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未歸營

孫敏是耿家軍裡面的一名隊正,依靠在夔門水戰之中的出色表現成功升官做了一名百戶,最近他的日子可不怎麼好過,已經被上司三令五申過了,只要今日再收不齊銀子,回到營中立刻免去百戶的官職,滾回去繼續做他的隊正。

倒不是他真的收不齊銀子,實在是每當面對村子裡那些一家老弱的人,他就下不去手,自己的家人還在廣東的鄉下,雖說有鄉鄰照料,但是想必日子也不好過,若是再碰上自己這樣的混蛋前去搶奪糧食,只怕全家老小都得餓死。

所以每當人家撕心裂肺跪在他的腳前求情的時候,他總是狠不下心把糧食弄走,現如今耿家軍的趨勢便是這樣,他已經感覺和其他的人格格不入了,有的時候他真想跳出來問那些人一句,誰沒有父母妻兒,怎麼如此狠心?但是他知道有些話已經沒有用了,這些人大概覺得自己這輩子很難再打回廣東老家去,怕是早就絕了想家的心思,等他們搶夠了銀子,就能在這裡再娶門親事,三五年的時間,便重新有了家。

除了孫敏,其他人全都拼了命地在幹活,他知道,那些人每次出去辦事,總要往自己懷裡揣滿了東西,這些東西換成銀子,用不了三個月就能起一處宅院,再多弄點銀子,就能下聘娶親了。

大家算是看明白了,大帥是打算賴在這裡不走了,川蜀打不進去,別的地方有沒有他們的立身之所,也就留在這裡了,所以都打着安家的計劃。

今日孫敏又沒有收夠銀錢,他還是狠不下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讓他向前衝,不管敵人多兇猛,他絕對不會後退一步。但是讓他搶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用來保命的糧食,他實在是下不去手。

不做這個百戶就不做了吧,既然不能上陣殺敵,只是搶糧食,做個百戶和做個隊正又有什麼區別?

只是料想的痛斥並沒有發生,他發現他的上司,那位千戶大人突然有了新的麻煩,這一次出去了七名百戶,幾乎每個人都帶了五十個弟兄,但是有三名百戶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難道說那些人搶得收不住了手住在了村子裡?但是這個千戶不敢託大,立刻把消息遞了上去。

曾養性原本也算是一名得力的戰將,但是俗話說得好,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在耿精忠的帶領下,曾養性成功地腐化了,他也看明白了,耿精忠沒有做皇帝的命,這個人志大才疏,幹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既然封將拜相沒他什麼事了,只能追求家財萬貫了。

所以他和耿顯祚一拍即合,就決定在這兒江陵城鋪開了攤子,好好撈一筆。

收到了手下千戶的消息,他並沒有放在心上,那些人搶得收不住手了,或者是見色起意,誰又說得準,再說了爲了幾個小兵讓他曾大將軍離開這溫柔鄉也不合適,所以擺擺手就讓這名千戶退下了。

千戶滿腦子都是這件事,心說等那幾個小子回來,一定要一頓皮鞭侍候,讓他們長點記性,以後沒有他的話,誰敢夜不歸宿,就是這個下場。腦子都是這件事,自然就把昨日的話拋在了腦後,孫敏也算是逃過了一劫。

到了第二日,眼見都到了晌午時分,那些人還沒有回來,這名千戶可就有點坐不住了,點齊了一百人,跟着他就去了昨日那幾個人去的那個村子,到了村口他就停住了腳步。

雖然他很無能,但是血腥味還是聞得出來的,這個村子肯定出事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人出事了。

眼前擺在他面前的就是兩個難題,要麼立刻調轉馬頭,回去調集人馬,這是最穩妥的法子。要麼就帶着人前去一探究竟,但是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思前想後,這名千戶還是覺得自己的小命比較重要,於是立刻調轉馬頭,回去調集人馬。

村子裡的楊有財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聞到了血腥味連村子都不敢進,真是慫包一個!”

旁邊的一個人都嚇傻了:“大爺,剛剛爲何不主動出擊,他肯定是回去調集人馬了,到時候咱們村子可就完了。”

“哼,你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他再調來了人馬,天都黑了,到時候咱們就活活玩死他們!”

千戶回到了營中,這下可好,他手下原本有七個百戶,只剩下孫敏趕了回去,其他的人連個影子都沒有。

“孫百戶,你過來一下。”

“大人,何事吩咐?”

“有個村子出了點事,你帶着人馬跟我走一趟。”說着他又去了旁邊的營帳喊了一句:“喂,朱愣子,借我二百兵馬,回來還你!”

“放屁呢,自打咱們從夔門敗下陣來,這營裡的兵力都是缺的,大家一直都在吃空餉,你那個時候不管我借兵馬,如今大將軍下令去搶東西了,你來借兵馬,你當我朱能是傻子不成?快滾!”

“朱愣子,你少跟我擡槓,我的人在別的村子出了事,現在人不湊手,你趕緊借我二百人,我夜裡回來就還給你!”

“三百兩銀子!”

“一百兩!”

“二百兩!”

“成交!”

借來了二百兵馬,再加上他手下的一百五十個人,算是湊齊了三百五十個人,這下子他的膽子也大了,奔着那個村子就趕了過去,心說這下我倒要看看村子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到了眼前差點沒把他氣死,村子裡亂糟糟的,一羣穿着兵甲的軍士正在劫掠,身後的孫敏咳嗽一聲:“大人,他們好像不是出了事,好像是不想回去了。”

“老子自己有眼!”想到今日白白搭進去二百兩銀子,千戶大人就覺得心頭在滴血,一招手:“把那些混賬東西全都弄過來,誰敢不聽話,一刀給我砍了!”

這些人當然知道將軍說的是氣話,大家都是一個鍋裡吃飯的弟兄,沒有造反的嫌疑,誰也不會舉刀相向。

千戶的人走到了那些人跟前,伸手拍着他們的肩膀:“快點回去,千戶大人生氣了!”

回答他們的是一把把冰冷的刀子:“奶奶的,任你們奸猾似鬼,也得喝老子的洗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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