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克復!
肅州克復……
建奴不戰而逃,出嘉裕關遠遁數千裡!
隨着一個又一個消息傳來,隨着明軍在遙遠的西北戰場上不斷的奏響凱歌,尤其是當“肅州克復”這個消息傳來之後,整個大明上下都立即地沸騰起來。
肅州克復!
肅州!
那是大明最西北的城市,肅州的克復也意味着滿清韃子被徹底的趕出了大明!
從此以後,大明的土地上再也看不到滿清韃子了!
從皇宮到內閣、到五軍都督府乃至地方官府,直到普通百姓,整個大明從南到北,從最北方的黑水都督府,再到南天門,到平南。處處都沉浸在一片歡呼聲,人們在那裡歡慶着,歡慶着肅州的克復,慶祝着這個勝利。
而大明的報紙,無論是官辦的亦或是民辦的,在接下來的每天之中,都在不斷的重複着一個聲音——皇帝萬歲!明軍萬歲!
皇帝是聖明的!所以才能中興大明,把韃子趕出中國。
至於明軍,那時驍勇善戰的,正是因爲他們捨身忘我的戰鬥,才把韃子趕了出去。
在這種勝利之中,人們的熱血沸騰了起來,一種對軍人的推崇之情,也隨之浮了上來,浮在大明的上空,在整個大明上下瀰漫着。
這個夏天,大明沸騰的,一種失去了數百年的尚武之魂,隨着戰爭的快速勝利刺激得天底下的大明人無不是熱血沸騰起來,他們看着軍人的時候,不再把他們視爲丘八,而把他們視爲驕傲。
這種風潮反應在報紙上,在報紙上一篇篇推崇軍人、將領的文章之中,身爲皇帝的朱明忠,同樣注意到這種異樣的思潮。對於這種思潮的出現,他自然非常高興,對於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來說,自然很清楚,這種推崇軍人的氛圍對於重建漢人人的尚武之風是何等的重要。
“朕應該寫篇文章!”
放下報紙之後,朱明忠同樣顯得有些激動,他在思索片刻後,拿起了桌上的毛筆,揮筆寫了起來。
不過只用了十幾分鍾,一篇文章一氣呵成,寫完文章之後,朱明忠便對一旁的寧雲婷說道。
“寧司記,把這篇文章寄給報社……”
思索片刻,朱明忠揮筆在文章的屬名寫下了三個字。隨後他又對寧雲婷吩咐道。
“嗯……再抄寫一份,給《公議報》也寄一份。從皇宮郵局寄出去。”
話到嘴邊,朱明忠還是又改口說道。
“朕自己抄吧!既然要寄,就寄親筆!”
在抄完這篇文章之後,朱明忠的心裡禁不住冒出一個念頭,這篇文章一但與《明報》和《公議報》上刊載,到時候會引起什麼樣的轟動呢?
無論是《明報》亦或是《公議報》,他們都是大明最具影響力的報紙,即便是這篇文章還沒有刊載,他相信僅僅只憑着這篇文章的作者,就足以引起轟動,更何況,這篇文章本身就會引起轟動,而且還有可能會引起爭議。
想到可能的爭議,朱明忠的脣角微揚,自言自語道。
“就讓風暴來的更猛烈些吧!”
爭議!
對於爭議,朱明忠並不害怕,甚至在他看來,只有有爭議,纔會讓這場風暴刮的更加的猛烈,讓人們心頭的那份尚武之心變得更加灼熱,也只有如此,才能可能從根本上扭轉國人重文輕武的心思!
“應該寄特快專遞的……”
想到文章刊載後的轟動,朱明忠不禁有些期待,同時又後悔了,因爲他忘記叮囑寧雲婷,讓她寄特快專遞了,而只是寄了一份五文錢的平郵。即便是本地郵件,郵局寄出去,恐怕也要兩天的時間。
郵局,這是興乾元年設立的機構,千百年來,中原王朝一直設立有驛站,驛站負責提供交通工具和人員食宿,傳遞公文另有人負責。在江北時期,便將其合二爲一,驛站從間接爲傳遞公文服務,變成直接辦理通信事務的機構。並且開始涉足承擔民間傳遞信件。開始於江南等地民信局競爭,並以盈利爲目的,其業務除了傳遞往來信件外,還涉及寄送包裹、匯兌、現金押運,甚至運輸報紙。在興乾元年後,江北的官信局接管了全國的驛站,在官道整修、驛站改革的過程中,朱明忠借鑑後世的經驗設立了的郵政局,併發行郵票,郵政局作爲盈利機構,自然非常注重商業信譽,服務周到、手續簡單、運作靈活,現在郵政局在大明已經取代民信號成爲民間通信寄物的主要機構。
和任何一家報社一樣,在報社的門口就設有信盒,甚至設有專人負責負責信件——在《明報》的報社當學徒工的王鬆除了給記者們打下車之外,他的一個職責就是負責信件的整理,甚至他都不會等門房拉響銅鈴提醒着,他會從的窗戶前看本區郵遞員來沒來。若老遠看見郵遞員的綠制服——因爲在街上穿綠色衣服的人並不多,所以,綠色很遠就能看見——他就會急急忙忙衝下樓,飛一般跑到門口,在郵遞員送信的時候,第一時間接過信,然後再拿到樓上把信分好,再送給報社裡的記者、編輯,每天都是如此。
一直以來,報社都是郵局的大客戶,因爲每天這裡都會接到數百封,甚至更多的讀者來信,所以它的信都是第一時間派送。和過去一樣,在看到郵遞員後,王鬆立即衝下去,從郵遞員的手中接過郵包。
然後,王鬆重新回到二樓,在二樓拐角處那張簡易的桌前整齊着信件,他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把信分開。
“李傳明、張度之……”
將一個個有名有姓的信件分好的同時,又將寄給報社的信一一分開,如果是投稿的往往會寫“《明報》呈編輯”的字樣,如果是讀者會寫“敬呈《明報》”,反正大抵上都是如此,大家都會用一些敬語,這是禮數,也是禮節。
“咦?這是……”
就在將信分類的時候,看到其中的一封信王鬆卻不由一愣,那信是普通的信封,上面貼着一張五文的郵票,沒有什麼新鮮的地方,只不過那信封上寫的是“《明報》收”。
“沒有用敬語?這人可真無禮,連最起碼的禮數都沒有……”
嘴裡這麼嘀咕着,王鬆直接把信撕開了,他需要看一下內容,然後才能決定這封信遞給誰,這正是他的職責。
撕開信封后,王鬆立即爲信中的內容所吸引,內容是推崇軍人的文字,文章不長。
“連最起碼的禮數都不知道,居然還想投稿……”
這麼嘀咕一句,最後王鬆看到信末的屬名時,他愣了愣。
“朱慈炯……這個名字怎麼聽着有些耳熟……”
“小松,你在念叨着什麼,什麼朱慈炯……”
離他不遠的另一張桌前坐着的陳玉仁聽到他的話後,初時也只是覺得有些耳熟,於是纔出言問道。
不過,這名字確實很耳熟。
“朱慈炯,陳先生,你聽過這個名字嗎?這個人寄來一篇文章……”
“好像有些耳熟,好像是……啊……”
突然,陳玉仁就像什麼扎到似的,猛的站起身來,睜大眼睛盯着王鬆說道。
“你,你說什麼……朱,朱……”
接下來陳玉仁甚至都不敢再說那個名字,他又急聲問道。
“信在那裡?”
接過信後,看到信末的署名,陳玉仁便相信這篇文章很有可能是陛下的御筆,畢竟,天底下沒有任何人敢於陛下同名,或者冒用“朱慈炯”一名,這可是大不敬。
“信封在那?”
再拿起信封,看清楚上面的郵戳後,陳玉仁便不再有任何懷疑了。他看着文章脣角輕顫道。
“這,這是陛下的御筆,快,快,總編呢?總編呢?……”
不過只是一會的功夫,陛下的御筆親書的文章寄到報社的消息,就在《明報》報社內在那裡爲此驚詫不已的時候,在《公議報》的報社內,人們同樣也驚詫於這郵差送來的信。
這一天,收到從皇宮郵局寄出信件的《明報》、〈公議報〉都是大明境內影響力最爲廣泛的報紙,儘管他們的立場不同,而與〈明報〉相同的是,在接到這份從宮內寄出的信時,他們同樣也爲文章中的文字驚詫不已。
“對丘八推崇如此,如何讓天下人信服!”
吳偉業看着那皇帝的御筆,聲音顯得有些激動,儘管他永遠都不能再去追究父親的死因,但是並不妨礙他對皇帝本人的敵意。這種敵意儘管現在已經淡去許多,可是下意識的牴觸,讓他對皇帝的許多行爲都看不順眼。
“可不是,不過只是一羣蠻夫而已,可值得這般推崇,居然比之長江,比之泰嶽……”
錢蓀愛也忍不住言道着對文章的不滿。
“我等士林中人尚不敢自稱中流砥柱,不敢比之江河,比之泰嶽,現在今上居然將那些尋常丘八以此相比,實在是,實在是……荒謬至極!”
相比於吳偉業的表現出來的牴觸,錢蓀愛所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不滿,是對陛下重武輕文的不滿。當然,現在所有的不滿,都是因爲這篇文章中對軍人推崇到了極致。
這總讓以文人自據的錢蓀愛無法接受,當然無法接受的並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甚至於相比於無法接受,他們更是爲陛下的“厚此薄彼”惱火不已,畢竟,這些年曾經的士林在陛下的打壓下已經變得肢離破碎。不知多少士林英傑被迫遠走南洋,不知多少士林英賢隱於鄉間,所謂的士林已經成了過去,現在那些書院士子已經隱隱取代了舊時士林,無不是以“學士”自據,自以爲得意。
“重實抑文”的現實,本身就讓他們頗爲不滿,而現在就連他們最瞧不起的丘八們也騎到他們的頭上,他們自然變得的些憤憤不平。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古往今來只有以馬上奪天下的,又豈曾有過以馬上制天下的,陛下將丘八士卒比之江河泰嶽、孤鬆寒月,如此,又豈能讓天下人信服!”
王樹仁的語氣同樣是憤憤不平的。
什麼樣的人能稱得上是江河泰嶽、孤鬆寒月……古往今來有多少賢達能佩得上這幾個字,沒有幾人,可現在於陛下的口中,那些蠻夫卻佩得上,這如何不讓他人惱火。
“我等士人數十年寒窗卻比不上那蠻夫,陛下如此推崇武夫,難道就不怕天下人心寒嗎?”
“怕?陛下怕過什麼?”
王樹仁冷冷一笑,然後說道。
“從陛下登基至今,所行之事,又有幾件怕過他人?又有幾件顧忌過他人?”
王樹仁的這句話,讓衆人無不是一愣,他們立即想到了那句在大明廣爲流傳的話語“大明天下,唯我獨尊!”。
這句話是陛下給天下臣民的言語,也是在告訴他們,這大明天下,事事皆由其主宰,至於其它人……就像當年廢除科舉一樣,這天下底反對之聲是何等的沸騰,他又豈曾顧忌一絲一毫的民意?
民意!
對於陛下來說,根本就不在其考慮的範圍內,甚至於,論操弄民意,陛下更遠勝過他人,當年他創辦報紙不就是爲了操持民意爲已用嗎?
甚至就連這些年辦社學等等,恐怕也是爲了操持民意——百姓識字就可以讀報,讀報就可以知道官府政令的本意,如此一來,民意就不可能爲地方士紳所把持,即便是現在地方士紳也辦起了報紙,就像他們這些清流士人也辦了《公議報》監督官府,可是論報紙的聲望,又有幾家能比得上《明報》。
“過去不曾顧忌,現在正好!”
突然,王樹仁看着那封陛下手書的文章,冷笑道。
“越是沒有顧忌,行事纔會如此的狂妄,現在陛下對那些個丘八蠻夫如此推崇,可是再好不過,過去,咱們人微言輕,現在,天下讀書人豈止千百萬,陛下這般不顧忌讀書人的感受,豈不是正好!”
手指在桌面上輕點着,王樹仁的雙眼一眯,冷笑道。
“這次,咱們要把這篇文章發至全國,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是何等的“崇文抑武”,讓天下人看看,如何以馬背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