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太監的形容,“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聽之不似人聲,察之不近人情”這一段描述簡直就是經典之中的經典。
可是自打從順天府出來,一直到交趾,這一路上都沒怎麼開口說話的這個太監,卻一點兒也不像是這段經典形容之中的模樣,如果不是面白無鬚,只怕像個儒將要多過像太監。
伸手接住朱瞻基扔過來的口供,仔細翻看了一遍之後,這太監便起身向着朱瞻基拜道:“是,奴婢曉得了。”
待這太監出去了,朱瞻基將目光投向了楊少峰:“王通那邊怎麼辦?”
楊少峰呵呵笑了一聲,獰笑着站起身來:“鎮守太監馬騏要涼,乂安知府雲勤天要涼,他王通又豈有不涼之理?你和安遠侯先在這裡喝着,我去去就回。”
朱瞻基道:“直接去?”
“當然是直接去。”
楊少峰冷笑着答道:“估計這傻狍子還不知道雲勤天已經把他給賣了,正好現在直接上門把他給抓了。”
……
宵禁下的乂安城顯得分外寧靜,得得的馬蹄聲和火把不時發出的噼啪聲遠遠傳開,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更添幾分肅殺之意。
直到一座院子門前,楊少峰勒住馬繮,向着身後揮了揮手,幼軍前千戶所便將整個院子都給圍了個水泄不通,幾個錦衣衛校尉更是仗着蠻力直接將門給撞開。
重重的大門在地上砸起一片塵煙,楊少峰狂笑着策馬入內,高聲叫道:“成山侯!你的的案子發了!”
剛剛喊完,卻見院子裡面一大羣人正傻傻的望着倒下的院門。
笑聲嘎然而止的楊少峰也有些傻眼。
不應該是一羣人在睡夢中被驚醒的嗎?怎麼都特麼準備跑路了?
這特麼和想象中的劇情不一樣!
老子想演個反派就這麼困難?你們就這麼不配合?
彼其娘之啊!
人羣中一個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望着楊少峰叫道:“楊癲瘋!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居然砸了我家大門?”
楊少峰訕笑一聲,剛想開口回答,轉而又回過了神來——不對啊,自己是想表演一下反派,可是這不代表自己就是反派啊,這濃眉大眼的王通才是真正的反派啊!
咳了一聲,楊少峰便陰惻惻的道:“這大晚上的,成山侯是打算出門遊玩?還是打算搬家?好歹說一聲,我好帶人去給你新家燒燒鍋底啊?”
王通怒道:“欺人太甚!楊癲瘋,你也算是軍中勳貴一脈,居然如此欺我?你等着,老夫一定要參你一本!”
楊少峰策馬向前行了幾步,到了王通身前後便猛的用馬鞭抽了過去,直將王通一張臉上抽出一道血印:“我去你大爺的,你有什麼臉說自己是軍中勳貴一脈?
瞧你這模樣,應該是已經猜到了?
我來的時候,雲勤天可是都交待了,說你不僅與黎利暗中議和,而且還許諾替黎利爭取冊封,黎利則是會重金回報於你?你膽子挺肥啊!”
嗯,這感覺就對了!
被一大堆的火銃和弓箭瞄着,王通只能強忍下怒氣,捂着臉道:“一派胡言!暗中與黎賊議和,不過是老夫的緩兵之計罷了。至於其他的,你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
楊少峰陰惻惻的道:“阮廌這個名字,你成山侯不陌生吧?”
終於找到了感覺,楊少峰獰笑着對身後的吳明等人揮了揮手,吩咐道:“全部拿下!敢有反抗,格殺勿論!”
王通瞧着慢慢圍過來的一衆錦衣衛校尉,猛的從身後一個親兵手裡抽出長刀,橫在脖子上叫道:“姓楊的!你逼死堂堂國侯,老夫看你怎麼向陛下交待!”
更有感覺了!
楊少峰笑眯眯的瞧着王通道:“你抹啊,我就在這裡靜靜的看着你抹脖子,你不抹我都瞧不起你!
至於我怎麼向皇爺爺交待?你死都死翹翹了,到時候那髒水還不是隨便我怎麼潑?我又有什麼好交待的?”
長刀咣啷一聲掉在地上,王通伸手指向旁邊一個黑黑瘦瘦的儒生叫道:“他便是阮廌!楊癲瘋,看在老夫還沒有鑄成大錯的份上,給老夫一個機會可好?”
意外的得到阮廌這麼一條大魚,楊少峰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行,你去跟大明律說,看大明律要不要牽連你的家人?”
王通沉聲道:“你這是要老夫去死!”
楊少峰呵呵笑了一聲,說道:“難道你不該死?全部拿下!”
悠哉悠哉的帶着王通和阮廌等人回了乂安府衙,楊少峰直接就讓人拎着阮廌就去了酒宴所在的側院,一進屋子也沒跟誰客氣,直接端起酒杯就灌了一大口:“瞧瞧,這裡還有個傻狍子!”
阮廌聽不懂傻狍子是什麼意思,但是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當即便掙扎着叫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必如此羞辱我!”
朱瞻基一愣,問道:“這人是誰?看着不像我大明百姓?”
楊少峰嘿嘿笑了一聲,說道:“這傻缺原本也不是我大明百姓,這貨是黎利那孫子手下的頭號謀士,也是黎利的左膀右臂,阮廌!”
朱瞻基這下子更暈了:“他還在城裡?”
“誰知道呢?”
楊少峰聳了聳肩,答道:“我去的時候,這傻缺正跟王通混在一起打算跑路,沒成想正好被我堵個正着。”
說完之後,楊少峰又大馬金刀的拉過一個凳子坐下,對着阮廌喝道:“說吧,黎利那孫子到底在哪兒!”
阮廌皺眉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剩下的,不知道!”
“嘖嘖,”楊少峰讚道:“本官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賤的要求!”
神色一冷,楊少峰直接應當對吳明吩咐道:“滿足他的要求,先剮他五十刀,不過,你不能把人給我剮死了,還得問話呢!”
吳明躬身應道:“狀元公放心,別說是五十刀,就算是剮完五百刀,卑職也能保證他還活着,除非狀元公讓他死。”
阮廌掙扎着叫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們不要太過份!”
“不,這不是兩國交兵,你也不是使臣。”
楊少峰晃着手指道:“交趾乃大明之地,自古以來便是,黎利也不是一國之主,而是叛賊,所以,你更算不上什麼使臣,只能算是賊匪之中的一個小頭目,僅此而已。
對於你和黎利這樣兒的,本官向來是有一個殺一個,有兩個就宰一雙,更何況你還要求活剮,這麼賤的要求,本官怎麼能不滿足你?”
說完之後,楊少峰就一瞪眼睛,喝道:“吳明!你他孃的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把人帶下去剮上五十刀,把該問的都給我問明白!”
吳明嘿嘿笑着躬身應了,轉身又拎着阮廌離去,楊少峰這才轉過頭來道:“古有關二爺溫酒斬華雄,今有我楊少峰席中擒王通,當浮一大白!”
朱瞻基撇了撇嘴,說道:“擒王通有什麼好自誇的?倒是明天,安遠侯要率兵出征,乂安也要開始重造魚鱗冊和戶籍冊子,且有的忙了。”
被朱瞻基這麼一說,楊少峰忍不住也跟着嘆息了一聲:“古有一商人,於川中收購一批苧麻、柑橘、小麥、獸皮,以船運到外地販賣。船到半途,水急槳朽,槳杆折斷順水流失,船伕甚急,問商人:無槳不得行船,你的貨物包裡有沒有長直之物可以當槳?商人安慰他:莫急,我有橘麻麥皮不知當槳不當槳?”
朱瞻基一臉懵逼的問道:“什麼意思?”
楊少峰道:“意思就是我想罵人!”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那我也有橘麻麥皮不知當槳不當槳。”
“那你還講個錘子!”
楊少峰呸了一聲道:“本身交趾這些破事兒就夠煩的了,明天還要去丈量土地,還要給交趾的猴子們分地?一他孃的想起來這些猴子們要耕種我大明的土地,我這心就疼得慌!”
朱瞻基同樣呸了一聲道:“那你說個錘子?當初豐城侯來交趾的時候,你都出了些什麼狗屁倒竈的主意,你都忘了?現在這些法子不就是當初你提出來的?”
楊少峰滿臉愁苦的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是讓豐城侯來交趾做這些破事兒,咱們在順天府裡動動嘴,我自然不在乎。
可是現在咱們就在交趾,要讓我親眼看着丈量土地,親眼看着把土地分給那些猴子,你這可讓我怎麼活喲!”
朱瞻基頓時狂笑起來,半眯着眼睛道:“要不然就直接抓勞工,不分地了?”
楊少峰眼睛頓時一亮:“也行啊!當初是讓豐城侯拉一批打一批,現在咱們來了,不聽話的直接宰了就是,還用得着拉攏誰?就這麼說定了!
明天該丈量土地的還是接着丈量土地,回頭找夏老摳遷移雲南和廣西的百姓過來,至於那些猴子,還是讓他們滾回樹上去啃果子!”
朱瞻基呸了一聲,正想開口說話,卻見剛剛出去沒多久的吳明又匆匆忙忙的折了回來:“殿下,狀元公,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