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孝廉本來是個很能沉得住氣的人,但是碰上了成親這種從來未曾遇到過的事,心中總是有些失了分寸,被楊有財一提醒便有些醒悟了,之前他已經佈置好了陝西的事情,爲的便是防備突襲。
如今距離成親不足旬日,哪怕真的是張勇和蔡毓榮夾攻,也務必要成親之後再說,這個姿態既是擺給成都的商賈和新遷徙過來的士族看得,也是擺給天下人看得。如今大明根基已穩,就算是大軍進犯也休想讓大明手忙腳亂。
不過還有一個人倒是比程孝廉更加着急,那就是綏遠將軍蔡毓榮,三天前他剛剛收到了張勇的傳信,說是前明殿下要在成都大婚,他要去送上一份賀禮,還望大將軍策應配合。
與蔡毓榮說話,張勇便放鬆多了,蔡毓榮也是漢人,不過是近些日子憑藉着功勳做到了這個位置,他張勇並不低他一頭,如今雖是冬季,卻是大好的機會,陝西的兵將防備不會太過,前明殿下大婚,哪怕是留人守備,主帥也一定會趕回成都去,他太瞭解大明臣子這些拍馬屁的功夫了,要是能在他們殿下的親事上出一次風頭,可比打勝仗有用多了。
張勇雖然敗給了程孝廉他們一次,但是從內心來講並沒有完全改變對大明朝廷的印象,他原本就是明朝的將領,官場的事情他都摸得差不多了,所以才做出這個大膽妄爲的決定,再退一步講,前明朝廷已經昭告天下他們殿下要大婚,若是讓他們就這麼安安穩穩地成就了這樁好事,未免顯得朝廷太過無能了些,皇上就算嘴上不說,但是心中肯定會憋屈,就是來搗亂也得擾得他們不得安寧。
當然蔡毓榮雖然接替了圖海,但是聖旨上並沒有給他總督陝甘的命令,而且張勇現在手裡還有便宜行事的旨意,所以張勇只是通知他並沒有向他請示。
康熙之所以沒給總督陝甘的旨意並不是忘了,蔡毓榮是漢人,他可以信任他讓他帶兵打仗,但是不能把陝甘兩地一股腦交給他處置,萬一他處置完之後全成了他的親信部下該如何?而且他的官職夠大又加了綏遠將軍的封號,一般人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
所以蔡毓榮收到了張勇的信之後就變得有些被動了,他原本定的便是開春之後再打,如今張勇一意孤行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事來,他若是不在一旁策應,像是賣了張勇一般,若是跟着他胡鬧,自己這邊又沒有萬全準備。
最後無奈之下他只能八百里加急將情況寫成書信送往京師,請皇上決斷該如何辦。
可以說,張勇做到了甘肅提督的位置上絕非偶然,他對於聖意的揣摩十分準確,康熙自然不願意看到前明殿下這麼得意洋洋地大婚,還昭告天下,就像是和他示威一般,所以他沒有責怪張勇,只是冬日出兵實在有些冒險,他雖然沒有帶兵打過仗,但是也明白這個道理。
“下旨,令蔡毓榮便宜行事,要配合張勇,也要穩妥行事。”這等於是把皮球又踢了回去,反正在他的心中,打仗那些將軍們有的是辦法,他只要表達自己的意見就好了。
那邊的太監寫着旨意,康熙突然又問了一句:“圖海在做什麼?”
“大將軍自從歸京之後便閉門不出,誰也不見。”
“呵呵,他這是心中有怨,陝西的事情怪不得他,但是朝堂的事哪兒有這麼簡單的,給圖海口諭,就說明日早朝朕要見他。”
第二天一早,圖海有重新出現在了朝臣的眼前,只是幾個月不見,圖海身上的殺氣又重了一些,有些老大人見了他都得被他的氣勢衝得後退兩步。
索額圖見狀笑了一聲:“大將軍何必怒氣衝衝,這裡是皇宮,可不是西安、潼關,若是驚了聖駕,腦袋可就沒了。”
圖海早就聽聞了索額圖在朝堂上發力,纔將他從撫遠大將軍的位置上拉了下來,但是他歷經兩朝不是什麼莽撞人,笑着回答道:“索大人有機會也可以去潼關瞧一瞧,也許能有什麼克敵制勝的妙計,也好讓圖海心服口服。”
很快便到了朝堂之上,閒雜事處理之後,康熙緩緩開了口:“今日還有一件大事,便是議一議大將軍圖海的功過,咱們大清還要打仗,不能讓這麼厲害的名將閒置,那朕豈不成了宋高宗了?”
他這話本是要替這次議事定下基調,圖海還是能打仗的,就算有小的錯過,你們罰他點俸祿什麼的都沒問題,可不許再往大了加罪了。
索額圖這個時候也決定咬牙堅持下去,圖海本來就是他拉下馬的,若是安然無損回到山西,等他真的平定了叛亂,功勞這麼大自己就壓不住他了,到時候難受的可是就索額圖了。
“臣有一事上奏。”
康熙眼中閃過一絲不快:“有何事?”
“臣聽聞,在西安城之時,前明的殿下便躲在城中,可惜圖海辦事不利,竟然讓人逃出城外,其心可誅!臣又聽聞,圖海賬下幕僚周培公,不過是說了兩句話,勸他不要亂殺人,結果被圖海一刀砍斷了臂膀,到現在生死不知。臣以爲,圖海之私心,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可稱惡也。”
朝堂上的衆位臣子臉色都有些變了,他們到不關心圖海到底做沒做這些事,但是索額圖把這些事全都拿出來說,就是說明要往死裡整圖海了。
於是各個派系的人紛紛開始準備自己的臺詞,索額圖一派的要加固這個證據,以求完全扳倒圖海,圖海的知己好友,也開始準備要爲圖海反駁,順便攻擊索額圖,最好皇上各打五十大板,那麼圖海就算是保下了。而不在他們兩派之中的人,則是尋思着如何火中取栗,爲自己的派系取得最大的利益。
自古朝堂爭鬥,雖不見血,但是句句殺人。當下立刻有人站了出來:“西安城中之事,乃是西安知府周復民那個叛賊協助前明殿下藏身,圖海已經將這事稟報聖上,索大人又要舊事重提,怕是不懷好心吧。況且周培公此人,家眷已經離京,想必是自己借走,又何必賴在圖海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