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國侯的印信!
宮女的稟報,讓高夫人和李來亨兩人皆是一愣,他們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
興國侯,那是隆武帝冊封給李過的爵位。李過病歿之後,那印信就已經被李來亨與其同葬於墓中。
“送這印信來的是近處的人嗎?”
心知那印信早就隨葬了,所以高夫人便不露聲色的詢問道。
現在怎麼會有人拿着興國侯的印信前來?難道是有人掘了義父的陵墓?
接過那印信仔細一看,正欲暴發的李來亨反倒是平靜下來,這並不是義父的印信。
宮女搖頭說。
“不是近處的人,看樣子像是遠路來的。”
高夫人的眉頭略微一鎖。
“遠路來的?”
宮女點頭說道。
“是的,那人穿的倒是極爲體面,看起來不像是尋常人,身邊還有一個隨衆,送他們爲什麼來這倒是沒有說,只是要拜見太后娘娘,說把這印信送來來,太后自然會見他。”
這印信是假的,爲何要見他?
高夫人又問道。
“他一定要見我嗎?”
宮女回答道。
“他說一定要見見太后,說太后看見他就會認識的。”
宮女的話,讓高夫人更加奇怪,對李來亨說道。
“國公,你先退避一下,我讓他進來見一見。”
李來亨立刻站起來,告辭退出。幾名女兵們帶着寶劍,站到高夫人兩邊。片刻後,一個華衣青年躬身走了進來。他竟然沒有行揖,而是撲下去向高夫人行了三跪九叩大禮,之後伏在地上嗚咽哭泣。
瞧見這青年伏地痛哭的模樣,高夫人奇怪道。
“你從哪裡來?”
伏在地上的青年嗚咽着說道。
“奶奶,您,您不記得雀兒了。”
一聲“雀兒”,讓高夫人猛然一驚,她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當年那個七八歲的尚留着總角的少年。
“你、你,快,快些擡起頭來,讓我看一看。”
青年仰起頭來,眼淚滿面的他依然是一副院嗚咽不止的模樣。高夫人看着創,相貌似乎面熟,再仔細看看,雖然相隔近十幾年,可是這的眼睛、鼻子還是雀兒的樣子,只是長大了許多,相貌和當年不同了,可這相貌卻與李過極爲相似。特別是那眉目,更像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
這可不就是雀兒嘛!
高夫人不覺潸然淚下,然後哭了起來,哽咽着說:
“雀兒,你真的是是雀兒嗎?”
雀兒是李過的獨子,當年爲了取信明朝,李過把只有九歲的兒子送到朝中,隨駕皇帝,早些年還有消息,再後來便失去了聯絡,高夫人等人甚至以爲他早就已經死了。未曾想到他居然還活着。
“是的,奶奶,我就是雀兒啊。”
李貞臣哭泣道。
“我不是做夢吧?”
“我確實是雀兒,奉大王之命,特來進山尋找奶奶的。”
奉大王之命?
高夫人心中又一動,忙問道。
“你這些年在什麼地方?”
李貞臣哭着說道。
“奶奶,說來話長,容我慢慢奏來吧。”
說罷伏地痛哭,一時間幾乎是哽咽得不能出聲。
瞧見他這模樣,高夫人也是跟着流着眼淚說道。
“你等一等,等一等。忠娘娘也天天掛心着你。我叫她來同你見面,一起聽一聽吧。”
隨即命一個宮女,趕快去請忠娘娘前來。
李貞臣擡起頭來問。
“嬸嬸還在?”
忠娘娘是闖王養子的夫人,年少時身爲晚輩的李貞臣與忠娘娘最爲親近,一聽說她還在世,李貞臣自然是非常歡喜。
相比於高夫人沒能識出李盧臣,剛一進屋,忠娘娘就一把拉住他,來不及仔細打量他的面孔,不覺痛哭失聲。而李盧臣也是痛哭失聲。高夫人和宮女們見此情景,無不是低頭落淚,哭了一陣。李貞臣剛剛坐下,李來亨聽說了,不等傳呼,也一起趕了來。
“雀兒、雀兒,你可知道,義父臨終前一直唸叨着你的名字……”
看見李貞臣後,李來亨也是忍不住流出淚來,當年離開裡,他不過只九歲,而現在卻已經是二十幾歲了,聽着李來亨提及李過,大家又一陣傷心。稍微平靜一點後,高夫人吩咐道。
“你們都坐下吧。同雀兒不見面已經十幾年了,他這些年可從沒有忘記咱們,咱們也一直記掛着他。沒想到,他居然會來一路找到了這裡,我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雀兒,你說說,你這是怎麼找到這的?”
李貞臣連忙說道。
“到這裡倒也不算困難,雖說孫兒摸不着路,可是我身上帶有銀子。有一些獵戶和砍柴的、採藥的,我給他們一些銀子,他們就帶我走了進來,雖說山路不好走,可總歸還是找到地方。”
高夫人點頭說道。
“難得呀,雀兒,你能找到這裡,可真不容易。現在且不說別的事情,你坐下去,把這些年來你如何過活的,給我們好好說一說。你這次來爲的何事?”
“請奶奶聽我啓奏……”
李貞臣隨後便慢聲細語的說道。
“……孫兒在繼承父親的爵位之後,這些年一直隨駕皇上,當年的局勢,奶奶、大哥你們都知道,當年清虜勢大,局勢險惡之下,聖駕只能避入緬懷,孫兒也是那時候隨駕避入緬甸,在到達緬甸後,那緬王屢次背信棄義,置皇帝與朝廷於險地之中,若非是淮王相救,恐怕早就隨皇帝一同死於緬人之後,後來淮王救駕之後,孫兒又隨駕入萬年,這纔算是安定下來,數月前,孫兒才乘船返回大陸。”
在李貞臣向他們講述着這些年他的經歷時,高夫人、忠娘娘以及李來亨等人,無不是神情肅然的聽他把話說下去,看着不過二十幾歲的李貞臣,他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啊,從幾歲的時候就隨駕顛沛流離十幾年,這些年可從未過過什麼安生日子。
“雀兒,這些年,可是苦了你了!”
高夫人瞧着已經長大的李貞臣說道,當年把他送入朝廷的時候,就是送去作人質的,這些年到底吃過多少苦,他卻壓根沒有說,可即便是沒說,也能猜得出來。
“孫兒不苦,奶奶、大哥你們纔是辛苦,於這荒野之中,抗擊清虜十餘年,苦中的辛苦,又豈是孫兒所能比?”
望着高夫人、李來亨等人,李貞臣終於道出了他的來意。
“其實,這次孫兒之所以來這,是奉了淮王之命。”
淮王!
高夫人不解的看着的李貞臣,而李來亨的眉頭微微一鎖。似乎因爲他的這句話略感不快。於他看來,興國侯也好、淮王也罷,都是大明的臣子,他淮王又怎麼能差遣興國侯呢?
“不知淮王差你過來,可是有何吩咐?”
一直沒有說話的李來亨不露聲色的問道。
“淮王,之所以差遣小弟過來,是因爲淮王以爲,避于山中於忠貞營來說,並非是長久之計!”
儘管隨駕十幾年,但是早在緬甸爲忠義軍救下之後,李貞臣就已經“投靠”了淮王,只不過一直都是在朝中作爲淮王耳目,這次因爲朝廷即將啓駕還朝,淮王爲自保不得不做些準備,如此纔有了李貞臣此次來忠貞營一行。
“哦!”
李來亨的眉頭一揚,不是長久之計,他自然是知道的。只不過,他一直在猶豫着到底應該如何選擇,畢竟,早在李子淵奪取武昌後,就曾派人聯絡,希望忠貞營出山,助其掃蕩清虜,換句話來說,就是希望忠貞營能爲其驅使。對此李來亨選擇了拒絕,現在淮藩又來了,而且還派來了李貞臣前來遊說。
“不知淮王有差遣於我等?”
從李來亨的話中,李貞臣能聽到其對淮王的排斥,於是便說道。
“其實淮王只是讓小弟問兄長一句話!”
“嗯?”
盯着李貞臣,李來亨的目中盡是不解,高夫人同樣也是詫異的看着他。
一句話?
“淮王想問什麼?”
“淮王想問兄長是大明的臨國公,還是大順的“小闖王”!”
李貞臣的問題,讓所有人無不是猛然一驚,大明的臨國公,大順的“小闖王”,這個問題其實再簡單不過,就是問他李來亨到底是明臣,還是賊逆!
“臨國公如何?小闖王又如何?”
李來亨依然是不露聲色問道,從李臣臣的話中,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必定是大明的興國侯。
“若是臨國公,自然是大明之臣,或是小闖王,必是大明之逆!”
當那句“大明之逆”從李貞臣的口中說出時,讓忠娘娘的臉色一變,只聽她厲聲說道,
“雀兒,別忘了你爹是誰!”
面對忠娘娘的反問,李貞臣肅然站立,正色答道。
“姨娘,孩兒自然不敢忘記父親,家父是大明興國侯,蒙紹宗皇帝賜名諱赤心……”
李貞臣的話音落下時,所有人都是一愣,他們驚訝的看着神情肅然的李貞臣,爲他的回答驚訝時,又聽他繼續說道。
“孩兒是大明興國侯不假,只是兄長,您是何人?到底是願爲臨國公,還是甘爲小闖王,這全在兄長一念之間!還請兄長爲天下計,早做決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