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世天看葉蕾要出去,原本想着要跟上去,可又有些卻步,只好叫來了幾個得力的手下,吩咐他們去暗殺葉家的直系少爺葉頂陽,一定要乾淨利落,引向秦家。他覺得葉蕾這方面做事不夠狠,畢竟既然要殺就得向着直系動手,旁系的根本不能引起重視。
若是葉蕾此時在,一定會阻止魏世天,葉家很可能只是想要一個吞併秦家開戰的藉口而已,所以死了個旁系的子弟是最好不過的了,若是死的是心肝直系怕是沒那麼好糊弄,所以應該先用旁系試探一次。
但魏世天這件事是揹着她進行的,而葉蕾唯一的缺點就是過於自負,她沒有看錯魏世天,也把握好了這個人的性格想法,她知道魏世天不會甘於只殺一個旁系,但她看魏世天沒有一點反對的意見,甚至還非常贊同,也就沒有深究,放他自己去做。反正這魏家也不是她的,她幫他,已是算得上是仁至義盡,若是他不肯聽非要自作主張一意孤行那也沒辦法。
葉蕾出了門,帶了一個斗笠。她把所有幻器都給了魏世天,再說她也沒有僞裝類的幻器,只能用更簡便的僞裝方法,遮臉。
她買了一張去秦家主城的普通飛行器的票,然後很安靜地坐在角落裡不說話。自從她恢復了自己的身體,那個隨着瀝莣樹距離而改變幻力的渣設定就落到了她的身上,這點恐怕連蔣念自己都不知道,因爲這段時間蔣念沒怎麼用過幻力沒發覺出來。
這次葉蕾出門自然很遠,尤其是飛行器在中途的時候地方比較荒涼,四大家族都不靠着,幻力微弱得不得了。好在這一趟也沒人故意挑釁找她麻煩,她算是安全到了秦家主城。
她下了飛行器,按着記憶裡的路線走到了一個小型的鬧市,因爲沒敢去問人,所以在那裡繞了幾圈,才找到她的目標。她快步走過去,撫摸着那顆粗壯的大樹,大樹很大很粗壯,中間卻有一個月牙狀的大缺口,就像是年老腐爛了一樣。她手指順着樹幹一點點地摸着,把那個月牙狀的缺口上幾乎都摸遍了,才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斗笠裡傳出瞭然的細聲,微不可聞:“果然如此。”
然後她緊了緊自己的襟口,順着來的路回去了。
可她才走了一半,突然整個人都劇烈地顫抖起來,跟着就狠命彎下腰咳了起來,半晌才慢慢穩住身形,靠着旁邊的石牆一點點地調息着。
過了很久她纔有力氣直起身子,然後用手輕輕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她現在滿嘴的腥味兒。她的手伸進斗笠,然後慢慢伸出來,手上是觸目驚心的紅,非常鮮豔的色彩。
她瞳色深了深,慢慢垂下眼簾,手上的鮮血十分刺眼,像是開在雪地裡的花,一種蕭條的生命。她想要生氣,可剛提起氣來卻大腦一陣缺氧,最後只能有些虛弱地把血在衣服上抹去,扶着牆慢慢地走着。
可是她還沒走進步,體內的翻涌更加厲害,像是要把她攪成碎片一般。
她身子一向是耐不住這種折騰的,以前她從未受過這種苦,養尊處優的,加上她細皮嫩肉一向喜歡背地裡捅人刀子而不是正面去打,身子的防禦能力自然不夠好。
可好在葉蕾意志好,她像一隻脫水的魚不停地靠着牆呼吸,以緩解這種痛苦感。並且非常費力地對着空氣說道:“……蘭……侖……”
這句話有些舌頭攪着聽不太清,只知道大概是個名字。可空氣還是浮動出了波紋,慢慢扭曲成一個人的形狀。
“……蘭侖。”
蘭侖臉色非常複雜,帶着尊崇與仰望,害怕和興奮。然後他調整了自己的狀況,有些抑制不住地說:“真沒想到你反噬來的這麼快。”
葉蕾的嘴角還在慢慢往外溢出血絲,她攀着牆,有氣無力地說:“蘭侖,幫我。”
“爲什麼?”蘭侖偏着頭殘忍地笑了笑。
葉蕾閉上眼睛,臉上帶了一點脆弱的表情,可被斗笠遮住了誰也看不見。她腦袋正視着蘭侖,一字一句:“就憑我給了你生命。”
“我給了你生命,那你就必須對我有用,如果你對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我會毀了你。”
蘭侖腦中浮現出當初他神識剛剛成雛形的時候聽到的話,那聲音冰涼,自私,毫無感情。
“可是,現在你已經毀不了我了,主人。”
葉蕾忍住又翻涌出來的疼痛感,全身都像是過了一遍水,冷汗淋漓。她踉蹌着走到蘭侖面前,一巴掌打了過去。可是如今她身體太虛弱,這巴掌是沒什麼實際效果的。但是好在這裡離秦家近,有秦家的瀝莣樹在附近,可以給她撐着一口氣,不然以她如今內心的波濤洶涌和這麼大的動作,肯定早就暈過去了。
她又反手打了一巴掌,冷冷道:“不要以爲你就可以翻身了,你終究也只是我一個傀儡而已……我不會容許你犯上,你別以爲現在你可以做大了,我要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你以爲你一個人能做些什麼?”
這些話幾乎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她可能現在腦子暈,做事的行徑都和平時不一樣了,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此時她又一個巴掌反手打在蘭侖臉上,吩咐着:“送我回去魏家,讓他立刻毀了上官家不能等蔣念回來。別想騙我別想作假,你的命,一直在我手上。”然後便真的暈了過去。
蘭侖在她倒下去之前扶住了她,把她拖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讓她靠着牆坐着,然後在原地走了幾圈,接着又取下了她的斗笠,看着她汗涔涔的臉和被汗水打溼了的睫毛。然後他就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只能十分焦躁地原地踏步。
他走了一會兒更焦躁了,就走到葉蕾面前,把手放在葉蕾的脖子上,似乎想要掐死她。可是手都貼着肉了卻又不敢真的收緊,最後還是放了下來。
這個人早在很早的時候就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一輩子也無法磨滅,哪兒還敢對她下手呢?。
蘭侖只好嘆了口氣,坐在旁邊等着。等到天色已近暗了下來,葉蕾才慢慢醒過來。她現在整個人看着非常頹敗,似乎半隻腳都踏進閻王府了,可她硬撐着直起身來,等身體的狀態緩解下來以後立刻說道:“你別管這邊了,先回去九州大陸,我這在這邊還有一些事情沒做完,弄完了再回去。這是兩個的對比圖,你回去找到位置把東西取出來,儘快,取回來了以後立刻回來。”她頓了頓,語句森然,“我一定要殺了葉祈痕。”
蘭侖點了點頭,接過來葉蕾手上的兩張圖紙,略微掃了一眼以後就收了起來,然後問道:“那你都做完了還回來嗎?”
葉蕾低下頭想了想,涼涼地說:“我也不清楚,因爲這不重要。你要知道九州大陸和帛逸大陸於我而言是沒有任何區別的,我把蔣念從另一個世界弄來就是爲了這個。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別的少管。”
她此時瞪着蘭侖,但氣血虛弱反而像是在撒嬌。於是蘭侖別過臉,嫌棄了一下自己,就把葉蕾留在那兒走了。
葉蕾坐了一會兒,取出瀝莣樹花枝的提煉物慢慢吃了,臉才終於有了一點血色。然後她就靠着牆想了很久,等確定幾乎所有可能的狀況都被自己考慮到了並且有了應急方案之後才扶着牆慢慢站起來,戴上斗笠走到飛行器的站點準備回去。
至於這段插曲,除了她自己,誰也不會知道。
蔣念這種喜歡湊熱鬧的人是不會放過這種家族互毆的大事件的,可等他們到了城裡最大的一家平時很少人的客棧時卻被告知所有房間都滿了,不是有人住就是被預定了。蔣念當時就痛苦了,於是在旁邊旁敲側擊地問了半天,才發現這些人居然都是抱着同一個看熱鬧的目的來的。她當時感慨了一下羣衆這種不好的行爲,然後拿出一大堆金幣給老闆看。老闆一看心裡很高興,興沖沖告訴她正好有一個客人把預定的房間退了,於是他們就替補入住了。
蔣念上去以後先在牀上滾了幾圈,然後趴着窗戶看外面的景色,下面人來人往的,各種無厘頭的糾紛什麼的都在上演。她漫不經心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裝作漫不經心地問葉祈痕:“你當初……是怎麼把葉蕾害成那樣的?”
葉祈痕正在倒茶的手抖了抖,還在反應及時沒有灑出來,可話語已經不太冷靜了:“什麼?”
蔣念想着既然都問出來了就必要要問清楚,於是她看向葉祈痕,咄咄逼人:“費雷斯的幻力強盛誰都知道,你根本就打不過她,那你是怎麼把她害得不得不在一直雪狼的身體裡面寄居的?”
葉祈痕把手放在桌上,下意識捏着桌角,直到桌角的布料都已經被捏碎得不成樣子了,他才說道:“你不要問了好不好?那只是一個意外而已。”