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天理昭彰(四)

王守仁回了京師,沈瑞並沒有去拜會,只因王守仁、楊廷和都早早遣人悄悄來送信,叫這段時間他閉門不出。

如此避嫌,沈瑞便知道,這是通倭案最終審判的時候到了。

早在年初二時,沈瑞就已讓長壽悄悄將賀勇及其口供,和從杜老八那邊取得的其它證據都送進了大理寺衙門。

杜老八果然是逢賭必贏,如他所料,劉豐被丟回賀家之後,屍體很快出現在化人場,之後賀家陸陸續續竟送去了七八具屍首。

杜老八暗暗找人去看,都曾是賀家得力的管事、護院、打手。

留屍體下來當證據是不可能的,賀家既送了人來,就會盯着屍首化成灰再走。

但是化人場裡杜老八至少能找出三個人證來,還拍着胸脯打包票,必將三個人證並簽字畫押的口供送過來。沈瑞自然放心。

而王守仁那邊的消息,所抓兩個寧王手下小卒子,其中一個曾在參與洗劫松江時同賀南盛的管事賀祥聯繫過,而另一個身邊帶着一對與賀家有關係的母子。

卻是,賀勉在外的相好與私生子。

賀家曾以她和孩兒的性命要挾賀勉替賀南盛背下罪責。

女子卻在還不知道賀勉已死的情況下,就已是委身跟了那綁架她的人,不過倒是捨不得親骨肉,仍帶在身邊。

那人也不忌諱有個便宜兒子,因未回南昌,就直接把她母子帶去了太湖。

這女子被俘後,聽聞當初那個爲她贖身又供養她數年的賀勉最終也爲她而受脅迫,公堂之上碰柱而死時,竟也沒怎麼悲慼,嚎了兩聲抹了一把眼淚,便恢復了常態,也不用動刑,便乖乖將賀勉與她說過的賀南盛指使陷害沈家五房的種種統統說了。

有了這些人證、口供足矣,沈家是再不用操心什麼,只安然等着最終結果。

最差,也就是沈珠與沈琭折在裡頭。

沈琭罪責還輕,想來也就一人獲罪,沈珠則有可能牽連到三房。

三房沈漣早也有這個準備,家裡最小的兒子已經悄悄送走了,這些時日也悄然在京中置了產業,留以他日供養兒子。

他更借奔走之際結交杜老八這樣人物,以及刑部底層獄吏,若是倒黴滿門抄斬也就罷了,若是判得流放,憑着交情,再打點一二,總能得些關照。

沈漣所爲都落在沈瑞眼中,雖安慰他不必緊張太過,卻也實在不能打包票必然無事。

所以沈瑞同三老爺並沈全商議了,當着沈漣面鄭重允諾,若真有事,必然全力營救,將來無論松江還是京裡,都會照顧他小兒子。

二房五房一向仁義,且見何氏與小楠哥都得到了妥善照料,沈漣自然後顧無憂,忐忑之心也去了一半。

沈家這邊是靜候結果,賀家那邊卻是雞飛狗跳。

並不是賀家知道了沈家有什麼證據送上去。

而是工部侍郎李鐩登門,來爲嫡長子退了與賀東盛幼女的親事。

工部侍郎李鐩是成化八年的進士,在水利修築上大有建樹,又曾上書條陳治理朝政事,深得弘治皇帝嘉許。

李鐩共有四子,長子次子均是庶出,髮妻留下一兒行三,後娶繼室,又添一個嫡幼子。

李家在河南湯陰縣也是望族,族中讀書出仕的子弟甚多,李鐩深得弘治皇帝器重,又在工部營造中極爲權威,前途可期,而李鐩的嫡親兄長李鈞更是官居三品蘇州提督學政。

李鐩嫡長子李延清轉過年不過十九歲,自幼聰敏異常,弘治十七年秋闈中了舉人,但其授業恩師有意讓他取個好名次,春闈便並未放他下場,不然現在當也是個進士了。

這樣的青年才俊本當是婚姻不愁的,奈何,他上有兩個庶出兄長,都是科舉入仕,有了官身。

一個是同進士,如今在蜀地爲從六品同知,一個是舉人,捐了官,在北直隸下等縣爲知縣。

下有異母嫡出幼弟,繼母有親生兒子,哪裡會對他這個先頭夫人生的、與自己兒子爭家產的嫡長子上心?

門第相當的人家,都知道他家底細,閨女嫁過來要伺候繼婆婆,而妯娌都是不好相與的,不是活受罪麼,哪有肯嫁的?

若是往低處尋,李延清到底是侍郎嫡長子,身份又有不同,繼室夫人也不肯擔個苛待前頭嫡長子的惡名,李鐩更不肯讓嫡出的兒子隨便娶妻。

一來二去竟成了難題。

倒是李鐩的同年爲他與賀東盛搭了橋。

賀東盛四個女兒,長女、次女、三女都是嫡出,且都已出嫁,最小的幺女雖是庶出,但是生下來姨娘就難產去了,被賀大太太抱了去,亦記在嫡母名下,同嫡女一般養大的。

這姑娘族中行五,閨名霞姐兒,容貌隨了她姨娘,便如那朝霞一般明豔,又同嫡女一樣讀書識字針黹女紅學下來,是個極周全的姑娘。

只是雖如嫡女一般,但到底是庶出,這事瞞不了人。

此女這樣的品貌,賀家又如何肯將就,便也拖了許久未曾看好親事。

這同年一說和,雙方都動了意,待李延清中了舉人,賀東盛看好了李延清的前程、李鐩的仕途和李家的親戚網,欣然同意了婚事。

去歲四月間,賀五姑娘及笄之後,雙方換了庚帖正式訂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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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擬定元年秋月裡就成親,這個年節兩家還都是按照親家禮儀走動的,不想年剛過了,李家竟來退親。

李鐩的理由是,兒子重病。

說是去年冬日裡李延清染了風寒,不想竟越來越嚴重,進了臘月幾乎起不來牀了。

李家生怕兒子有個好歹,拖累了賀家大娘子的名聲——望門寡、剋夫的名聲可不是鬧着玩的,兩家那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故此李鐩來提議退親,男方有疾,與女方家臉面、聲名都無礙的。

他親自登門,也給足了賀家面子,只取走庚帖,其餘流程都由雙方官媒來處理。

賀東盛聞言便是一驚,雖說臘八等節李家大公子並未過府來給他這個未來岳丈請安,李府也來人說過李大公子病了,但他萬沒想到會病得這樣重。

好像妻子也曾安排過人去李府探病,只不過內宅的事賀東盛從不過問,也沒上心,妻子似乎也沒說過李大公子病入膏肓啊。

賀東盛忍不住悄然觀察了幾眼李鐩,見他面上是確實帶了幾分疲憊之色,但是也並不像多憂心的樣子。

不過這人又有續娶的嬌妻,又有伶俐的幼子,且兩個庶子也都成器,折了一個舉人兒子雖然惋惜,卻也真不一定作那如喪考妣之態。

賀東盛又不免“理解”了幾分。

不過心下還是猶豫不決,無它,這是賀東盛最後一個未嫁的女兒了。

若他還有多幾個女兒,哪怕再多一個,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繼續這婚事,甚至沖喜也要把女兒嫁過去,便是讓女兒過去就守寡,能拉住李家這麼姻親也是好的。

何況不過是個庶女。

可惜他只剩下一個在室女了,又是個相貌極好、知書達理的女兒,說要找侍郎府的嫡出公子未必能找到了,但也不是找不到旁的好人家。

比如勳貴那邊的嫡子庶子的髮妻,或者哪一位當權人物的繼室,都是不錯的選擇。

賀東盛本是含混着,想着先打探打探李延清到底病到什麼程度了再做決定。

但李鐩卻是非常堅決,端方君子的執拗,讓賀東盛完全抵禦不了,最終只好鬆了口,答應退還庚帖。

庚帖是收在賀大太太手裡的,她一聽說要退親就大皺眉頭,賀東盛不知道李延清病情,她去探過病,是知道一二的,瞧着人是懨懨的沒精神,但是沒到下世光景,怎的短短十來天就能變化如此大?

小五雖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可到底是她一點點拉扯大的,感情也極深。

轉過年來就是十六歲的姑娘,再拖下去可就過了花期,且退了親一時又上哪裡尋這等三品高官人家去,這還是侍郎嫡子,嫡子!

“老爺這是糊塗了,怎的應得如此急?顯得咱們家也忒涼薄了!若是開春天暖了,姑爺轉好了,咱們家豈不是要後悔?”賀大太太忍不住同陪嫁嬤嬤抱怨着,又打發人去前面請老爺三思。

“就說咱們不是背信棄義的人家,這一二日我便往李府去看看姑爺,與親家夫人好好嘮嘮。”賀大太太如是吩咐道。

下人將話傳到了前面,賀東盛微覺尷尬,李鐩卻是道不敢勞動親家夫人,犬子病得厲害,莫要過給親家夫人云雲。

見他執意要回庚帖,賀東盛心下也頗爲不快,倒像是賀家求着李家一般,便又命人去取,暗中吩咐人道叫夫人不要多事。

賀大太太雖是氣惱,卻也不得不聽,剛拿了庚帖叫人送去,不想那邊賀五姑娘霞姐兒得了信兒,也趕了過來。

平素斯斯文文的姑娘,這會兒手裡竟擎着把剪刀,進了門往賀大太太跟前一跪,一把抓起濃黑的頭髮便含淚表明心跡:“嬤嬤們常教導女兒,好女不侍二夫,既定親了,女兒便是李家的人。老爺太太今日要退這親事,女兒不能說旁的,只能鉸了頭髮做姑子去。”

賀大太太氣得渾身發抖,一邊罵下人道:“哪裡來的長舌婦耳報神,抓出來就鉸了舌頭賣了去。一羣混賬婆子,怎的不看好姑娘!”

一邊又罵霞姐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有姑娘家自己說親事當如何如何的?虧你還是個大家閨秀!”

賀大太太房裡的婆子忙都去攔着霞姐兒,想從她手裡奪下剪子來,偏她是個倔強的,怎樣都不肯撒手,已是手快鉸下一團頭髮來。

滿屋的丫鬟婆子頓時驚聲尖叫,搶奪更兇。

霞姐兒攥得死緊,將手都勒出紅痕,咬着脣也不吭聲,豆大淚珠滾滾而下,一張素白的小臉極是讓人心疼。

那拿着庚帖的下人也不知道該不該送過去了,傻愣愣的呆在原地,直到前面等不及了,又遣了人來催,才如夢初醒,又請賀大太太示下。

賀大太太早就有生吃了人的心,喝罵着讓人趕緊去送庚帖,又叫人拿絛子將姑娘捆起來。

霞姐兒到底是個柔弱姑娘,哪裡掙得過衆多健婦,眼見着見送庚帖的人走了,哀鳴一聲,竟然想擲出去剪子讓那人回來,卻是剪子沒等脫手就叫人奪了去,她也被按下了。

雖然賀大太太喊着捆人,卻都知道五姑娘雖庶出也極得太太心的,沒人真敢去捆她,見沒了剪子,反倒送了手勁兒。

霞姐兒見那送庚帖的人影消失在影壁後,心中愁苦絕望齊齊涌了上來,伏地便大哭起來。

還在相看時,李延清登門拜訪,來給賀大太太請安時,她曾在屏風後面偷偷見過他的。

那是侍郎家的嫡出公子呢,清朗俊逸,沉穩內斂,滿身書卷氣,同她幾位嫡出哥哥一般好的人品。

甚至,連那低沉的聲音也分外好聽,她一見就滿心歡喜,認定了他。

且能嫁入這樣的門第,她也是做夢都沒想過的。

怎麼可以退親啊?!怎麼可以退親啊!

退了親,她可怎麼辦?她的才貌仙郎,她的高門大戶,統統沒有了!

悲從中來,霞姐兒哭得昏天暗地。

賀大太太從小看她到大,見她哀哀欲絕,如何不心疼,三兩句打發出去下人,一把抱過五姑娘也跟着掉眼淚,口中喚着她的小名“姣姣”,直道沒什麼的,還有更好的俊傑的。

不會再有更好的了。霞姐兒禁不住一聲尖叫,撕心裂肺。

賀大太太氣極,恨鐵不成鋼的使勁捶了她兩記,可又萬分心疼,捶完還忍不住揉搓一番,越發悲慼,忍不住哭道:“我苦命的兒呀……”

母女倆竟抱頭痛哭。

內宅裡鬧成這樣,自然驚動了賀老太太。

賀老太太打發身邊的老嬤嬤過來問怎麼回事。

賀家幾位老爺都是事母至孝,賀老太太也不是那種惡毒婆婆,早年間賀東盛外放時,她從來都是叫媳婦跟着去,也從來不曾扣下過孫輩在身邊。

後來進京榮養,賀老太太亦不曾對兒媳婦指手畫腳過,賀大太太是打心底裡敬重老太太的。

聽聞驚動了老太太,她也不敢怠慢,忙忙收了眼淚,喊人來打水淨面更衣,又把霞姐兒罵了幾句。

霞姐兒哭了一場,倒也不似先前氣悶,默不作聲的也跟着重新梳妝,一併去見賀老太太。

小佛堂院內東廂房

賀老太太坐在臨窗的暖炕上,見賀大太太母女進屋,便叫霞姐兒坐到她身邊來,也沒讓賀大太太站着,而是指了對面的圈椅讓她去坐。

賀大太太哪敢坐下,霞姐兒也頗覺方纔失態,不好意思去瞧祖母。

且她本就同賀老太太不是特別親近。

賀老太太在京榮養時,身邊帶着早亡的三子賀西盛的獨女雲姐兒。雲姐兒比霞姐兒年長五歲,彼時自是事事妥帖周詳。

霞姐兒年紀既小,又是庶出,比不得這位嫡出堂姐得老太太歡心,也就不大往祖母身邊湊。

賀老太太待霞姐兒自然也不會像雲姐兒那般慈愛,但也不會放着孫女受委屈不去管。

“我聽說李家來退親了,是怎麼回事?”賀老太太再次叫人拉了霞姐兒安置在身邊,卻沒再讓賀大太太,徑直問道。

賀大太太只能苦笑,將前後事說了。

正說話間,賀東盛已趕了過來,他是回上房才知道女兒來鬧,驚動了老太太,心下責怪女兒不懂事,緊趕慢趕過來安撫老太太。

瞧見了兒子,賀老太太臉板得更嚴肅,又問兒子:“李家怎麼說?”

賀東盛學了李鐩的話,又道:“李家雖好,但既話都說到這般,咱們是女家,又豈能上趕子巴結去,要退便退了罷。”

賀老太太卻是面沉似水,半晌忽道:“你可想過,是否有旁的因有在?”

賀東盛眼皮一跳,直直望向母親。

賀大太太雖不是個機靈人,但這麼多年下來,和賀東盛的默契還是有的,賀東盛進得門來,她就打發走了下人,這會兒見賀東盛這般神情,便要帶着閨女也退下去。

賀老太太已經向她們母女發話:“你們也聽聽。”又轉向賀東盛道:“是不是李家聽着了什麼風聲?”

賀東盛眼皮跳得更兇,什麼風聲?哪裡來的風聲?

先前,劉豐被人挖了髕骨丟了回來,但回來後更像是腦子被挖了,竟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全了。

他也沒耐心去聽,劉豐這樣形貌,就算是有人已經從他嘴裡挖出來賀家的秘密,也沒法讓他上公堂,這證詞也就沒用了。

丟了廢人回來的意思賀東盛也清楚,不過是想借刀殺人,讓他自斷臂膀。

可他能不斷嗎?他豈會留着對自己有威脅的人!

況且自從劉豐失蹤起,他就已經開始命人清理人手。

還好一切順利,再沒有人失蹤過。松江也傳來消息,首尾都已處理乾淨。

所慮唯剩賀平盛,沈家叔侄當初從賀平盛那邊窺得一二,但想來彼時他們也沒證據,賀平盛也不可能自斷前程爲他們作證。

而如今,若是劉豐是沈家下的手,沈家知道了賀家的秘密,在證人證物都沒有的情況下,就得要賀平盛爲證了。

想到賀平盛,賀東盛就恨得牙根癢癢,悔不該一時婦人之仁,讓他逃了命去,不過如今他已是進士出身,又有官職,當更看重前程,不會理會沈家吧?

賀東盛雖也派了人去監視賀平盛,只是賀平盛如今已是一縣之主,又不是什麼偏僻地方,若下手除去,未免動靜太大。

但如今若是連李家都聽到了風聲,是不是還是先行除掉一切麻煩才穩妥……?

賀東盛不免想到了東廠那邊,年前胡丙瑞來討銀子未果,過年時送厚禮都沒得個好臉,年後竟然沒來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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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東盛越想越是心驚。

賀老太太看着兒子臉色陰晴不定,不由皺眉,道:“當初那李侍郎的兄長李學政在松江旁聽審案時,對咱們家頗有微詞,只是上京來,看李家並未待咱家怠慢,只怕癥結不在這裡。是不是,王守仁回京了,他們覺着沈家有了勝算?”

賀東盛回過神來,微有驚愕,略略一想,便道:“母親不知,李鐩兄弟應都是劉閣老的人,劉閣老已多次阻了王守仁父親王華進內閣,李鐩不會盼着王守仁好。”

賀老太太手捻佛珠,半晌才道:“但願如此。只李家這般行事,頗有蹊蹺,你還是要慎重以待,莫中了小人奸計。”

賀東盛連連稱是,又愧疚道:“兒子不孝,又讓母親操心惦念。”

賀老太太揮手道:“不是我多心,你也當對王守仁上心纔是,當初若非是他,松江案子也不會斷成那般。他與沈家有舊,必是偏幫沈家的,如今挾勝之勢……”

賀東盛滿眼陰霾,道:“母親放心,兒子省得。”

賀老太太拍了拍霞姐兒的手,向賀大太太道:“明日你走一趟李家,請位好大夫,多拿些名貴補藥,多帶幾輛車。”

賀大太太面色難看,幾欲想說李家都退親了,還這般上趕着作甚。李家是侍郎之家,難道自家不是?!卻終是什麼都不敢說,只唯唯應了。

賀東盛也皺了眉頭。霞姐兒更是攥緊了拳頭。

賀老太太卻慢悠悠道:“李家兒子重病的消息總要讓人知道,才曉得不是我家霞姐兒有錯才被退親。我家將禮數做足了,給了李家面子,未嘗不是擡了霞姐兒的身價。”

霞姐兒愣怔的瞧着祖母,臉上帶着茫然。

賀東盛夫婦相視一眼,賀大太太忙接口陪笑道:“到底還是老太太見多識廣。媳婦明日就去。一會兒擬了單子來,還得勞動老太太給掌掌眼。”

賀老太太揮手淡淡道:“自家人不必過謙,你自按照以往的例去辦就是。”

轉而,她又仔仔細細瞧着霞姐兒,道:“小五這品貌,原就該當一份好姻緣的。也放出話去,我欲給心尖子孫女尋個進士女婿,李家退回來的嫁妝,我再添三成,給孫女添妝。”

霞姐兒如在夢中,一方面舍不下李公子,一方面又因祖母待自己這般好而生出或許能得一份好姻緣的期盼。

賀大太太鬆了口氣,如此想是能彌補霞姐兒出身的不足了吧,只願這老幺覓得良婿。

賀東盛卻是明白賀老太太的深意,並非是尋個進士孫婿這樣簡單,也是要振一振賀家聲勢,莫讓一些左右搖擺的人傾向沈家去,再影響了三司判案。

翌日,賀大太太便帶着大夫和藥材禮物去了李家,果然見着了面色青灰、呼吸沉悶似病入膏肓的李延清。

大夫診治了許久,也沒查出所以然了,只說脈象極弱,已是沒必要開藥了。

隨後,李公子病重退親,賀家厚嫁庶女的風聲就傳了出來,果然引得不少人家注意。

只是,賀家沒等來官媒踏破門檻,先迎來了錦衣衛來踏門檻。

賀家被圍,賀東盛、賀北盛被請進詔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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