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朱厚煌如何着急,大雨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下着,無數雨滴好像是着急投胎一樣,落在地面之上。
這已經是三天了。
朱厚煌幾乎沒有睡覺,連綿的大雨,將朱厚煌的整個人給澆透了,從心裡到身上都是涼的。他幾乎每日每夜的巡視民居,但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發現誰家的房屋實在是撐不住,讓他們挪到倉庫,或者說朱厚煌的所住的府邸之中。
而在朱厚煌的房間外面,好幾十個大紅箱子扔在雨地之中,任暴雨一遍一遍的沖刷。而兩進院落裡面已經站滿了人,唯獨朱厚煌的臥室沒有人敢進,不是朱厚煌不讓他們進,而是他不敢會將朱厚煌的睡覺的地方都站了,不敢進去。
但是無論朱厚煌如何努力,他都要面對一個個不好的消息。又是一座房屋倒塌,或者砸死人 ,或者沒有砸死人。而任何地方都滿了。再也擠不下任何人了。甚至在大員外面,因爲暴雨彙集的水流已經成爲一道小溪,將大員東邊與大員隔離開來,朱厚煌甚至不知道對面的那些定居點怎麼樣了。
糧食還有,但是沒有柴火了,幾乎無法吃熱食。水到處都是,但是朱厚煌知道這水卻不能喝,但是卻又阻止不了百姓喝,因爲沒有柴火的情況之下,煮熱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已經有人生病。
唐寅對此高度關注,他怕是瘟疫。
瘟疫這東西有多可怕。東漢黃巾之亂帶來的傷害,甚至不如一場瘟疫。這樣下去如果有瘟疫爆發了,不敢說死多少人。朱厚煌的雍國最少推遲兩年發展。因爲爆發瘟疫的地方,即便是再不要命的人,也不敢貿然前去的。
甚至布匹與桐油也不多了,一些倒塌的房子都被拿去燒火,不要說幹木材了,就是溼的也找不到多少了。
朱厚煌心中焦急,再也忍受不住了,普通一下,跪倒雨地之中,說道:“蒼天在上,臣雍王朱厚煌,請求上蒼開恩,讓大雨停了吧。”他臉上滿臉都是水,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有時候不去了解,不知道,古代的苦,現在三天暴雨算個什麼事情,根本不算一回事情,但是在古代,就是一場災難的開始,如果再這麼下下去,整個大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啊。僅僅幾天之內,朱厚煌就看見好幾個平時熟悉的人,死去了。
他們有是病死的,有是房屋倒塌砸死的,等等,除卻戰場之上,朱厚煌也就這一段時間看見的死人最多。甚至這種死亡比戰場上的死亡更讓人恐懼。
戰場之上,也就是一下子,說死就死了,但是現在卻是一場綿延的折磨,不知道什麼時候,死亡之神會降臨在你的頭上。好像是現實版死神來了。現在還有大規模瘟疫發生,但是已經有苗頭,如果再這樣下去,瘟疫爆發,朱厚煌努力的一切都要完了。
甚至他心中還有深深的自責,這些人如果沒有他的鼓動,根本不會冒險來東雍,來臺灣,也不會遇見這樣的事情了。
朱厚煌跪之雨地之中,忽然覺得頭上空,再次仰起頭來,看到一直綿延不絕的雨絲,居然斷了。
雨停了。
不知道誰開始的,一聲歡呼之聲,雍王千歲。雍王千歲。
這聲音壓過了天地之間的冷意在空中傳蕩。
朱厚煌一時間也愣住了,作爲一個馬克思主義的接班人,他從來是無神論者,當然了,作爲一箇中國人,見廟燒香的習慣也有所保留,但是他真得不相信天地之間有什麼神靈存在。即便是他穿越之事,他也歸咎於什麼未知的物理現象,只是今天的事情,讓他震動非常。
他心中暗道:“應該是連續三天的暴雨,已經下夠了,該停了。”但是他即便這樣解釋給自己聽,在他內心深處,依舊有一絲糾結“莫非冥冥之中,真有什麼鬼神,讓他回到這個時代,要做些什麼嗎?”
不過,雨停了,但是烏雲並沒有散去,甚至時不時的下一些小雨,不過這些小雨,與之前的大雨不可同日而語。
唐寅給朱厚煌報告的第一件事情,就讓朱厚煌的好心情一下子不知道扔到什麼地方了。“殿下,有傷寒症狀的人,此刻已經有十幾個人發病了,怎麼辦?”
朱厚煌只覺得頭嗡的一下,一下子暈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了。傷寒,清末時譯爲腸熱症,又稱爲溼溫傷寒、腸傷寒、傷寒熱。等等,不過從中國古代對傷寒就有研究,最有名的就是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朱厚煌還記得張仲景在《傷寒雜病論-序》,裡面寫的“餘宗族素多,向餘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訓,博採衆方,選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臚藥錄》,並《平脈辨證》,爲《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雖未能盡愈諸病,庶可以見病知源,若能尋餘所集,思過半矣。”
只說張仲景家中,死在傷寒之中的人,就三分有二了,可見傷寒大爆發的厲害之處。而他倒是知道一些防疫的措施,但是怎麼做啊,現在整個大員都是泡在裡面,柴火更是奇缺無比,平常的熱水,在此刻也是極致的享受了。還能想什麼吧。
唐寅也有一點荒了神了,朱厚煌看着唐寅忍不住有一絲失望。唐寅果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王佐之才。
不過也不能說唐寅不行,做爲前半生從來沒有接觸過政務的人,唐寅所做的已經夠好,只是面對傷寒的鼎鼎大名,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而已。
朱厚煌咬着牙繞了兩圈,說道:“凡是生病的人,與郎中一起,都去臺灣城中。”
臺灣城,就是朱厚煌在一鯤身沙洲上建造的小城,不過現在的人並不多,無他,唐寅將發展開擴的主力放在大員這邊,而臺灣哪裡如果不是有產鹽這個重任,根本沒有多少人了,雖然現在曬鹽之法,還沒有完全總結出來,但是這產的海鹽,已經足夠東雍澎湖兩地使用,甚至還有一點賣到越南,日本等地了。也算是東雍多一點特產。
朱厚煌現在能做的,只有隔離這一個舉措了。
唐寅也回過神來了,說道:“是,臣這就去辦。”
吳行之匆匆忙忙的感過來了,氣喘吁吁的說道:“殿下,殿下不好了,雍河河水暴漲。恐怕要衝過來。”
“什麼?”朱厚煌大驚失色。二話不說跟着吳行之去雍河哪裡。還沒有到往日雍河所在之地,就看見一片汪洋,浩浩蕩蕩的。
朱厚煌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不知道有多少莊稼都被淹沒在河水下面了。
因爲東雍的地勢,東雍上面的河流都是比較短,在暴雨之後,很容易因爲山洪發大水。只是朱厚煌沒有來的這麼快。
這條雍河在後世叫上面名字,朱厚煌並不知道。這一條平日裡面,平靜的好像是小溪一樣,朱厚煌爲他取名字的時候,還在雍溪與雍河之間思量過的,最後才選定雍河,只是朱厚煌萬萬沒有想到,雍河一發大水,居然是這般情況。
一時間他也毫無辦法,只能放棄河邊數百畝的田地。朱厚煌還要祈禱,幸好他爲大員選址的時候,有意找高處,否則此刻大員小城,就已經盡爲魚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