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臉上將自己內心的氣憤生生的壓制下來了。
這一場殿試就這樣匆匆忙忙的落下帷幕了。
嘉靖當時沒有說什麼,回去之後,立即讓黃錦去打聽,張璁的名次如何?
不過片刻,黃錦回來了,回報嘉靖張璁的名次,在三甲之列。
嘉靖冷哼一聲,道:“真給朕面子。”
進士分爲三甲,這三甲的待遇完全不同,一般來說,一甲直接進入翰林院,二甲需要考試,過了才能進入翰林院。三甲一般都是外放縣令了。
要知道大明體制與前代不同。
唐宋之際,都有地方官轉爲宰相。而在大明卻很少有地方官充任閣臣。這就要從大明內閣的來歷說起。
這個內閣剛剛開始的時候,是一個秘書機構,權力並不大。所以直接從翰林院之中選出幾個人來充任。
但是後來,翰林院越發位高權重。但是這個管理卻是遺留下來了。
一般的來說,不進翰林院。萬萬不能進入內閣的。進入權力巔峰。
在明代京官與地方官分的很清楚。
所以,張璁充入三甲,張璁面對的就是分配到某個縣城,當縣令,然後升爲知府,或者升爲巡撫,臨死之前,當一任或者幾任總督,比如三邊總制之類。
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根本沒有再次回到大明中樞的可能了。
當然了政治,最大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最大底線就是沒有底線。至少楊廷和現在沒有想讓張璁留在京師。
嘉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黃錦,叫這個張璁過來,朕要見他,不要讓別人知道。”
黃錦說道:“皇爺,皇宮之中眼線極多。想要將人帶進來,有點困難,還請皇爺寬限一兩日。”
嘉靖說道:“快些便是了。”
嘉靖對張璁有多看重,也不盡然。嘉靖看中的是第一個投靠他的人,並不是張璁。
所以嘉靖必須讓外人知道,他非常重視張璁。
所謂之千金市馬骨就是如此。
正如黃錦所言,宮中的眼線極多,可以這樣說。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想在宮中保密,幾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能瞞得過一時,時間長了也會暴漏的。
不過,嘉靖還要見一見張璁,看看這個張璁到底有幾分本事。
黃錦立即下去吩咐了。不過片刻,後宮有人傳信道:“邵太妃病了。”
嘉靖立即皺起眉頭,說道:“太妃怎麼樣啊?”也不等宮人說話,就說道:“不用說,朕過去一趟。”
整個宮中,嘉靖唯一在意的一個人就是邵太妃了。
無他,嘉靖的母親還在興王的封地。後宮住着的是正德的母親張太后。
對於張太后,嘉靖從來沒有什麼好感。
無他,他這個皇位是怎麼到手的,天下人都知道。甚至有些傳聞弒君之類的,張太后即便再不喜歡正德這個兒子。不也會不關注這些。
張太后與嘉靖天然有隔閡。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嘉靖與楊廷和之間的爭論,是繼統還是繼嗣。其中影響最大的就是張太后。
重重問題在,張太后能與嘉靖和睦相處纔算怪了。
而且張太后也不是一個好想與的人,她能獨佔弘治皇帝,並且壓制自己兒子搬出皇宮,能給嘉靖好臉色嗎?
所以,嘉靖一般不去後宮。
整個後宮之中,只有邵太妃與嘉靖關係最好。
因爲邵太妃是嘉靖的親生奶奶。
雖然在嘉靖來北京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邵太妃,但是骨肉親情卻是做不得假的。
嘉靖來到太妃處,卻見太妃昏昏沉沉的躺着。
旁邊有一個太醫正在細細品脈。
嘉靖等太醫品完脈,問道:“太妃怎麼樣了?”
太醫恭恭敬敬的說道:“啓稟陛下,太妃的眼疾越發沉重,無所因起,忽然漠漠,不痛不癢。小珠子裡,乃有其障,作青白色,雖不辨物,猶知明暗三光。此症日重,恐怕太妃要失明瞭。”
嘉靖皺起眉頭,就想訓斥,但言語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他現在在朝中根基淺薄,正是要收買人心的時候,和聲說道:“好生醫治。有什麼上好的藥材,全部拿來用。”
太醫說道:“是。”
邵太妃的眼疾,其實就是白內障。在現代只需一個小手術就能做到的,在這個時代,卻是疑難雜症。
“是皇帝嗎?”邵太妃眼疾,眼睛不大好用了,耳朵卻靈敏的多了,聽到了動靜,連忙問道。
“正是孩兒,太妃您好些了嗎?”嘉靖連忙上前,攙扶住想要起身的邵太妃。
黃錦眼疾手快,給邵太妃墊了一個枕頭,對着太醫輕輕揮手。這個太醫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躡手躡腳的離開了這裡。
邵太妃依靠枕頭坐好,說道:“我老了。時日不多了。有什麼好不好的。能活着見到孫兒您登基稱帝,已經是莫大的福分了,再多的我也不想了。”
“太妃怎麼能說這樣的話,朕還想爲太妃上太后尊號的。”嘉靖說道。
“什麼尊號不尊號,我這麼大年紀了,還有什麼掛念的。只是有一件事情,一直放心不下,想給陛下說說。”邵太妃握着嘉靖的手緩緩的說道。
嘉靖說道:“太妃請講,朕無不答應。”
邵太妃說道:“雍王都已經遠竄南洋了,陛下能不能放過他啊?”
嘉靖臉色一僵。
楊廷和是他的近憂,而雍王就是他的心病。作爲一個皇帝,每當看見,地圖上東雍的版圖,他心中都不舒服。
其實他沒有想過,他看過的所有地圖,都是朱厚煌提議之後,正德吩咐繪製出來。
“陛下,不管怎麼說雍王,也是你的堂兄。而且雍王已經遠在南洋,不會再來中土了,對陛下沒有什麼威脅了。就放過雍王,要不,就拿東雍當外藩就行,我會叫雍王年年來貢,歲歲來朝。”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需要培養的。
雖然雍王與嘉靖都是邵太妃的親孫子,但是朱厚煌從小在京師長大,與邵太妃見面多一點,那時候的邵太妃,覺得再也見不到其他兒子孫子了。
所以對朱厚煌格外看中,當初朱厚煌出京往東雍的時候,邵太妃就將自己所有的私房錢都拿了出來,給了朱厚煌。雖然嘉靖身爲皇帝,也常常在他身邊。但是在邵太妃的心中,嘉靖一時半會都比不上朱厚煌。
嘉靖對此感到十分不滿,但是也不好與一個老太太說什麼,更不要說這個老太太是他血緣上的奶奶。
“朕知道了,只要雍王兄不再回中原,。朕就不去管他了。”嘉靖說道。至於嘉靖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邵太妃說道:“見你們兄弟和睦相處,我即便是去了,也安心,當年你爹與雍王他爹,從小關係非常好,我也不求你們想他們兩人一樣,但是也用不到苦苦相逼,得饒人處且饒人。”
“朕知道了。”嘉靖緩緩撫摸着邵太妃的手,“太妃放心,朕是不會爲難雍王兄。”
邵太后非常高興,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陣子話,只是老人精神不濟,說着說着就有幾分疲憊了。
嘉靖見狀,勸邵太后睡覺之後。起身緩緩的離開。
當嘉靖離開邵太妃的寢宮之後,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之極。嘉靖心中暗道:“雍王雍王,誰都看重雍王,而不看重朕。”
正德寧肯死,也不願意將皇位傳給他,連他的親奶奶也喜歡雍王多過喜歡他。讓嘉靖心中十分不忿。
邵太妃不知道他這一番話,非但沒有好作用,反而起了反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