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相交替,老相封伯回鄉離京可是1件大事。
圍觀、送行的百姓、士紳、學子在城裡擠不下,9在南外城擠得滿滿。
秦淮河頭,映月樓上,掌櫃於時煌放下算盤在賬簿上簽字用印,取了謄抄的副本,由雙手握着,雙手負在背後上了6樓。
映月樓位置顯目,正對着北邊聚寶門,重修的映月樓6角6層佈局,是誰的產業不言而喻。
6樓,於時煌將賬冊副本鎖入鐵箱後,與這裡工作的廠衛笑談幾句,9來到了5樓居室。
他的原配田氏早亡,續絃的李氏賢淑,已端來了簡單的飯菜。
這是多災多難的1家人,於家是山西人,祖上也闊過。景泰年間出了個進士於坦,官居巡撫高位。
清剿山西晉商集團時,因爲姻親原因於時煌這1系被神機軍團抄家,發配薊州參與京東開荒計劃。後來從晉商牽連大案中選拔合適的帳房先生爲天家效力,於時煌爲了脫身,不得不冒充他眼中下賤的商戶,表示自己有經營的才幹。
硬着頭皮帶着屢經磨難的殘破家庭在通州接手1處當鋪,南巡後南京這邊抄家1大片,於時煌因爲出色的業務水平調到南京,1家子正式隸籍上26衛。
幾個兒子如今9次子還活的好好,與老家娶來的妻子李氏3口人,倒也和合美滿,過起了體面人的生活。
洗漱後,於時煌剛把6瓣瓜皮帽放在1旁,南方的體面人1貫喜歡佩戴更輕、涼快更長更大的4方烏紗帽。於時煌是北人,戴習慣了6瓣瓜皮帽。
正要拿起筷子與妻子閒聊幾句,次子于成龍斜挎着帆布書包進來,虛歲十2的于成龍腰間還彆着1口短劍,他在武學上課。
分別行禮,來了兒子,李氏也9起身去給於成龍換洗漱水。
於時煌眉頭淺皺:“今個兒怎麼這麼早回來?”
書包掛在屏風側,于成龍在屏風後面洗手:“父親,幾位先生要爲相爺送行,給放了半日假期。”
正月十5前整整大半個月,于成龍野了這麼久,今日去上課多少有些不適應,聲音透着喜悅。
於時煌詫異道:“相爺今日9返鄉?”
他也算多少知道1些消息的內部人士,怎麼可能這麼急趕着葉向高回去?
按照通常來說,葉向高的封爵9要前後花掉幾日功夫,再留戀各處打招呼,最遲開春走也不爲過。
于成龍擦着手走出屏風,歪着腦袋說:“兒子也是剛知道的,還好跑得快,不然堵在聚寶門,今日9出不來了。”
於時煌嚯的起身,過去推開窗戶撐起來,果然人山人海。他還以爲是忙着過元宵,各處都早起出來溜達。現在看那架勢,感覺連南京城牆都能擠塌。
對於葉向高,於時煌和所有躲過1劫的山西士紳1樣,是充滿感激的。本來將府(何衝)的意思是斬盡殺絕以儆效尤,是葉向高將他們這批人保了下來,改死囚或罪囚出工爲屯戍。進而才讓他們1家子活了下來,熬到了天家招募人手的時候。
他舉目望去,往南外城而來的人還在增加,9連1隊隊的軍士數量也多了起來,加入維持秩序的行列。
葉向高回鄉,朝廷自然不能沒有表示,侍從司、虎賁司、中書科、行人司、法司那頭的御史司,都派了兩員得力人手沿途護送。
大明平伯葉公,1面高懸的赤紅旌旗立在戰車上,緩緩前行。
後續1輛輛戰車上甲士班排持着5色旗、星宿旗,披風、旗面盪漾,甲士頂上盔旗、盔纓、雀翎跳動歡躍。
36輛滿載甲士的戰車足足1個營,1對車接着1對車。
現在的南京已經很少看到如此密集的甲士,畢竟重甲軍士編制正不斷縮編,除了皇帝儀衛或重大典禮時,基本上平時看不到重甲軍士的身影。
9連將府軍官的紫花罩甲,也越來越輕便。
後面的是葉向高的車駕,1襲大紅斗篷,白眉白鬚的葉向高站在戰車上,在老僕的攙扶下站的穩穩,左右環視對着送行的京民頷首。
他的車駕後面,是3輛大車,各載1口3足大鼎。
再後面,又是乘車的甲士、銃手,9連飛雷箭車都有5餘輛。填裝的都是煙花,1路跑到葉向高的封地去釋放,以展現皇室對葉向高的留戀。
葉向高必須今天走,南京盛大的元宵燈會是看不上了。
在史可法的攙扶下,左光斗靜靜佇立看着平伯葉向高載譽歸鄉,長嘆1聲,呢喃道:“平伯……”
1切眼前能看到的榮譽在左光斗眼中都是虛的,他在意的是葉向高的封號。不是尋常的雙字封號,而是單字。
單字的伯,幾乎沒有幾個,除了春秋時期。單字的侯也是不多見的。更何況,這是1個平字?
諡號中,平字可不平凡,是1種幾乎不用,但寓意很好的字。
更何況,他清楚這個平是哪個平,新平堡的平。皇帝、先王起家的地方,本來要賜封號新平的,葉向高給早早推辭了。
更因爲是單字封號的伯,提爲侯爵似乎理解起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1步錯步步錯,若他當年不玩那些小心思,與葉向高1起清算背地裡搞事情的東林2代,他也不會淪落到這1步。
最差,第1屆相府裡他也能佔個輔相。別忘了,皇帝繼位之初時,左光斗可是左都御史,法司系統第1把交椅。
左光斗是個硬脾氣,再後悔也是倒驢不倒架。
*星9不行了,站在1處客棧客房窗前,老淚橫流。都是東林元老,論實力李3才死後,他*星1系不是第1,也是穩穩的第2。
結果,因爲他是吏部尚書,執掌京察大計時清洗的太狠,想回頭都沒有回頭路可走。
天啓末年的京察大計握在東林人手中,事後反攻倒算,左光斗和*星保住了命,另1個吏部的侍郎曹於汴把命都搭進去了。
于成龍探着腦袋,看着載譽而歸的相爺雙目癡迷。登相位而治天下,國朝大興後又載譽歸鄉全身而退,還帶着1個世襲爵位與封地,誰不眼紅、羨慕。
文官是堅定支持大1統,反對裂土分封的。因爲從先秦開始,分封的獲益者不是宗室,9是軍功貴族。說白了,與文官沒1毛錢關係!
可真有機會能給子孫弄1片封地,這可比買來兼併的土地有意義的多。更何況,改制後的爵爺們1個個在封地裡9是徹底先秦封君,裡子面子要什麼有什麼!
“父親,兒子以後也要如此!”
于成龍下定決心鼓着勇氣給父母明志,於時煌故意當作沒聽見,眺望着長長的隊伍。
李氏這個繼母倒是與于成龍母慈子孝猶如親母,摸着于成龍的腦袋,神情欣慰。家裡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可只要穩穩當當繼續給給天家效力,供應幾個學生還是不難的。
車隊經過十里秦淮大街,隔着竹簾,梅樓上寶卷側頭看着葉向高車駕經過,纖細右手端着1杯透徹晶瑩果酒打着旋,嘴角含笑飲1口。
她可記得很清楚,這個老頭兒沒少罵她妖婦,將她比作奉聖夫人第2。
不過她不在意,她纔沒興趣去和文官掰腕子。1個個看着義正嚴詞大義凜然的,年青時還不是1個個在花船青樓裡混過日子?
換做任何1個人站到葉向高的位置上,都要代表文官罵她兩句。除非毫無節操,來巴結她。
此刻,她關心的是自己的爵位1事。
其實,她也可以封爵。大明的爵位不好弄,也不方便弄。可皇帝口中,還有1條封爵的路子。
那9是走西夷的路子,牀頭時皇帝講的1些話裡,以後貌似會認可西夷那邊的爵位。9等與教皇國正式建交後,由司禮監出面給她弄1個爵位噹噹。
其實,寶卷已經把自己當成女伯爵、女侯爵了,因爲她相信大明的力量。只要肯通商,教皇國這個巴掌大的小國,什麼要求都能答應。
提1個只需要1封動動筆9能完成的文書要求,不是多大的事兒。
朱弘昭的計劃裡,9是幫助教皇國搞定西夷各國。1個教會統治的國家,應該是很好欺負的國家,更方便通商。
西夷那邊亂78糟的封國太多了,換言之哨卡、海關也9多,全部整合在1起,傾銷的時候能省不少事。
至於後患,你讓1個信神的國家跟着自己爆科技,這不是爲難人家麼?
“媚兒?”
杯中酒飲幹,寶卷聲音慵懶,低呼1聲。
1名少女端着酒上前斟滿,跟着看1眼,明亮雙眸綻着光彩:“阿孃,相爺真威風。”
“是啊,位極人臣,全身而退的真沒幾個,能不威風?”
端着酒,寶卷蓮步輕移,仰躺在藤椅上晃盪,閉目沉吟:“你姐姐呢?”
“還在寇大家那裡學詞。”
1旁鞦韆上,顧媚兒腳尖撐地蕩了起來,隨即想到這鞦韆的用處,不由臉頰微紅。
她的神情變化,寶卷無從得知,也不在意,呢喃1聲:“呱噪,關窗。”
徐佛在老家培養下1代,寶卷也沒閒着,她手裡握着的資源根本不是徐佛所能比擬的,1口氣在南京選拔出最符合心意的少女足有百餘。
自己留了兩個認作繼承產業的乾女兒,其他的分配給梅樓駐足的女子,交給這些人去調教。
寶卷的眼中,徐佛根本算不上敵人,還是自己人。
梅樓也沒有外面的敵人,她們的敵人在於宮裡。
今夜元宵佳節,可惜自己還得憋在這裡。到了西京9好了,那裡有專屬的街坊,足夠她們活動。
她等待着,等着獲得西夷體系,並朝廷認可的爵位。有了這東西,宮裡有個什麼節日活動,她也9可以以勳戚的身份摻合進去。
外人還不知道,9算知道也認爲是沒譜的事情,在寶卷這裡是相信的。不是因爲這個消息對她有好處才懷着僥倖故意去相信,而是她相信皇帝。
奉先殿的事情忙完,朱弘昭換了1身便服,9等着夜裡宮裡的活動。毫無疑問,南京皇城太小了,根本無法像北京那樣搞的熱鬧。畢竟場地小,熱鬧了9擁堵,擁堵了9不安全。
忙完今夜,他9可以恢復到正常的作息,慢悠悠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