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棉甲防護力不錯,不是正面的刀砍和箭射奈何不得,但長矛戳刺和重兵器的砍砸防護不住,其實明軍棉甲也是同樣規制,只是打造時候毫不用心,偷工減料,到最後棉甲只是棉襖,而且這棉襖的棉花用量居然還經常不足,比起建州女真一絲不苟的打造,防護力自然天上地下。
可這上好棉甲比起趙家軍的制式鐵甲來,那就又是一個天上地下了,趙家軍的鐵甲份量輕便,防護力更是出色,刀砍箭射槍刺都沒辦法奈何,想要破甲只能用重兵器近戰,更讓人建州女真驚歎的是,居然火銃稍遠些都破不開,這樣的甲冑足可以稱得上寶甲了。
所以甲冑到瀋陽後,衆人驚歎,然後考慮仿造,結果發現建州工匠不是打造不出,但打造這麼一套,要耗費幾十套棉甲的材料和工時,這棉甲向來都只有建州精銳才能披掛,因爲棉甲製造起來就很不方便了,而這徐州鐵甲幾十倍於此,不說別的,單是那上好熟鐵就要耗費極大,那就犯不上仿造了。
努爾哈赤讓巧匠用金銀紋飾修補徐州鐵甲的破損劃痕,然後賜予下面的貝勒們,當成是世代相傳的重器。
當然,建州女真也打聽到了趙家軍的裝備細節,趙進手下主力八成以上都裝備了這種鐵甲,這個消息無人肯信,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人在本質上還是以自己來評測旁人,旁人落後領先都有一個限度,比如說建州知道大明和蒙古是什麼樣的體量,比自己領先落後也就有了大概的標準,可趙家軍這種已經超出常理了。
區區徐州之地,儘管佔據了清江浦和海州這幾處金山銀海的富貴地,可這幾處一直向大明輸送糧餉,也就是說徐州沒有拿到太多,那麼這幾萬套鐵甲怎麼出來的,難道是憑空變出來的嗎?
這等傳說建州女真聽得太多,當年聽了很多關於遼鎮和明軍的,結果碰上之後才發現遠不是傳聞所說,徐州這等想必就是如此了。
更有傳聞,說當年徐州趙進曾用竹木做甲防護,就有人猜測,徐州這幾萬套甲恐怕就是這等了。
直到現在,見識到了趙家軍如山入海的物資,對這幾萬套鐵甲纔有些將信將疑,依舊不敢全信,不過垂涎之意卻是大起,在建州女真上下想來,以建州女真的強兵,再配上這可能存在的好鐵甲,當真能橫行天下,無所畏懼。
阿敏統兵到達蓋州衛城之後,幾次試探都在趙家軍手上吃了虧,臨近大戰,自阿敏以下各個心情沉重,可阿敏敲着鎧甲說出這番話之後,衆人沉重的眼神一掃而空,都是露出了熾熱的貪婪神情。
什麼大義忠孝,好處在前方能人人爭先,想想趙家軍那如山入海的物資,衆人的心越來越熱,反正都要拼殺一場,要是打贏了,自家可就發大財了!
他們並不是狂妄,也不是瘋狂,打了這麼多年仗,儘管這幾年順風順水,可努爾哈赤、舒爾哈齊兄弟兩個領兵崛起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是血腥死戰,而眼下帶兵的這些參領佐領們,很多都是經歷過當年的。
再怎麼驕狂的將佐,也能看出眼前的趙家軍不好打,大汗庶子湯古代手裡那也是近萬兵馬,還不是被吃了個乾淨,湯古代再怎麼無能熊包,可也是一刀一劍廝殺過的,他手下的奴才也是不含糊的,可一樣那麼慘。
這次肯定不好打,即便是有這麼大的人數優勢,又有前所未有的萬騎動員,或許能勝,但參戰的人裡死傷肯定慘重,對面那聲勢大家都看在眼裡,不說別的,那整齊陣型,那海量物資,看着就讓人心虛,跟趙家軍這樣的對手對上,保不齊死傷的就是自己,功勞被其他人拿去。
不打怎麼辦?阿敏和濟爾哈朗兄弟兩個手裡有軍法大令,瀋陽的老汗和貝勒們也有軍法,自家要是遲疑不前,不光自家性命不保,只怕家人親族也要跟着倒黴。
不得不打,不得不死戰,刀尖舔血慣了的武將們也不會去想的太晦氣,大家都下意識去朝着好地方琢磨,比如說想想戰利品,想想這好處,想得多了,或真或假也就信了,何況這鎧甲還有那海量物資的確是好東西,建州女真起家,在最開始的時候可不講什麼奪取天下,恢復大金榮光,就是劫掠財貨女子,然後按照軍功高低分配,大家是爲了發財來的。
所以建州女真軍功制度最爲嚴謹,軍功犒賞最爲豐厚,爲得就是確保分配的相對公平,戰利品足夠讓人效死拼命,所以只有發財能讓大家的戰意勃發,能讓大家客服恐懼和不安,只爲這眼前可能的收穫振奮,大夥不得不這麼想,大夥只能這麼去想
戰前鼓舞部衆的士氣,也是主將的職責之一,諸將振奮,各自帶隊就位。
不過這些就位的武將只是鑲藍旗以及蒙軍和漢軍,而嶽託率領的正紅旗諸將卻沒有動,即便暴躁如阿敏,也沒什麼被冒犯的表情。
建州女真分八旗,由大汗和各貝勒分領,不同所屬之間涇渭分明,阿敏身爲主將,可以隨意調撥自己所領鑲藍旗內人馬以及從屬的蒙軍和漢軍,但嶽託率領的正紅旗卻沒辦法越過嶽託指揮。
“嶽託,你去攻打敵軍的側翼,這些漢狗人比我們少,陣型又是密實,分不出什麼人來抵禦,只要你一到他們側翼,他們就亂了。”阿敏單獨吩咐說道。
從關內傳來的各種消息,大家能看出趙家軍不怎麼懂兵法和佈陣,但同樣能看出趙家軍正面硬戰的本事極強,讓嶽託去側翼,這已經是對他和所屬兵馬的極大照顧了。
嶽託卻沒有立刻回答,阿敏眉頭皺緊了些,卻繼續說道:“靠山那邊的積雪的確難走,不過也不是走不了,你帶隊過去就是大功一件,那些漢狗的兵馬就那麼多,現在封山封海,難道還能變出花樣來嗎?”
又是安靜一會,卻有一位正紅旗的參領上前耳語幾句,嶽託才點頭說道:“請阿敏叔父放心,我部兵馬接令!”
嶽託和正紅旗的將領們也是離開,阿敏和濟爾哈朗對視一眼,到這個時候,阿敏冷聲說道:“這個年紀,就能領鑲紅旗了,咱們這些侄子就是比不得孫子。”
鑲藍旗在瀋陽也有自己的班底和眼線,就在不久前,確認的消息已經從那邊快馬傳來,大汗努爾哈赤和其餘幾個貝勒商定,要把鑲紅旗交給嶽託統帶,儘管嶽託還沒有貝勒的名號,可獨領一旗的權位不次於任何一個貝勒了。
有這一層因果在,阿敏和濟爾哈朗對嶽託這支兵馬也愈發的調動不便,他們心裡也明白,大汗和貝勒們做這樣的安排,固然有代善當年宮闈醜事的後果,更關鍵的是對大軍在外的鑲藍旗做出平衡和牽制。
牢騷話說過,阿敏倒是有一位統兵大將的素質:“從側翼繞過去,關鍵是要把兵馬抓好,嶽託帶着正紅旗那一隊去正合適。”
濟爾哈朗點點頭,附和說了一句:“漢狗的火炮厲害,這一次一定要把咱們的火炮用上,他們能有,我們也能有。”
“關鍵還是靠咱們的騎兵!”阿敏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悶聲說了這麼一句。
此時的戰場已經喧鬧了起來,一隊隊兵馬從營盤中開出就位,在兩軍陣地之間的區域內也是你來我往。
因爲彼此事先封鎖,而且都做得相對完備,趙家軍和建州女真兵馬對對方的實力僅僅知道個大概,並沒有太過詳細的瞭解,臨戰時候大家都把自己的本錢拿出來,想要知道底細,這是最好的時機了。
臨時抱佛腳也比什麼都不做好,大戰務求萬全,該做的準備不能有任何的疏忽,所以輕騎你來我往,彼此窺探回報。
在輕騎你來我往的過程中,少不得要臨陣鬥氣,騎射騎戰,爲本軍博取個彩頭,誰殺傷敵軍,誰有什麼精彩的表現,都會引起一陣喝彩,少不得當場放賞褒獎,主將也不會吝惜,在這樣的狀況下,輕騎探馬自然是全心用命。
不過這只是建州女真那邊的習慣,這個習慣其實也是明軍臨戰的習慣,在趙家軍這邊則是簡單,輕騎成隊出動,掃蕩戰場,在以衆擊寡的情況下,自以爲可以彰顯英雄豪氣的建州女真輕騎也只能以小隊出動,雙方在戰場上彼此威懾,你來我往,已經成了騎戰的格局。
一旦成隊,就沒辦法太過靠近對方的陣地,效果差了很多。
今日裡的戰前佈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理想化的順序,大家按部就班的出營列陣然後開戰,但這個也是地形使然,山海之間的狹長戰場,一方紮營,幾乎就是堵塞了通路,另一方只能在相隔一定距離的位置上紮營,然後雙方出兵合戰。
如果在其他的地形下,此時戰鬥已經打響,大家怎麼會給對方從容列陣的時間。
“師正,韃子的騎兵護送火炮出營。”已經有消息到了陳昇這邊,輕騎和望樓足可以看到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