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賢莊只是亂了半日,便又恢復了原狀,外面的人覺得聚賢莊跟以前沒有什麼不同,只有村子裡的人才知道,聚賢莊已經換了一個新的主人。
家裡有過兄弟的人都知道,但凡是兄弟之間有一個人特別強勢,另一個差不多就會常常處於劣勢。這樣兄弟之間的關係會特別好,宋信和宋義之間便是這樣的關係。
宋信十分強勢,所以他能統領聚賢莊在江陵的鄉下吃開,相對而言他的弟弟宋義就比較弱勢,所以當宋信死了之後,那些人根本不認爲宋義能繼續統領他們,況且得罪了這麼厲害的仇家,哪怕不死也要脫層皮,所以那些人紛紛選擇了離開。
但是沒想到的是,程孝廉竟然暗中支持宋義繼續統領聚賢莊,程孝廉告訴宋義,如果他拿不出手段來整合聚賢莊,那麼程孝廉就會選擇一個合適的人,到時候宋家的人,不可能活下去。
程孝廉之所以選擇宋義,一來因爲聚賢莊本來就是他們宋家的,宋義繼續統領聚賢莊,能夠很快地使所有的人運作起來。另外更重要的是,宋義這個人外強中乾,表面上兇狠無比,實際肚子裡沒有自己的主意,比較好拿捏。他這副性格大概是常年在他那強勢的哥哥壓迫下形成的,正好合程孝廉的心意。
所以風波沒有傳出去,聚賢莊便已經穩定了下來,身後的宋家莊也穩定了下來,宋義按照程孝廉交代的話招呼着村子裡那些不安定的人:“當初殺人越貨的事情你們沒少幹,現在想要拆臺,我們宋家萬劫不復,你們難道能活命?況且現在世道亂了,你們敢不聽招呼,老子打死你們活埋了都沒人知道!”
村裡的人早已想起,手中早就沾了血,要不然家裡的日子能過得這麼紅火?現在想要下賊船已經下不去了。
看着宋義回到了聚賢莊,臉上也多了得意的氣色,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是弱勢的一方,甚至不需要被人拿捏,只要他把自家哥哥的勢力全盤接收了,到時候要殺了這些外來的客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程孝廉看着他這副樣子冷笑了一聲:“你可能心裡又開始活泛起來,但是我有必要跟你提個醒,你哥哥有心算無心,都被我們砍了腦袋,你要是想算計我們,先想好了你全家老小的性命,下一次我們絕不會手下留情。”
宋義是個色厲內荏的人,被程孝廉一嚇唬立刻收起了想法,自家哥哥算計了這麼長時間,還被人砍了腦袋,雙方交手的時候他也在場,自家那些所謂的死士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三下兩下就讓人家砍倒在地上,想到這裡連忙收起了那點小心思:“不敢不敢。”
程孝廉當然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不過他也沒打算在這兒多待,只要目前能夠穩住宋義便足夠了。
江陵城如今可以算得上蕭條無比,任憑你家底再雄厚,也經不起這些當兵的每日只拿東西不給銀子,到了月底還有人要收稅銀,說是爲了方便大家,所以每月一交。
不過在城裡的人看來,他們也知道自己蹦躂不了多長時間了,所以抓緊收銀子。
所以城裡人不管做大買賣還是小生意的,全都不約而同地關張大吉,這些年東忙西忙也沒顧得享受生活,如今坐在自家後院裡,喝杯茶唱個曲就當歇息了,活人不能讓尿憋死,苦日子也得想法過下去不是,反正大部分人家裡都有點存糧,支撐幾個月還不成問題,至於沒有餘糧的,只能自謀生路了。
這一天耿顯祚在府裡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你們這個月就給我收上來這麼點銀子?”
“少將軍,不是我們不盡力,城裡的那些刁民**商,如今全都關了門,誰也不出門,還有不少人躲到了鄉下去,咱們兄弟根本找不到人,怎麼收銀子?”
耿顯祚猛地一拍桌子:“他們躲到鄉下去了,難道你們不會追過去收銀子?你們的腿都是白長的,我告訴你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要是收不齊三萬兩白銀,我砍了你們的腦袋!”
那些將官無可奈何,回到軍中點齊自己的兵馬便奔着鄉下而去。
再說程孝廉,正發愁怎麼解決眼前的麻煩呢,按照原定的計劃,他們應該化身商隊混到城裡,然後趁機在城裡引起亂子,最好能在城裡找個代言人佔據江陵城,到時候就能引起轟動了。
誰知道剛想睡覺便有人送來了枕頭,這耿顯祚竟然因爲城裡收不齊銀子,把人全都派到了鄉下來收銀子。
這種做法無異於要人命了,村裡的人本就不如城裡的人富裕,出了鄉下的地主,其他人所依仗的也不過是家中的幾畝薄田,和家裡存下的一點糧食,再加上如今馬上要入冬了,地裡已經收不到糧食了,家裡就指望這點過冬的糧食了,被收走了全家都得餓死。
於是沒到兩天的時間,聚賢莊門前已經跪滿了十里八鄉的百姓,請求莊主爲他們做主,各個村子除了那些知道內幕的人,其他的人都覺得這莊主義薄雲天,肯定能夠幫他們的大忙。
宋義倒是出了門,衝着門前的幾百號人嘆了口氣:“自古民不與官鬥,你們這樣是要逼我殺官造反啊,那可是抄家滅族的罪過!”
人羣之中突然站起一個人:“張王莊的地主張啓勞已經被大軍抄了家,要是宋老爺不幫我們,到時候免不了也是這個下場,他們就沒想給咱們留活路啊!”
“對啊,眼見就要入冬了,要是把家裡的值錢的物什弄走,大家也就忍了,但是糧食都弄走了,大家沒法子過冬了!”
“宋老爺,你就說句話吧,只要你振臂一呼,我們都願意跟你幹,到時候咱們打下了江陵城,我們讓你當知府!”
宋義勉爲其難地開了口:“大家都是鄉里鄉親,不幫忙不合適,但是咱們都是鋤地的百姓,要說種地在行,要說拿起鋤頭殺人可就難了,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