋謙見此連忙把他們扶起,道:“你們不要這樣,此去宋某也難以保證能否找回張龍的魂魄,不過,宋某會盡力的。”
那個附在張龍身上的野鬼說,張龍的魂魄是今天丑時(1點~3點)離開的,現在去了哪裡他並不清楚,但他猜測,應該去了陰間。他附身張龍,就是不想再過陰間的生活,究竟爲什麼,就算宋謙打得魂飛魄散也不會說出來,因爲這是陰陽兩界的秘密,也就是天機。陽人所瞭解到的,其實是很少的一點點。
…………
非壽盡而終的魂魄離休,有十二個時辰的限制,若這十二個時辰以內沒能回來,那麼魂魄休想再回肉體,這人便真的死了。宋謙想要救起張龍,必須在明天丑時之前找到他的魂魄,並歸入肉體之中。
一個活人的魂魄離體,對自身的肉體多少會造成損傷,而且也有諸多限制,比如白天就不能輕易離體,否則被陽光一照,就要魂魄大傷,再難回到肉體。所以,他只好天黑時魂魄離體,去尋找張龍的魂魄。
張龍的家人一聽宋謙這樣說,心裡都沉甸甸的,宋謙也感覺他的話不恰當,正要說上幾句安慰人的話,姬忠情卻一把搶在他的面前,只聽姬忠情道:“宋大人肯魂魄離體,實則冒着莫大的風險,萬一魂魄被陰間的惡鬼吃了,或者在陰間迷了路,沒在有限的時間內迴歸肉體,又或者肉體損壞,宋大人都有生命危險。他肯出力已經……”
在他侃侃而談之際,宋謙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博學多才了?”
姬忠情尷尬地笑了兩聲,不大好意思地說:“我平時就愛看這類的書,所以有些瞭解。”
“你瞭解的不少嘛。”慕容湘兒在一旁笑道。
宋佳走過來,擔心地問道:“哥,他說的是真的?你這次救人會冒大風險?”今晚閒來無事,她來此是見證哥哥救人的壯舉,沒想到此舉還有風險,她心裡已是老大不願。
宋謙不想騙妹妹,所以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我不會讓你冒險的。”宋佳執拗地說道,她一把拉起宋謙的手,就想帶他離開。
宋謙立定,任妹妹宋佳如何拉拽也不移一步,道:“妹妹,哥是縣令,有必要爲治下的百姓做些事。何況,他還是我的手下,於情於理都不應該拒絕。”
宋佳瞪着宋謙,堅決地話說道:“我不管,娘只有你一個兒子,她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的。”
此時,張父站了出來,聲音平靜:“大人,我們不知道你會冒生命危險,所以,現在我們不要你找回我兒子的魂魄了。”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眼裡的傷痛卻在說明,他也想找回兒子的魂魄,但他更不願意爲此讓別人丟了身家性命。
“是啊,宋大人,沒了張龍,我會傷心。而你若沒了,你母親也一定出傷心的。同爲母親,我能體會到這種痛苦……”張母也站了出來,她能理解一個母親的感情。
慕容湘兒和姬忠情齊齊看向宋謙,他們也在私下勸過,可惜宋謙根本不聽。
“我意已決,不消多勸。”宋謙堅決地道。
“哥!……”宋佳不滿,但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做出了決定,恐怕很難改變。小的時候是這樣,長大了也是這樣,在縣衙的這段日子,她親眼見證過。
宋謙看着她,認真地道:“你要是再鬧,我普直接打暈你,不要逼我動手。”
宋佳被宋謙這麼一說,頓時老實了許多,可眼裡卻有淚花打轉。
“你放心,你哥我吉人自有天相,這魂魄離體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有什麼可擔心的?”他這話一出口,才發覺說漏了,只見宋佳、慕容湘兒、姬忠情三人瞪大了眼睛。
…………
宋謙盤膝坐在席子上,他的身旁放着一盞油燈,奇怪的是,燈沒有油,卻撲撲地燃燒着,火焰旺盛得很。另一邊,還有一個漏斗。
姬忠情自顧自地道:“這油燈,還有漏斗,怎麼和書上寫的不一樣啊?書上說的是,點一支香,如果這人的魂魄沒在這柱香的時間裡迴歸,那這人就完蛋了。”
宋佳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從來沒有見過,既感到好奇,又替哥哥擔心。
張龍的家人更是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宋謙大人不僅會除魔降妖,還能進陰間,真是天師下凡啊。
油燈和漏斗這些東西都是慕容湘兒準備的,她看弄的差不多了,才鬆了口氣,說道:“你真是個書呆子,書上的東西就一定準確嗎?說不得寫書之人,根本沒見過這事,全是杜撰出來的。”
隨後,又得意地道:“我準備的道具自有它的妙用,比尋常方士的好用多了。看這油燈,火焰旺盛則說明宋謙哥哥魂魄安然,若火焰慘淡,則恰恰相反,說明宋謙哥哥魂魄遇到了危險,可能傷及性命。”
宋佳看了一眼躺在哥哥不遠處的張龍,他旁邊的油燈則快要熄了,火焰低低的,似乎稍微不注意,那火就會熄滅。這麼一對比,她就理解了慕容湘兒的話。
“這漏斗呢,自然是計時間的。”慕容湘兒接着說。
姬忠情不耐煩地白了她一眼,一副我們都知道的表情。
慕容湘兒恨恨地瞪一眼,道:“你給我看好了。”說着,抽出一根銀針,刷的紮在了宋謙的額頭部位,宋謙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有點疼痛。
“我這一針下去,就鎖住了宋謙哥哥的魂魄,只要漏斗到了明天丑時,我直接撥了這根針,只要沒人阻止,宋謙哥哥的魂魄就會循着痛感,迴歸肉身,從而減輕魂魄離開對他身體的傷害。”慕容湘兒介紹道。
宋謙聽罷,對她豎起了大拇指,而後苦笑道:“湘兒,你廢了這麼多的話,我是不是可以魂魄離體了?”
“是啊,你的魂魄已經可以隨時離開了。”慕容湘兒道。
宋謙不情願打了一個眼神給她,不是他不想魂魄離開,只是……他不會。上次魂魄離體,那是在趕考的路上,被惡鬼韓大設了迷局,騙出了魂魄,而他自己根本不會。
慕容湘兒點了點頭,伸出自己的小手,按在宋謙的頭頂,她一聲嬌喝:“魂魄,起!”
接着,小手直接離開頭頂,往空中一推,便拍了拍手,看着空無一人的屋子,點了點頭。
若在此時,生有陰陽眼,或用異術開了開眼的人,則會看到一個魂魄被抽出了體內,而後跑出了屋子。
圍在不遠觀看的張龍一家人,只覺得身旁一寒,而後不由自主地往門口看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剛剛一定是宋大人的魂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