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能不大麼。
如果單純的只是一個廖桂聰在貪,僅僅是東昌府和臨清縣這兩級在貪,其實問題還真算不上太大。
知府是正四品,知縣是正七品,單憑着楊少峰手裡的尚方劍和王命旗牌,就足夠把這兩個貨給宰掉了。
但是當這件事情已經牽扯到了正二品的山東左布政使尹鬆的時候,事情就真正的大條了。
任憑傻子都知道,牽扯到了正二品的封疆大吏,事情已經遠不是楊少峰這個欽差大臣所能解決的了,哪怕是楊少峰手屋着尚方劍和王命旗牌也不行。
來回轉了幾個圈子,見楊少峰依舊一副穩如老狗的模樣,朱瞻基頓時有些氣急敗壞的道:“你倒是說話呀,現在這局面怎麼辦?”
楊少峰陰沉着臉道:“原來不就說過了麼,再往上肯定也會有人牽涉其中,山東左布政使尹鬆,也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朱瞻基倒吸一口涼氣,口中喃喃的道:“我原以爲,你就是胡說八道,卻不想真搞的這麼大……”
楊少峰哼了一聲道:“現在還想什麼,既然已經把事情搞大了,那就往大了搞,等把證據弄齊全了,就送他們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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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搖頭道:“尹鬆是正二品,你殺不了的,最後還是得到朝堂上才行。”
楊少峰道:“肯定的,這事兒最後還得鬧到朝堂上面去。我現在最好奇的是,是尹鬆後面還有誰,最終會牽連到多少人。”
楊少峰的好奇,朱瞻基是沒辦法回答了,但是來到臨清的紀綱卻能回答。
“朝堂上面涉及到的是戶部侍郎一人,主事一人,地方上面涉事官員一百二十餘人,吏員千餘,犯官親眷三千餘,宗族兩萬有餘。”
紀綱的臉很有特色。
一般來說,刀削斧刻之類的形容詞,都是形容一個人的臉部線條有多麼硬朗,形象看起來地多麼的剛正。
然而紀綱的臉不一樣,刀削斧刻這個詞用在他的臉上,能讓人有一種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感覺,尤其是再配上那陰鷙的神色,膽子小一些的都不敢正視他。
楊少峰的膽子不小,不僅跟紀綱坐在子對面,而且還笑眯眯的端着酒杯,跟紀綱一起喝酒。
紀綱打量了一番朱瞻基,又打量了一番楊少峰,過了好半天之後纔開口道:“此案涉及這麼多人,又是我紀某人來處置,楊狀元就不想替這些人求情?”
楊少峰搖頭道:“我爲什麼要替他們求情?這案子是我捅出來的,目的就是送他們去見太祖高皇帝,我替他們求情?老紀你是不是假酒喝多了?”
紀綱嘿了一聲,獰笑道:“說起來,楊狀元這般心性,該當來我錦衣衛纔是,倘若可能的話,我倒是希望你是下一任的錦衣衛指揮使,夠狠!”
楊少峰冷哼道:“我就當你是在誇我!”
一直喝着酒,不曾開口說話的朱瞻基忽然嘆了一聲道:“你確實夠狠。兩萬多人,或凌遲,或剝皮實草,或殺頭,或流放,這就是咱們捅出來的案子。”
楊少峰冷笑一聲道:“我中了狀元,楊家莊子的莊戶都水漲船高,瞧其他幾個莊子的莊戶時,都感覺自己高人一等。
我可以把家莊子尚且如此,那你猜猜這些人的宗族會怎麼樣?
好處跟着享受了,等出了事情卻只殺一個,剩下的繼續拿着那些贓銀逍遙法外?憑什麼?”
朱瞻基搖了搖頭,端起酒杯道:“喝酒,喝酒,不談這些事情了。左右賑災的事情也算是折騰完了,咱們明天就可以直接起程回順天府了,倒也算是個好消息。”
……
事實證明,朱老四絕對是個實在人,一般情況下都不會記仇。
比如從尹鬆開始直到廖遠鳴乃至於那些衙役,當朱老四意識到這些人是在挖國庫的牆角,禍害完老百性又順手把屎盆子扣在老朱家的腦袋上面時,朱老四當場就爆發了,根本就不存在記仇什麼的。
朝堂上面的戶部侍郎和主事都很倒黴,因爲就在朱老四的眼皮子底下,所以都沒能等到尹鬆等人被押解入京,這哥倆就被做成了稻草人,然後掛在了戶部。
然而欒廷石先生曾經說過,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收拾完戶部之後又等了很長時間纔等到尹鬆等人押解入京,朱老四的心情就在一天天的等待之中變得越來越壞。
然後這股火就被髮在了尹鬆和廖桂聰外加廖遠鳴三個人的頭上。
凌遲,誅三族,九族流放,比最高的戶部侍郎要慘的多,比下面的那些衙役們也要慘的多。
至於掀開了蓋子的楊少峰,朱老四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處置纔好——按理說遼州和臨清的賑災都辦得漂漂亮亮的,給他官升幾級也是應該的。
但是一想起來這個混賬東西找自己要官,還把臨清捅破了一片天,朱老四就恨的牙根直癢癢。
像這種混子,讓朱老四直接把他直接殺了吧,捨不得。抽一頓吧,還是捨不得。
最後也沒想好該怎麼處理楊少峰這個大混子,朱老四一怒之下又把楊少峰楊大少爺給一腳踹回了順天府。
當然,楊少峰想回順天府,其實也沒那麼好回,尤其是對面那個鐵塔一般的漢子,黝黑的臉龐再加上虎背熊腰的體型,只是靜靜的坐在馬上,就給人一種無聲的壓力。
楊少峰仔細打量了一番對面的壯漢,又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最終還是無可奈何的跟朱瞻基一起滾鞍下馬,向着對面的漢子拜道:“見過二叔。”
朱高煦陰沉着臉,一手拿着馬鞭在另一隻手心裡輕輕的敲打着,又來回打量着朱瞻基和楊少峰,最終還是忍不住譏諷道:“身子骨倒是比以前壯實了些,瞧着比你爹可強多了。”
譏諷完朱瞻基,朱高煦又將目光投向了楊少峰,冷哼一聲道:“老子莫名其妙的就被父皇趕到了青州,聽說這裡面就有你的功勞?”
被朱高煦這麼一嘲諷,朱瞻基的臉色頓時紅了起來,就連楊少峰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朱高煦喲了一聲,嘴巴繼續噴吐着毒液:“生氣了啊?你們兩個小王八蛋,一個膽子長了毛,放着兗州衛和濟南衛不去調,非得從青州調兵來臨清。
行,就算這是個愣頭青,那另一個蠢蛋也不知道攔着點兒,這要是中間出了什麼變故,你們誰兜得起?濟南衛和兗州衛真就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吭哧了幾聲之後,楊少峰才低聲道:“我們這不是想着二叔就在青州,調用青州衛更放心麼。”
朱高煦冷笑道:“少拍馬屁,老子不吃這一套!”
儘管嘴上說着不吃這一套,但是朱高煦的臉色還是緩了下來,冷哼一聲道:“行了,你們兩個也別在那裡站着了,上馬,老子跟你們一起去順天府。”
楊少峰愕然擡起頭,問道:“二叔前往順天府,可有天子詔令?”
朱高煦向着地上呸的一聲吐了口唾沫,冷冰冰的道:“沒有。反正老子現在是個閒散王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大不了被抓回京師問罪便是。”
朱瞻基並不傻,很容易就聽出朱高煦的話裡有着一絲解脫,卻又明顯帶着一股子不甘,甚至於還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在裡面。
再想想自己小時候,朱高煦是如何疼愛自己的,朱瞻基的心頭也頗爲不是滋味,低頭叫了一聲二叔之後,眼眶就有些紅了。
朱高煦卻又開啓了嘲諷模式:“你瞧瞧,你爹心軟,你也是一樣,就是喜歡動不動的流上兩滴貓尿。就你這種心軟的性子,以後玩得過這小王八蛋?”
見朱高煦手指着自己,楊少峰頓時不服了:“二叔你指我幹什麼?我知道你是爲了義兄好,但是你能不能別把我帶上?”
朱高煦斜着眼睛道:“咋的,不服氣?你爹當年還在老子手底下混過呢,你咋的,翅膀硬了?”
我特麼……
楊少峰好懸一口氣就沒緩過來——自己那個爹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跟着朱老四混過,還跟着朱高煦混過?是不是還跟朱高熾混過?這都幾面派了!
見楊少峰不再說話了,朱高煦這才哼了一聲道:“老子早就聽說了,醉仙樓的神仙醉就是你小王八蛋折騰出來的,趕緊給老子拿出來。”
楊少峰愣道:“現在?咱們不先趕路?”
朱高煦指了指身後的幾個親衛,又指了指楊少峰這邊的一羣人,開口道:“一邊趕路一邊喝就是了,這麼多人呢,擔心什麼。”
楊少峰無奈之下,只得嘆了口氣,跑到後面的馬車上翻出一瓶神仙醉,又跑回來遞給朱高煦:“喝了這瓶,可就只剩下最後一瓶了,二叔省着點兒喝,等到了順天府,您想喝多少都有。”
朱高煦哼了一聲,打開瓶塞子嗅了嗅,然後纔開口道:“這酒的味道還行,聞起來倒是不嗆人。”
小小的嚐了一口之後,朱高煦忍不住又罵了一聲道:“這他孃的到底什麼玩意,喝起來也就是汾酒和景芝高燒一個水平的酒,你就敢賣一百兩銀子一小瓶?”
楊少峰梗着脖子道:“二叔怎可憑空污人清白?這酒乃是正宗的神仙醉,每年都要進貢給大內一百瓶的,說是御酒也不爲過!”
朱高煦先是呸了一聲,然後才冷眼瞧着楊少峰道:“清白?你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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